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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梅子汤

作者:旧词新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夏热,晚风送荷香。


    程怀珠在屋子里黏着薛婵,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顿时愁眉不展,红了眼。


    “你都好瘦了......”


    她泫然欲泣,薛婵笑道:“我才好呢,你个爱哭鬼可不要哭啊。”


    程怀珠吸了吸鼻子:“我又不是爱哭鬼。”


    薛婵笑得眉眼弯弯,在小几上画画,程怀珠就托着脸看她画。


    云生端着梅子汤轻声进来,搁在一侧。


    程怀珠看着那瓷盏上的竹叶,有些出神。


    “怎么了?”


    “我好像记得要和你说什么来着?”她捏着耳垂左思右想,想了半天,一拍桌。


    “我想起来了,前两日外头有人递了口信给你,说是什么苦竹寺的师父云游回来了。”


    程怀珠搅着梅子汤:“只是叫什么我忘了。”


    薛婵停笔回道:“虚隐”


    “对,就是这个!我娘好像把信放进来了,你没瞧见吗?”程怀珠问她。


    薛婵轻轻笑:“我看见了。”


    夜深画毕,程怀珠打着哈欠回去。


    云生点上香,薛婵坐在一侧,问她。


    “云生,信在哪?”


    “什么信?”


    云生恍若不知,薛婵也没厉声指责她,只是伸手:“拿来。”


    云生知道她想做什么,却摇摇头:“可是你病还没好呢?”


    “我如今能吃能睡,能动能走,哪里就没好了。那师父云游至此才回,我若此时不去,又要等到哪年哪月?”


    薛婵将簪花置在镜台前,神色是少见的严肃。


    云生还是不死心:“可是走的时候老大人说了,要照看好你,不能让你任性的。”


    薛婵只道:“若爹在,必不会为此阻拦我。”


    云生又退了两步,还是摇摇头。


    “随云生!”


    薛婵忍不住叫了她的全名。


    云生知道拧不过她,可还是想说些什么。她闭上眼,吐出一口气来,把信找出递给了她。


    “我不是不想阻碍你,只是临行前老大人交代过,要照顾好你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又大病了一场......”


    她说着说着,顿时红了鼻,泪眼婆娑,自己伸手开始抹眼泪。


    薛婵把信搁在床沿,叹了口气给她拭泪。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云生又想起进京的几件事,深感自责,越哭越凶,整个人开始不停地抽泣。


    偏薛婵又放和了声开始安慰,她就更难受了,眼泪越抹越多。


    “唉......”


    薛婵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云生干脆伏在她膝上哭。


    “云生,你我相伴,怎不知道我心有何求?倘若我此番去能有所得,也死而无憾了......”


    云生还想说什么,薛婵站起来,眸色不容置疑,定定道。


    “明日去告知舅舅一声,聘些功夫好的人,一路随我往苦竹寺。”


    一行人离京的时候过六月中。


    正是暑热时节,苦竹寺满山修竹飒飒,倒有阵阵荫凉。


    小和尚快步走进花木深处,在一间小阁前停下来,对着在里头垂头诵经人道。


    “师叔......”


    虚隐停下来,轻声问他:“怎么了?”


    慧能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半天才说道:“那位施主又来了,您还是避而不见吗?”


    这都是第三回了。


    慧能小小圆圆的一张脸皱起来,很是苦恼。


    虚隐却仍未回头,只是道:“就同以往一样,去吧。”


    “好吧......”


    他这才又跳下石阶,想着该如何与那位施主说,小小的身影重新淹没在摇曳碧翠之中。


    慧能沿着廊道一路走,一路咬着手思考。


    “哈!”


    “啊!”


    有人忽地跳出来,把他吓了一跳,连忙往竹子后头躲。


    云生笑弯了腰:“小师傅,这可是白日呢,你胆子怎么还这样小。”


    慧能慢慢探出半个脑袋来瞧,才发觉是去年暂住在苦竹寺的施主,当时还带她们看过画。


    “云生,别玩儿了。”薛婵从后头走来,神情无奈。


    见着她,慧能这才从竹丛后头出来,有些埋怨地合十。


    “原来是施主啊。”


    薛婵点点头,笑道:“听闻你那位虚隐师叔云游回来了,特地来宝寺来请教,不知如今可否方便引荐?”


    慧能皱眉,怎么都来找师叔?


    “师叔此时没空呢,施主还是改日再来吧。”慧能想了想,如此道。


    薛婵轻抿唇,思索片刻后又笑道:“既如此,我明日再来拜问。”


    她向他一礼,又跟着僧人往禅院去。


    慧能见她身后跟着好些人,带着行李,约莫着是住下了。


    请教的事等明日再说,他还要先去回话呢。


    慧能搅着手又走了。


    他越过一道门,往左便是薛婵所住的静心院。院内正在收拾安整,薛婵见此刻午后静籁,便穿过小门往后头去纳凉散步。


    她摇着团扇慢慢走,过了一条狭窄的小径,转过一丛修竹,见有人坐在凉亭里头出神。


    薛婵走近了一瞧,开口道:“方姑娘。”


    方有希一抬头就看见她走了上来,起身笑道:“倒是巧呢。”


    只一瞬,她走近打量薛婵,皱眉忧心道:“听闻你大病了一场,怎么离京来这深山古寺?”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事,休养了近一个月,如今已然大好。”薛婵挨着她坐下,笑吟吟问道,“我为学画而来,你呢?”


    方有希一时没回她,不多时又笑道:“听闻苦竹寺的佛洞灵验,我来诚心拜佛。”


    薛婵知她另有缘由,也没说什么。


    “方姑娘来多久了?”


    “我昨日才来,明日就走了。”


    薛婵摇扇子的手一顿:“怎么不多待两天?”


    方有希有些怅然,微微红了眼:“其实我本不该来的,是我太过贪求了......”


    薛婵和她坐在一处,看那石壁上的一棵榴树,轻轻给她打扇,笑道:“你明日要走,今晚不如与我同住,我们在一处纳凉说话也好呀?”


    她难得主动邀请,方有希也不禁笑起来。


    “好啊”


    两人一起回静心院,待吃饭后已至晚间。


    薛婵轻悄悄进屋,方有希正在开着的支窗下头写稿。


    见她写得认真,薛婵也没出声惊扰,只是把步子放轻了些,坐在身侧。


    方有希埋头写写画画,还要一边算。


    夏风吹进来,吹落了一旁的纸页。


    薛婵帮忙去拣,拿起来一瞧,那两叠手稿竟都是数算,其中一张草草写了《辨疑》两个字。


    方有希搁下笔,笑道:“啊,真是让你见笑了。”


    薛婵把手稿还给她,坐下来笑道:“从前不知,你还精通这些。”


    “我父亲酷爱天文算数,我也是跟他学的。”方有希细心把手稿都整理好,摞在一旁。


    “不写了吗?”薛婵问她。


    “今日也写的差不多了。”


    薛婵用团扇指着那《辨疑》:“我虽并不精通,却也略知一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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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书叫做《辨疑》,辨的是什么?”


    方有希交手撑在小几上,透过支窗看繁星。


    “当然是前人书中不尽不实之处,辩谬论,错论。”


    薛婵起了兴趣,又问她:“辩后如何?”


    方有希笑得温柔,眸光熠熠:“自是辩旧论,立新论。其实我也只是在尝试,尚在家中的时候也问过我父亲,他说让我想做就做。不为结果,只求去伪存真。”


    薛婵倒是头一次认识到她这一面,便继续问道。


    “那若是后人对你也来个‘辩疑’呢?”


    她却洒脱一笑,“那就辩呗,我求知不得。若是能辩我之论,又立新论,也正是我之今日所求结果。”


    许是竹山空寂,薛婵一问,倒让她有些忍不住大论。


    “古有百家争鸣,今有我辩疑。人总是要跨出去,才知道水深水浅。辩疑辩疑,先有疑才能辩。无疑我辩什么,可只要有人,就会有疑,只要有疑就会有辩。而有疑不辩,便如行在迷雾中,看不清前路。”


    薛婵以团扇支着下巴,笑吟吟听她说。


    说着说着,方有希也不大好意思。侧身坐下来,浅浅红了脸。


    “让你见笑了。”


    薛婵却打趣她:“你与我师兄也曾说过这些话吗?”


    她微微一愣,继而道:“其实,我还在家时,也常与他说这些的。因着他家有许多藏书,总会托他借我看......”


    原是这样,怪道呢。


    薛婵笑而未语,只和她一同坐在窗下看星子。


    方有希道:“薛姑娘,你爹娘对你好吗?”


    薛婵:“自我记事起,家里也算不上富贵,也算快乐。后来姑姑进了宫,我娘离世之后,就剩我和我爹,他倒是很照顾我,饮食起居,教学读书,也很上心。就是有时候啰里啰唆的,常爱念叨,也会让人受不了。我娘不在,如今他上了年纪,腿脚又不好,一个人守着我。只要我已露出不愉快,他就会很失落,我也不忍再说什么。”


    “真好。”方有希撑着脸,慢慢搅着梅子汤,“一听,只知道你爹娘对你很好,我什么都没有......”


    薛婵歪着头:“你说你什么都没有,可是我听说方大人很好。他亲自教导你,你也有那样多的姐姐妹妹,诸多的朋友,青梅竹马,又有喜欢的事做。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第二日早,她送方有希离开苦竹寺,出了静心院过长廊,尽头站着个青灰衣的僧人。


    方有希慢了步子,那僧人一礼道:“请”


    两人也没有走远,站在莲池旁说话,她先开口:“我不会再来了。”


    虚隐道:“你放下了吗?“


    方有希:“算吧,从前一直很执着,执着为什么你们要把我带来世间,却又不管不顾的丢给旁人。我觉得我的出生,是承载着怨恨。”


    虚隐静静看听着,没有说什么,她却笑了笑。


    “不过如今想开了,与其执着那些,不如向前看。”


    方有希对他道:“谢谢您,有缘再会。”


    她向他郑重一礼,走上长廊。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虚隐忽地开口,站在莲池旁,微微笑着,“我曾无比怨恨她,却在你诞下的那一刻,生出些希冀来。如今看到你,只觉当初把你托付给方颌,是我和她做过唯一对的事情吧。”


    方有希轻轻吐出一口气,颔首离去。


    一桩事了,虚隐看着盛光下微微颤动的红莲,笑了笑。


    “该去了另一桩事了。”


    他绕上廊,碰见了坐在廊下的薛婵。


    她一下子站起来,恭敬一礼:“虚隐师父,我是来向您学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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