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策抱着薛婵一路走,背后的血流了一路。
走到后头实在走不动,滑跪在地,依旧紧紧抱着她。
“薛婵!”
他喘着气,摸着她的脸喊了一声。然而薛婵只是双目紧闭,面白如纸。
“二郎!”
“江泊舟!”
郑少愈从马上跳下来,几乎是半跑半滚下坡的。他一脚深一脚浅奔过去,跪在地扶住江策。
“快去找人来!”江策如临救星般抓着他的袖子。
郑少愈连忙揽其背,结果被一手湿黏弄得怔了一瞬。待翻掌一看,竟是大片大片血。
他登时大骇,立刻喊道:“殿下,快救他们!”
“快把他们都送到青荫台去!”裕琅高坐马上,仍旧握着长弓,利落吩咐道。
跟来的人将他们都抬走,郑少愈跟了一路,这才看清江策整个后背都已经被血浸得透透的,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最骇人的一道,从左肩至右腰,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六郎!”裕琅骑着马来,叫住他,认真道:“青荫台有随行的大夫,你先照看他们。尽可能保住性命,我进宫去请太医。”
“好好好”
郑少愈已然被吓得面无血色,匆匆应了两声,翻身上马。
到了青荫台,他将两人都置在一屋,抓着老大夫就跑。
江策微微转醒,抬起满是血污的手。
“先去,看她......”
“你都要死了!”
“我没事。”
“屁嘞!”
郑少愈狠狠骂了他一句。
然而江策固执得很,拧不过,只能留下会些医术的又玉给他止血。
老大夫又被郑少愈拖到薛婵那,围在一旁的云生和初桃早已一边哭成泪人,一边照顾她。
只是薛婵不仅昏迷不醒,还起了高热。
搭脉,诊察,扎针,写方,才算稳住她,尚且好的是她没有多少外伤。
“如今也只看她能否熬过去了......”
云生听着这话,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却也知道不是伤心的时候,只边哭边忙着照看她。
郑少愈吩咐青荫台的几个侍女,尽心照顾,立刻抓着大夫去江策那边。
“呼呼呼呼”
老大夫气喘吁吁,和他一并进门。
江策趴在床上,已经晕厥了过去,唯有一旁的又玉冷着脸,替他治伤。
“你快看看他!”
又玉自觉挪出位置来,老大夫一看。
“不成了,要立刻缝起来才是!”
老大夫迅速开药箱。
郑少愈大惊:“什么?生缝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再不缝合他就要血尽而亡了。”老大夫神色严肃,顾不上这些,只和又玉道:“小郎既会医术,且助老夫一场。”
“嗯”又玉挽起袖子,露出一双红透了的手。
郑少愈想要帮忙却又插不上手,急得团团转,直跺脚。
“快去备热水等物来!”
老大夫呵斥了一声,他拔腿就跑。
江策又醒了一会儿,将他们的话听了大半。老大夫一边问,一边动手:“大人,可要忍着些。”
江策满头汗,晕开了脸上的血,顺着下颌滴在地上。
“您请就是,我忍得住。”
话落,皮肉被针线穿过,强行拉在一起的疼痛直冲天灵。江策整个人颤起来,紧紧咬着牙,呼吸一时堵在胸腔出不去,连喘息都难以喘息。
一盆盆清水端进,一盆盆血水端出。
等到缝完之后,老大夫连汗都来不及擦,先查看了江策。
“大人!”
江策睁开被血汗糊住的眼,勾起唇笑了笑:“战场厮杀之人,自是受得。”
又玉目光落在已经被抠断得的床沿,都不知道该说他还是骂他,只是紧抿唇搀着老大夫。
“怎么样了!”
郑少愈冲进来,跪在床边看看伤口,又捧着江策的脸看他。可是江策垂着头,呼吸近无。
“他、他、他是不是.......”郑少愈惊骇得说不出完整得话,只一个劲拽着老大夫的腿。
“说什么呢!”老大夫直接一巴掌劈在他身上,一把花白的胡子被气得翘起来,“别一惊一乍!”
郑少愈把眼泪鼻涕往回一吸,颤着手去探他的呼吸。等微弱的呼吸吹在他手上,这才大大松气,跌坐在床边,哭丧着开口。
“二郎,你可别死了啊......”
“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又玉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先去找江大哥,你留在这儿照看他。”
郑少愈抹去眼泪:“好”
又玉离开青荫台,留着他照顾江策,又被老大夫招呼去煎药。倘若不找点事做,他就一直待在江策跟前碍事,嘴巴停都停不下来。
另一边的裕琅留了一部分人搜查,自己则往行宫请医。
以她的身份请太医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带着太医出宫行诊,需得先请皇帝的诏令才行。
她先去了皇帝那请诏,可是殿内正在议事,皇帝并不得空见,她道:“既不得见父皇,能否进去告知汪内侍?”
小安想了想,往殿内去。
不一会儿,汪叙走出来,见到她一脸讶异:“公主安好?”
裕琅:“安好安好,我好得很。泊舟与薛姑娘在芳庐山遇刺,重伤未醒,还请内侍告知父皇一声,允我带太医往青荫台!”
汪叙大惊:“好好好,如今陛下因西境之事正在议事,劳烦公主暂等片刻,奴婢尽力为您请出宫的诏令。”
裕琅:“好”
不多时,汪叙就出来了。
青峦接过诏令,随着裕琅就走。
“贵妃娘娘近来卧病,此事请公主勿要惊扰娘娘,否则以娘娘的脾性........”汪叙立刻叫住她,上前轻声道,“陛下说,请殿下随时传信进宫,告知那两位的情况。”
裕琅点头:“我知道。”
她又带着人匆匆离去,迎头碰上了宝嘉。
宝嘉追在她身边:“三姐姐,薛家那个......”
裕琅对此很是生气,她先让人带太医出宫,问宝嘉:“你那日做了什么手脚?”
宝嘉被她呵斥,却也知道理亏:“我没有做什么......我只是想吓唬她一下,让马颠她两下而已。可是宫中的马匹脾性都很稳定的,谁知道会直接冲出去的。我是跟她有过节,可我也没想让她死,真的没做什么......”
她说着说着,已经哭出来了,拽着裕琅的衣袖。
“三姐姐,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做什么。”
人命在即,裕琅没工夫和她扯这些。她甩开手,径直出宫。
宫侍行色匆匆从太医署回了福宁殿。
薛贵妃卧病,殿内安静,只有蕴玉坐在床边替她轻轻打扇。
小宫侍轻手轻脚走到香炉前,喊了一声:“姑姑.......”
蕴玉起身:“何事如此慌张?”
那宫侍附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同她说:“什么?遇刺?”
蕴玉大惊,拉着她急急问道:“那薛姑娘如今怎样?”
“就是不知啊,只不过见公主那般匆忙慌张,想来......”宫侍咬了咬唇,才继续道:“怕是不大好。”
蕴玉回头看了眼殿内,锦帐未动,薛贵妃依旧安睡。
宫侍问她:“姑姑,薛姑娘重伤一事,可否告知娘娘?若是.......”
蕴玉也是焦急心烦,她呼了几口气才冷静一些,想着此时如何是否应该告知薛贵妃。
“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回头,薛贵妃披着衣衫面色苍白疲倦站在后头。她几乎是站不稳,只能堪堪扶着门沿,又猛地咳嗽起来。
蕴玉忙上前扶着她,轻拍背替她顺气:“娘娘尚在病中,怎么起来了。”
她看了眼宫侍,示意她退下。
宫侍低下头,准备悄悄离开。
“站住!”
薛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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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了两口气道:“你们不必瞒我,说!”
蕴玉不忍:“娘娘先休息,我差人替您去打听。”
薛贵妃轻拂开蕴玉扶着她的手,又咳了两声竭力压制后,声色微冷:“你们不说,我自己去问。”
宫侍落了泪,这才哭道:“薛姑娘与江大人遇刺,三殿下公主进宫请太医。”
遇刺!
薛贵妃病中浑噩,听见这两个字便冲了出去。
她跌跌撞撞出宫门,眼泪落在风里。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为什么上天总是要夺去她的至亲至爱。
福宁殿慌乱了起来,齐齐拦着她。
“娘娘去哪啊?”
“出宫去,我要出宫去。”
宫人们拦着她,抱着她的腰和腿哭道:“您是宫妃,出不去啊!”
薛贵妃忽地停住了步子,抬起头。
她的面前,只是一连看不到尽头的宫道,只是一阙高高的宫墙。而这样幽深的宫道,这样高迫的宫墙,是一条条,一道道。
薛贵妃泪水满颊。
她疲惫不堪,脱力跌坐在那宫墙前,用力捶打着这堵墙,最后也只是紧扣在墙上,精养的指甲断裂两根。
蕴玉扶着她的肩,忍泪哭道:“娘娘要保重身体才是,否则薛姑娘又有何依靠?”
薛贵妃仰起脸,神色苍白平静,两行泪如珠水。她慢慢站起来,往福宁殿内走,声音散开。
“去太医署,请文医正随公主出宫。”
“可是......太医无诏,不得出宫问诊,更何况如今已经落了钥......”
“去吧,他会同意的。”
薛贵妃侧脸,福宁殿内的两缸莲花正尖尖待绽,水面映着一弯消瘦的月亮。
她闭上眼,向后倒去,倒在了众人怀里。
蕴玉的手被她抓住,眼一转,立刻吩咐:“娘娘不好,快去请陛下和太医来!”
薛贵妃被扶回去躺下,由着蕴玉几人照顾。
过了约莫两刻,皇帝就和太医一起来了。
他坐在床沿,等太医诊脉,确认并无大恙之后才点点头。
“去吧。”
“微臣告退。”
薛贵妃鬓发散乱,愁眉不展,只有泪水慢慢从眼角滑下。
皇帝摸出薛贵妃的手,抵在额前合拢住。
“贵妃......”皇帝伸手,动作轻柔地替她拭泪,又俯下身去摸她苍白微冷的脸。
薛贵妃微微张唇,低低呢喃。
他凑近了,听清她唤的是什么之后,身体一僵,缓缓闭上了眼。
她唤的是......
“明徽”
那是他与她的第一个孩子,生得玉雪可爱。
明徽一岁多的时候,学会走路,会唤爹娘。那一年他处置了华阳,薛贵妃竟然敢触犯他,长跪为华阳求情。
当初,无论他怎么逼迫,薛贵妃都不肯弯下腰,低下头。哪怕是不情不愿留在他身边,依旧是那样。
可是,她竟然为了一个罪人,不惜触怒他。
皇帝大怒,降了她的位份,冷落了她一阵,离宫行猎。
可只是这样一个举动,致使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不治而死,夭折而亡。
薛贵妃梦中哭得喘不过气,猛然睁眼,却见皇帝垂着头看她,眼中泪光点点。
她慢慢坐起来,扑到他怀里哭,放声大哭。
“我又梦到明徽了,我又梦到他她在我怀里渐渐没了气息。她还那样小,才学会叫娘......”
皇帝搂着她,与她紧紧抱在一起,轻抚着她满是泪的脸庞。
皇帝攥紧了她的手,悔恨非常,轻声道:“薛兰璧,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薛贵妃卧在他怀中静静垂泪,似乎是认真思索了这样一个问题。顷刻后,回答道。
“我想要回家。”
皇帝的吻轻轻落在她鬓边,将她搂近了些,柔声开口。
“这就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