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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天渐晓

作者:旧词新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江策被薛婵拽着一路跑,可是她本就重病,又突遭横祸,完全靠绷着一根弦强撑。


    薛婵摔了一跤,跪扑在地。


    “你这样......能坚持得住吗?”


    薛婵笑了笑,攀着他的手臂站起来:“我没事。”


    江策见她虚弱得厉害,说一句话都十分费劲。


    他干脆拽着薛婵的手,将人甩在背上,背起来跑。


    薛婵望了眼已经西沉的月亮,飞速一算,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


    “天快亮了……”


    林叶簌簌萧萧,根本分不清是追杀他们的人还是风吹鸟震。下一瞬,从林中窜出一个硕大的黑影来。


    薛婵还没反应过来,江策凝声。


    “抱紧我!”


    他翻身上马,搂紧薛婵,俯身与马儿道:“绿眉,咱们能不能活,就靠你了。”


    她费力回头,那是山中的溪流,两岸都是极陡的山坡。若跨越不成功,他们连人带马都会摔死。


    说罢,江策低声一喊,驾马冲出一道山涧,入了一条山道。


    薛婵又烧起来了,身体神智都如泡在水中般沉重。她看不大清,只听到马匹嘶鸣一声,径直飞跃过去,越过了一条湍急的溪。


    他们飞跃而过。


    此时应该是快下山了,连颠簸感都减轻了不少。


    江策安慰她:“别害怕,我们快逃出去了。你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我们就回去了——唔!.”


    薛婵感受到江策的身体先是僵顿了一瞬,又溢出闷哼来。


    “你怎么了!”


    江策仍旧没撒手,抱着薛婵快马疾驰,匆忙应她:“我没事,被树枝子刮了一下。”


    薛婵并不大相信。


    她半抱着他的肩膀,渐渐的,有温热腥黏的血沾满她的手,这才确定江策是又受伤了。


    薛婵没有多话去分散江策的神,只压下泪意,强打精神,尽量增加负担。只能把他抓得紧紧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安慰自己,并非孤身。


    她坠进他怀里。


    江策抬手一摸,薛婵身上滚烫得厉害,是又开始发烧了。


    有刀刃破风声。


    是另一波人绕路追了过来,将他们围堵着。


    江策一手将薛婵卷入怀,翻手抽笛一挡,刀刃破笛成断,最后砍在了他肩上。


    他顺势滑着刀背拧上对方的手腕,只悬腕一拧,长刀就落入了江策的手里。于是他抱着薛婵在马上一转,踢飞另一人的刀刃,趁对方吃痛时又接了那把刀。


    只是血混着汗,两人的手一滑,薛婵被摔出去。


    “薛婵!”


    立刻有人向她而去,刀刃落下的一瞬,江策下马接住了她,提刀一挡。


    刀刃相激出飞散星子来。


    江策身后受敌,只听得两声闷响,身后人倒地不起。是有一人旋刀,替他杀了对方。


    在道观的时候,就一直有一个人对他穷追不舍,步步紧逼,可是又总有所保留,不肯下死手。


    江策横刀而指:“你究竟是谁!”


    对方未答,却向薛婵挥刀。江策便无心顾及,急急护住她。可那人只是虚虚作势,趁此退避脱身。


    另一边的人也下来了。


    江策踢起另一把刀,此刻便是双刀在手。


    借着泛亮的天色,又见地上两人被轻易重伤也一时没有上前,只是将他和薛婵渐渐合围起来。


    江策警惕地持刀慢慢护着薛婵往后退,两方就如此短暂的胶着。


    薛婵只感鲜血四溅,血肉横飞。她攥着手心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至少不晕过去完全拖累他。


    江策手中银光闪闪,刀刃旋翻进攻。


    杀待穿一人,挑飞他的手脚以此作器击伤了几人。


    江策乘胜追击,又杀了两人。削臂膀,碎筋骨,杀红眼后便破了合围之势。


    可他本就负伤,一夜提心奔波至今,已有精疲力竭的迹象。


    多拖一刻,便少一分精力。


    只一时不察,便晃身。


    薛婵高度敏锐,虽看不大清,江策怀里感受到了杀意。她轻抬脸,见到了他身后那渐要高举的长刀。


    “躲开!”


    江策被薛婵推开后,避开了背后的致命一刀。


    只是薛婵因此跌落在地,迎面被击。


    虽然她避开了,却还是被划伤。


    “薛婵!”江策重伤一人,上前踢飞了那将要落下地长刀。


    他吹了一声哨,高声唤道:“绿眉!”


    有马嘶鸣声起,天渐白。


    一匹白马顷刻间冲了进来,高扬马蹄,甚至踏伤了两人。


    “带她走!”江策奋力把薛婵甩在马背上,白马便驮着薛婵冲出了一道口子,径直冲出围堵。


    江策此时双刀在手,微微喘气。他早就是满身血了,水青袍洇湿了一片,暗暗地晕染出去,只有顺着手背与刀刃所留下的血是鲜红的。


    他吐出气,微微笑着在手臂的衣袖上擦刀。


    “你们上头的人,是高估了你们这些杂碎,还是太小瞧我?”


    余下的两三人也被骇得一时不敢上前,只是紧紧握着刀。


    江策冷笑一声,横刀而上。


    银线轻过,脖颈半断。鲜血喷溅出来,洒了他满脸。另一人要弃逃,江策闪至他身前,将其重伤在地。刀尖插入心口,足足没入了小半。


    他半屈膝,握着刀柄拧了两圈,刀下人已成刀下鬼。那鲜血浸润在土里,浸到后面已经再也渗不下去,于是一股股得淌出去。


    江策站起来,背身轻轻拔刀,又溅起了一片血。


    他想起什么,猛然回头。


    只是一刻的分神,未能及时察觉,被他打得重伤的人又冲上来。


    江策未能完全躲避,虽避免了长刀破心,可是长刀却也重重砍在他的肩背上,刀刃深深划破皮肉,好像陷入那肩脊骨梁上,将他整个人往下压跪了几分。


    江策咬着牙,旋身夺刀向后挥去,长刀高举,重重落下。


    那人头颅被斩落,咕噜咕噜在草地上滚了下去。


    肩背上的疼痛让他几乎站不住,一瞬间跪地,只是用长刀插入土里方才未能倒地。


    他痛得大口大口喘气,痛得几乎麻木,抬起头往下看。


    薛婵被绿眉驮下坡,尽力抓紧缰绳,用所学不过半日的马术驾驭身下马,竭力不让自己跌下去,可又有人追上她。


    她被打下马,重重摔砸在地,滚了出去。


    那刀刃直直向下。


    薛婵的心已经停滞了,随着破风的啸声,那人的动作随之一顿。


    一箭穿喉,一击毙命。


    随着箭羽贯穿黑衣人的喉管,薛婵眼前一片凄红,粘腻的血尽数喷溅在她脸上。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感受到滑腻热血顺着她的眉骨、鼻梁、下颌,滴滴答答往下淌。


    薛婵颤抖着睁开被血糊住的长睫,去看。


    救了她性命的,是一支羽箭。


    羽箭一侧沾满血的箭镞,另一侧的箭羽处则穿了朵极漂亮的花,开得正灿然。地上的人颈部被贯穿而去,只睁着双眼死死盯着她。


    天光乍破。


    山坡上,高坐马上的裕琅吐出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长弓。


    “薛婵!”


    她听得一声唤,于是颤颤着回头望去。


    江策手提长刀站在山坡之上,他水青的罗袍被染的绯红暗稠,浑身被血浸得透透的。


    薛婵的眼睛被血糊了,有些看不大清。


    有什么东西滚了下来,从山坡上一路滚,压倒带着新露的花,晕开星星点点的红。


    那东西滚进了薛婵的怀里,她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对上一双死不瞑目的眼。


    啊......原来不是绣球。


    是人头。


    江策拼命冲了下来。


    薛婵双手衣衫也是血,面色煞白,十分惊恐地往后退。


    江策本不是嗜杀狠辣之人,可也早见惯了这些。


    他藏刀于身后,可是哪里是能藏得住。这满地得尸首残肢,尚且未散的血雾,浓重的腥气,如此直接暴于眼前。


    薛婵仿佛此刻才回神,她颤颤地抬起自己的手,看那早已猩红一片的手,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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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皱起了眉。


    她好像......也有过满手的血。


    是什么时候呢?


    她不记得了。


    只是恍惚间,听见了有人在哭喊着:“别离开我!别丢下我!”


    眼前又闪过细碎的画面,也是如此满身满手的。


    晨风吹动两人衣衫,夕光摇曳一地,温和而美好。


    江策上前两步:“薛婵......”


    薛婵缓缓抬起头,她有些迷茫,往四周看去,只看见了满地的尸首残肢,四散的血肉肺腑。


    她整个身体不住的颤抖起来,躲避着江策。甩开怀中的头颅,逃离他。只不过跑了两步,就被绊倒在地,手心之下是半截手臂。


    她这才捂着脸凄厉叫了一声。


    整个山坡上只有薛婵泣血锥心的一声哭喊。惊飞了鸟雀。


    江策弃刀从半截坡上滑跪出去,接住倒下的薛婵,将她按进怀里,用宽大的衣袍笼住不停颤抖的她。


    可是怀中的人如同丢魂般无意识地挣扎起来,地上的石子磨破的她的裙摆和手臂,可薛婵不停挣扎。他只能一边扣住她的手,一边将她紧紧锁在自己怀里,防止无意识地伤害自己。


    这样的挣扎让江策的伤口又撕裂了一些,


    薛婵只觉滚烫的血,一股股地顺着她的手心往手臂上流,仿佛要灌满她整个身躯。


    她开始拼命往自己的衣裙上擦,可是怎么也擦不干净,反倒是自己一身都像是从血海里走出来一样,愈发狰狞可怖。


    “别看,别看。”


    江策安抚着崩溃的薛婵,起初被他重伤的刺客悄声爬起来,捡起刀向着两人而去。


    薛婵只是在想:她要逃,她要逃。


    是的。


    立刻逃走!


    立刻逃走!


    立刻逃走!


    她挣扎着爬起来,甩开江策要来抓她的手,往远处拼命逃,拼命跑。


    可是她茫然无措,只是下意识跑,于是被那些断了的残肢绊倒。整个人扑伏下去,扑进散落的肢体与殷殷血色中。


    “啊!”


    薛婵愈发惊恐了,跌跌撞撞地往溪边奔去。


    才至溪边,她扑在水边,看见了自己满脸血。同她梦中那,没有骨皮,只有血肉的鬼魅一样。


    她想哭,可是眼泪干涩得要命。


    她想喊,可整个人只是静默着,颤抖着。那无法忽视的惨状一层,一层,又一层......如山、如石,压垮了她。


    于是她垂下头,松开手,弯下腰,曲了脊,软了膝,跪在地,倒入溪。


    任由自己的身体被簌簌的流水淹没。


    最后,闭上眼。


    江策撑刀借力站起,往溪边奔去。


    他将她从溪水里捞起来,抱入怀,可是怀里人了无生气,像是附身瓷像的神灵被抽离而去,只剩破损的瓷身。


    净润、冰冷、没有灵魂。


    江策只能颤着手,摸摸她那满是鲜血又苍白的脸。


    “薛婵”


    “薛婵”


    “薛婵”


    他一声一声唤她,可是没有人回答。


    他背后的伤口又撕裂了些,有鲜血顺着脊骨一路往下流。


    江策觉得自己的血好像要流干了似的,眼前不断发晕,整个衣衫浸满了血,往溪水里淌,将溪水染的绯红。


    可是此时却有极好的霞光,便怎么也分不清了。


    有哒哒的马蹄声来,有人喊着他们的名字。


    他将她抱起来,撑着站起来,往前走。


    一步、一步、又一步地逃离。


    身后霞光满天,溪水哗啦啦地流动着,像是在孩童清唱着歌谣。


    溪岸生满了如茵的草,开遍了细细小小的花。


    那满地的残肢断臂,那喷洒而去的血色,斑斑点点地落在青草上、开了的花儿上。好似只是只顽皮的狸奴踩翻了色彩,洒在这幅调铅杀粉、鲜妍明丽的画上。


    于是绯紫的霞光在蜿蜒的溪水里仍旧欢快地流淌,芳草依旧随风摇曳,霞光里飞舞着灵巧的粉蝶。


    一片生意盎然,欢快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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