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送完薛婵,本应和又玉送方有希回侯府。只是刚出巷,见着远处似有火光。
江策勒紧缰绳,暗道不好,立刻向繁台山的燃火处去。
火光外,隔着一帘,马车内的人冷笑道:“你是无能,若非如此,今日怎会骤然惹出这些事来?”
他将手里的玩意儿掷出去,砸在了苏允额上,顿时鲜血汩汩,染红了他小半张脸。
“去处理干净了,否则她我可就不保证你回去,见不见着她。”
苏允恭敬一拜:“我知道了。”
车内人冷声一笑,又幽幽问道:“你该不会......故意放她们走的吧?毕竟你和萧家那个,是旧交不是?”
苏允道:“我怎敢,更何况早就散了,何谈朋友。”
“我谅你也不敢。”
车轮辘轳,扬长而去。
等到他赶到高禖庙时,已经烧了一大半,唯有火中的女娲依旧伫立在其中,即使火光冲天,却愈发显得她温柔慈悲。
他一双眼被火燎得不禁溢泪,遥遥地,向女娲磕了三个头。
火舌卷着帏幔烧得轰然,几乎把大半个高禖庙都吞噬尽。
等到江策赶至时,高禖庙的火早已被人扑灭。只是一座好好的庙宇几近成为废墟,那院子里的古桃一半焦,一半艳。
正有人从里头抬出几具尸体来,却烧得不成人形了,只能从残存的衣衫得知是祭神的人。
江策四处查看了一边,问道:“怎么会烧起来?”
官兵道:“回大人,似乎是庙中人将祭神的灯笼灯油烧了,一时燃得猛。庙中人本就多,慌乱起来就......”
“除了抬出来的,可还有百姓伤亡?”
“烧亡倒是不多,只是因乱踏死了好几个......”
江策闭上眼,重新盖上尸体上的布:“知道了。”
他忙碌勘察直至三更左右,等事宜交接完,这才回武安侯府。
自己的院子仍旧是那幅安静的模样,唯有院墙外的蔷薇芭蕉尚且热烈,檐下挂着几盏昏黄的灯。
又玉应该是早就睡了,江策本来想和他说话,也就歇了念头。
江策推门入,喜团睡得双眼朦胧,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床上跳下,晃着大尾巴过来。
“睡美了吧?”
他蹲下身,揉了一把它的尾,另一手挠挠下巴。
只是手一翻,又看见仍旧绑在手的丝帕。
江策点了盏灯,往书案前一坐,抬起手来映灯瞧。原本水色的丝帕因着手心的血,洇然处一大片血迹,此时已然暗沉。
他凝了许久,忽地生出些许茫然。
说实话,不和薛婵吵架,还有点不习惯。
如果不吵架,那见面又该说些什么话,做些什么呢?
江策认真想了一阵,直到喜团在他腿边来回蹭,这才回神。
“唉......”他叹了一声,细细将帕子洗干净,置在熏炉上燎干,细细叠好木盒里,想着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还给她。
倘若薛婵问起,他再大发慈悲告诉她好了。
至于该怎么说,得好好琢磨。
江策坐在椅子上,一手撑头,开始十分认真思考。
许是来回奔波疲惫,他坐着坐着竟然打了个盹。才眯了一会儿,片刻后被喜团的喵喵声叫醒。
江策慢慢睁开有些朦胧的眼,打了个哈欠,想着去床上睡。
只是他揉着肩站起来,却发觉屋子里不知何时点起了好几盏灯,在夜间愈发柔和温暖。
他顿步,停在了一架画屏前。
“这屏风是今日搬来的吗?”
江策有些迷糊,也许是他没有点灯所以不知道吧。
再一抬脚,绕过屏风,看见眼前的布置他又更迷糊了些。
因着不常住,所以这间屋子是很少有隔断的,基本就是疏朗开阔的一间。
眼前的,好像是他的屋子,又好像不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装了珠帘,掩着几拢纱雾般的幔帐,几盏宫灯透出温和的光。
他当即就折回去,取下刀架上的长刀,冷着一张脸慢慢逼近那帘幕深处。
一路走过,香案、青釉莲炉、博古架、茶奁、高脚几、花瓠......
没有一样是他的。
江策伸手挑开一重重珠帘纱幕,剩最后一道。
连床榻都不一样了,而左侧的墙上挂着幅《枇杷山鸟图》。其下是张高案,瓷瓶高挑,插着两枝粉白柔美的芍药。
右侧的架子上挂着他的罗袍,下头掩着松石绿卷草纹的衫子,并着条杏白花卉纹的罗裙。
这是......
他猛地用刀拨开珠帘,长长的珠帘被斩断,一瞬间散落满地珠,碰出清脆的音。
江策走到床榻前,什么时候换了薄粉的锦被呢?
低头一看,那是双碧色的登云履,鞋尖缀着两颗珍珠。
锦被里动了两下,江策不禁退了几步,死死盯着床榻。
“喵”
一团雪白蓬松从锦被里探了出来,伸着懒腰在床边挪步,然后干脆卧在床沿张着一金一蓝的眼睛看着江策。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怪异,却又瞬间安心。
于是他又上前了两步站在了床榻前,想要捞起喜团。才刚要伸手,就有一双手拉开了帐。
“你回来了?”
那一张白净秀气的脸,温温柔柔笑着,在灯盏的映照下散着如珠玉的光。
手里的刀“哐当”一声落地。
江策愕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喜团又“喵喵”了几声,亲昵地钻进了她的怀里。
薛婵探身,伸手拉着他的衣袖。
而他并未拒绝,鬼使神差般坐在了床沿上,与她挨坐在了一起。
江策听见有些轻柔的埋怨。
“我当然在这里了,这里是我的家呀。倒是你,拿刀做什么?”
“家?”
江策又看向四周,屋子里有很多不属于他的东西。
雕花镜台,放着妆奁盒子,外头还有两支莹蓝的琉璃钗。花窗下的长榻,那幅陶成之的《游鱼图》正铺展开来。
从前,他在这个小院里塞了很多东西,让其看起来满满当当,有家的气息。
可是即使如此,很多时候他还是觉得空荡荡、冷冰冰。
全然没有此刻般,安心、眷恋、温暖。
江策忽然间恍然起来,好似有了段记忆。
他们,成亲一年了。
可是......
自己为什么不记得了呢?
“你怎么了?还拿着刀?你觉得我是精怪吗?”
她歪着头,欺身上前,抬着脸问他,
江策一低头,见到了那双湖泊似的眼睛,在灯盏下熠熠生辉。
他看了良久,将脚底的刀一脚踹飞出数道帘幕。柔柔笑起来,摇了摇头。
“没什么”
她笑着靠在他的肩头,依偎进他怀里。那长长的头发就那样散下来,轻轻挠着他的手心。
江策低头,看见了她那秀巧的下巴,于是勾起唇环住了她的肩膀。
烛火静静燃着,喜团在一边翻了个身,露出了柔软的肚皮,伸着爪子玩垂下的流苏。
江策就那样搂着她,坐在一起。她伸出手,慢慢握住了他的手。
他垂眼。
在自己掌心那双手漂莹白修长。
他沉沉地、久久地看着,然后......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如同猫儿用爪子玩闹着藤编球,也时不时捏了捏她的指尖,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那柔软的手心。
她有些痒,蜷起手心想要抽离。可是手腕被攥住,虽不紧也不疼,却无法挣脱抽离。
“呀!”
薛婵低呼一声,坐直身,摊开他的手心。
“你怎么受伤了?”
江策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慢慢摊开,指尖滑过那道长长的伤口,激起了一阵酥麻。
她轻叹气:“你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呢?如今伤了,也不知道有多疼。”
江策没有说话,任由她缓慢又轻柔地摸着伤口,几分嗔怪又多有柔情的低语。
他抬起手握住了她的肩,将她揽向自己的身前。
高大的身躯把灯盏里的光亮尽数拂去,将她整个人都笼在了昏昏的暗影里。
江策并未将她揽入怀,只是禁锢在身前,堪堪留了几分距离。
他伸出手,摸上她柔软而又温暖的脸颊,然后勾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指腹轻轻摩挲面庞、眉眼、鼻梁、唇角。
他低垂着眼,看不清眸色。
“所以.......”
面前的人就那样直接看着他,看得他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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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虚。故而并未直视的面庞和双眼,话语在唇边变得轻柔似丝帛。
“你心疼我吗?”
江策说完,又低了几分。等待着对方的回答,心跳的很快。
她会怎么回答呢?
她会说什么呢?
她会吗?
薛婵笑起来,像珠玉般散着柔润,慢慢向他靠近。
她愈来愈近,气息开始触碰、交融、缠绵。
薛婵就那样直接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往下一拉,两人凑得近。
她伸手掰正了江策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眼睛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他。
盈盈渌渌,泻春波。
她好像总是这样,看着他的时候直接而坦荡,不喜于掩饰。无论是欣喜、赞美、欲望、淡漠,一切情绪需求都那样清晰地展现出来。
要怎么形容呢?
江策不知道为什么,怯弱般闭上了眼睛。
他不敢,不敢迎上她的目光。或许是因为在她的眼睛里,总是能看见自己。
有吻落在他的鼻梁上,像是初冬的第一片浮雪。
他听见她说。
“当然了,我是你的妻子呀。”
“啪”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江策猛然抬头。
自己还坐在书案前,瓷瓶被玩闹的喜团扫落地碎成了一片片。
他怔然着坐在椅里,胸膛起伏不停,里头的那颗心,还有着惊醒后的怅然。
江策猛地站起来,在这间屋子里飞速绕了一圈。
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屋内依旧是那空荡的模样。
没有珠帘,没有帐子,床榻旁也没有高案亦没有《枇杷山雀图》。一地碎瓷里只是一把早已恹恹的花,连书灯里的烛火都不知何时燃尽了。
待久久望着那素简的床榻,最终接受了现实般,闭上了眼。
不过,是个梦罢了......
喜团低声叫着,晃着毛茸茸的尾巴走到他脚边,蹭了蹭他的腿,带着犯错后的讨好意味。
江策长长舒出一口气,弯腰伸手轻轻拍了下喜团的脑袋。
他语气微恼:“坏东西”
江策抬眼,从小窗透进微光,彼时天尚亮未亮。
他先是揉了揉自己酸软的手脚,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圈。一边走,一边揉肩。
喜团亦步亦趋跟着他,亲昵讨好似地蹭蹭。
江策一叹,将它一手捞起,抬脚跨出了房门。
他抱着喜团站在廊下,天光微微泛白,小院里浮着层淡淡的水汽,衬得墙角的芭蕉愈发浓绿。
喜团爬上少年的肩头,去够廊下挂着的珠串宫灯。
江策看着空空如也的食碗,想了想,于是看向了门窗紧闭的西厢房,那是又玉的屋子。
他一边走一边摸喜团:“吃饭咯。”
江策没有敲门,站在窗下,轻轻一用力,小窗就被打开了。
床上的又玉坐起来,冷着半醒的脸默然看着正要翻进来的江策。
“你不会敲门吗?”
江策翻窗的手脚一顿:“你会开门吗?”
又玉冷冷:“不会”
而且他特意把门锁了,还抵了把椅子。
“出去”
“没粮了,借点。”
“出去”
“喜团饿了”
“又不是我的猫。”
“可是,你不觉得它很可怜吗?它还这样小,这样饿,这样可怜。”江策趔唇一笑,将喜团抱至身前给他看,“不信你听。”
“喵”
“......”
又玉攥紧了拳,带着气将被子一掀,蹬蹬蹬走到窗下将喜团接过。
“那个,我也------”
“砰!”
关窗、放猫、上床、盖被、一气呵成。
喜团轻车熟路地钻进柜子里,里头堆满了零嘴点心。
听着窗外安静的声音,肃冷的少年裹着被子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
窗外响起幽幽的声:“我也饿了.....”
笑容尽散。
“滚”
“好嘞”
被冷然拒绝后,江策挠了挠脸,先是在小院里逛了两圈,顺手喂了鱼食,又整理了被喜团玩乱的架子。
天还没亮。
他决定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