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佳慧产后患上了十分严重的神经衰弱。安定从一片加到两片,勉强能到天亮。
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楼上传来的动静实在太大,她是不可能睡到一半醒来的。
正如易国昌所说,季宁和易伍的房间都自带洗手间,两个孩子睡眠规律,从不夜起。
阁楼,本来是他的得意之作。
最安全的位置,秘密搭建的爱巢。不用花费额外费用去开房,对他这样精明的商人而言,简直完美——
在一家人眼皮子底下和情人翻云覆雨,彻底实现大婆小三和谐共处在一个屋檐下,也算是享齐人之福了,如果不是被季宁凑巧抓包的话。
谷佳慧看着楼梯上低头躲避衣衫不整的成年男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眯眯瞪瞪打开大灯,又揉了揉眼睛,这下彻底确认,不是梦。
男的自不用说,是她此生最恨的人。可那女的,不正是那钢琴老师么?
她突然想起,易国昌这次一反常态,爽快掏钱买琴,还专门去拜托了朋友找老师。
本以为是他良心发现,终于要尽点父责。那刻,她甚至有点心软,想着要不放过他算了。
搞了半天是为了让情人登堂入室。
太恶心了。
一股胃酸猛地涌上喉头,像腐烂的鱼骨卡住了气管。她几乎要吐出来。
倒不是因为眼前的狗男狗女太过刺眼,而是因为,两个孩子,居然也在现场......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她或许能表现得更从容淡定些。
“季宁,带妹妹回房,门锁好!”谷佳慧沉着嗓子命令,这耗去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我不要!”易伍皱着眉狠狠瞪向易国昌。
“还磨蹭什么!”谷佳慧爆吼出声。
季宁紧紧拉住妹妹,一边伏下身对易伍耳语,一边生拉硬拽,将她拖离了现场。
谷佳慧转头,冷冷扫了眼惊慌失措的钢琴老师:“滚。”
年轻女人迅速撇下易国昌,连滚带爬地逃下楼。
只留下谷佳慧和易国昌两人对峙。
谷佳慧一步步,缓慢而优雅地抬脚拾级而上,盯向易国昌的眼神和豹一样锐利。
“老婆你听我解释——”易国昌试图后退,可脚步不稳,竟一屁股坐在了墙角。
谷佳慧走到他面前,眼神平静到恐怖。下一秒,她抬起手臂,一道寒光在空气中划过。
“你!......你要干什么!你疯了?怎么还随身带刀!!”易国昌大喊,声音拔高,几近破音,挣扎着想站起来。
可谷佳慧压根不给他逃的机会。
只听一声清响,刀子从她指间脱落,垂直坠下——
“刺啦”一声,尖锐利落,刀尖划破了易国昌的裤D。
易国昌脸色瞬间惨白。
他低头一看,裤子开了道口子,手往下一摸——离他的命根子,只差半指宽!
心脏差点从胸腔跳出,满头暴汗,他下意识说了好几个“艹”。
谷佳慧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模样,慢慢弯下腰,笑意浮上唇角:“我一丁点儿也不关心你和哪个女的上床。欧美澳新亚非拉,月球火星银河系,随你便。但是......咱们商量下,下次能不能换个地儿?别在孩子看得见的地方。这是我的家,我的底线。踩过来?你试试看!”
“我没有!我和她清清白白!”易国昌还在奋力狡辩。
“嗯,大半夜的,你们肯定是光着身子研究琴谱吧。了解。”说着,谷佳慧十分贤惠地帮他把歪了的纽扣扣好。
“你刚问我为什么随身带刀......你不知道吧?每天晚上,我都把刀放在枕头下睡。”
她停顿了很久:“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梦到那几个女娃。你懂什么?”
眼泪在眶里打转,可她很快收敛了情绪:“你说你们清清白白,其实我是信的。怎么不算呢?毕竟,你吃完药,也才三秒。”
易国昌被戳到痛处,情绪激动了起来:“你以为我想吗?你身体不好,二胎一直没动静,我在外面找别人,也是为了给你分担压力啊。多点下注,不就是为了让你少受点罪吗?”
他猛地上前,一把抱住谷佳慧:“老婆只有你一个,就算我在外面有了儿子,到时候也是带回来给你养,认你当妈!谷佳慧,我待你不薄。好吃好穿不用工作,阔太太的日子,周围几个人能有?你看看新闻,多少男人发家后抛妻弃子的,我有吗?我只是想要个儿子而已,这也有错吗?”
他说得情真意切,甚至带点悲怆,仿佛偷情全是被逼无奈的英勇献身。
谷佳慧咯咯笑出了声:“这么说来,你倒真是有心了。行,你要在外面有了好大儿,尽管领回来,我给你养。只要......你能确定那孩子真是你的。祝你好运,哈哈哈。”
说完,她伸着懒腰回房,将尖利诡异的笑声留在身后寂静的夜里。
*
第二天清晨。
易伍和季宁悄声拧开房门。两人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显然被昨晚的一幕吓得不轻。
可眼前的情景让他们再次目瞪口呆。
饭厅里,一切光亮如常,仿佛昨夜的腥风血雨只是一场幻觉。
易国昌端坐在饭桌主座,谷佳慧放了阿姨的假,亲自下厨,不多时便端来了丰盛的早餐和橙汁。
她细心将当日的报纸平铺在丈夫桌前,最后拿起调羹,给他盛了碗猪肺汤。
在易伍的印象里,妈妈已经有段时间没做汤了。
“谢谢。”易国昌抬头,语气里甚至带着些感动。两人眉眼间,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妈妈......”易伍呆愣着开口。
谷佳慧回头笑得灿烂:“愣着干嘛,快点过来吃饭啊。”
易伍深吸一口气:“昨天晚上——”
谷佳慧置若罔闻:“好久没下厨,你不会嫌弃妈妈做的不如阿姨吧?”
“当然不会,但是昨天晚上——”易伍锲而不舍。
“吃饭的时候,少说话。你的规矩呢,去哪里了?”谷佳慧温柔地瞪了过来。
“不,我现在不想吃饭,我有事情要问,昨天晚上爸爸明明——”
谷佳慧再次粗暴地打断了她,脸上的笑意至此全部消散:“你梦游了。”
季宁夹起一块发糕塞进易伍嘴里,彻底切断了她再度张嘴的可能。
*
司机把两个孩子送到奥数班门口。
下车的瞬间,易伍扑在路边,剧烈呕吐,把猪肺汤全都吐干净了。
“晕车?”季宁着急地给她拍背。
“不是……”她抬起头,眼角泛红,“每次他们吵架,妈妈就会做汤。我不喜欢喝,好恶心。这一个假期发生的所有事,都好恶心……昨天真是梦游吗?可我早上看阁楼的门,明明是被砸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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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季宁沉默不语。
“你昨晚到底看见了什么?”
季宁胀红了脸,可他仍然一言不发。
“季宁,我以为你耳朵好了。”易伍一脚踢飞路边的石子,“还是......连你也觉得,我什么都不配知道?大人总爱糊弄小孩,没想到哥哥也是。”
季宁喉结滚动,犹豫了很久,才低声开口:“他们......就,就像,电视里,妈妈会来,捂眼的,就......就那样......”
易伍的拳头一紧,指节发白:“所以他背叛了妈妈!可她还给他做汤?她应该——应该直接用刀杀了他!”
下一秒,季宁本能地捂住了她的嘴。
然后,他喃喃念起了《净口业真言》。
“别费事了。”易伍甩开了他的手,眼神如同结了霜,“你的神,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四周仿佛静了半秒。风停了,树影也凝固了。
季宁的睫毛颤了颤。他没有争辩,只是抬起了左手。
掌心缓缓摊开,五指微微弯起。
“谁说的?”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他刚刚,还让我,把这个,给你。”
一颗话梅糖正安静地躺在他掌心,糖纸熠熠生辉。
*
漫长的暑假步入尾声。
这天傍晚,易国昌难得没有加班。蹒跚回到家时,浑身都是酒气。
一进门他就从背后抱住了谷佳慧,嘴唇几乎贴在她耳后:“老婆,你之前说的,还算不算数?”
谷佳慧一脸嫌恶地推开了他:“你说什么?别倒我身上。”
“儿子。你之前说的,只要有儿子,带回来,你帮我养,当成我们自己孩子,还算数吗?”易国昌笑到嘴角差点咧到后脑勺,“老婆,我真有啦!我易国昌,终于,他妈的,有后啦!”
说完,他竟蹲在墙角,掩面哭了起来:“以后谁,都别想,笑话我!”
谷佳慧整个人僵住了。她感觉耳边嗡的一声炸响。她脚下发虚,只能死死撑着墙壁,才没有立刻瘫坐在地上。
几秒后她回过神来,立即启动自我保护程序: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加在汤里的抗雄药,剂量都经过精心计算,能悄无声息将易国昌化学阉割。
他讳疾忌医,死要面子,从不去正规医院检查,只靠乱七八糟的偏方、鹿鞭、人参酒支撑那点自尊和幻觉。这正好方便她慢慢将他变成“无害”的摆设——一个空壳,一台提款机,一条自愿戴上项圈的狗。
所以她才放心大胆地放纵他去找情人。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丝毫值得她留念的了,可他的财产非常值得。
蒸蒸日上的工厂,源源不断的印钞机,只可能属于她的女儿。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的关键。
她从来没考虑过二胎,因为一旦是男孩,就会和吸血鬼一样分走本该属于女儿的财产、关爱、资源。只要想到这里,她的神志就不可避免地陷入癫狂。
人人赞颂母爱,可他们仍低估了一个母亲可以为孩子付出到何种地步的决心。
谷佳慧稳定心绪,嘲讽地问:“喝多了又开始白日做梦?你都硬不起来,难不成是隔空受精?这么厉害,快去申诺贝尔吧。”
“千真万确。”易国昌完全不理会她言语中的冷嘲热讽,兴奋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我去做了亲子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