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散去，集会还是那个集会，然而来来往往的人却已消失。
谢照乘抬头看去，原本清澈的天空上乌云密布，日光躲在后头，阴影降临在大地之上。
他左右看了看，随后捡起一颗石子打向墙角。
石子碰到墙壁的瞬间，却像是投入了湖中消失不见。
“果然是结界。”谢照乘敲了敲扇子，思索道。
天下法阵众多，最容易形成结界的应该是情阵。
情乃世间最难以捉摸的东西，喜怒哀乐，皆在一念之间。如若某种情感过于强烈，则会形成结界困人困己。
他看着阴沉的天空，心道：“如此异象，应是怨。”
只是怨阵分为很多层，依照怨念的深浅分为多个层次。弱一些的只会形成一层结界，把人困在里头。而强些的则会让人如坠梦中，引发心底深处的怨念。
时间紧迫，谢照乘一时也看不破此等怨阵是第几重。
不过最不济应该也只有三重，况且怨阵大多只能让人沉迷往事被怨恨吞噬，与其他凶阵相比更容易破解。
他拿出星盘推演，只需要找出结界中的阵眼即可破阵。想必霍不染他们也被困在此处，待他破阵即可相救。
星盘闪烁指引谢照乘来到一个玩具摊面前。他挑拣一番，拾起一只不起眼的瓷瓶。
啪——
碎裂声传来，乌云散去，日光显现，眼前的集市慢慢褪去。
竟然是二重结界？
谢照乘不急不忙地抬头，却在看清的刹那瞪大了双眼。
依旧是那个庭院内，石子路上。
当时的他作为小白猫进入了霍不染的梦境，兜兜转转居然又回到了这里。
不对，我现下是人是猫？
他赶紧低头看去，一看之下不知该喜还是忧。
他这次虽是人身，却缩成了七八岁的模样。然而未等他嫌弃却发现双腿竟然完好无损，看来这里毕竟是梦境之中，有实有虚倒也给了他重温脚踏实地之感。
正当他不熟练地迈开步伐之际，拐角处传来人声。
“不染妹妹，这几日怎么没见到你？”
“大会在即，我需要练剑。”
说话间，两人踏上石子路。他刚想去躲，却想起了什么于是双手抱胸站在石子路中央做起了拦路虎。
“那我饭后去找你？”
“不行，小白太脏了我要给它洗澡。”
脏什么脏，他明明每天都舔毛！
“不染妹妹，你是不是嫌弃我。”
谢照乘懒得看假惺惺的元天崇，只把目光落在霍不染身上。
他心知这个时期的她看不穿元天崇这等脏心烂肺之徒。
果然，小霍不染停下脚步，清冷的小脸上露出一抹不解，“怎么会这么想。”
“你最近都不和我玩了。”
谢照乘冷笑两声，心道：“这厮真会演戏。”
不得不说小时候的元天崇长得粉嫩可人，特别是戴着略大的莲花冠看起来更有几分楚楚可人。
“你可是与其他人一样，看不起我灵力低微。”
小霍不染从小就有古板趋势，当下背着手摇头道：“我的灵力也只得下品，怎么会看不起你。况且师傅说了，只要我们勤加修炼灵力也会相应增长。”
谢照乘听得一愣，她既然能得清泉剑传承，灵力怎么可能只有下品？
“与我一起去找小白？”霍不染冷不丁转身抬脚，身后的谢照乘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她穿身而过。
他拍了拍胸口，暗道：“果然如我所料，在梦境中的我并无实形。”
“不染妹妹。”
谢照乘立刻退开，免得与他撞一起。
“我改天再去吧。你说的对，我也该去修行了。”
霍不染脚步不停，点头道：“好。”
谢照乘立刻跟上，却在离去之时没忍住回头看去。
元天崇依旧站在原地，露出讨喜的笑容。
“他绝对不安好心。”谢照乘扒拉着霍不染的耳朵喊道。
可惜后者像个傻子一般正抱着小白叽叽咕咕。
什么泡泉水、做窝、荡秋千……说得眼睛弯成月牙，兴起时还要亲两口毛茸茸的猫头。
谢照乘看了眼夹着嗓子叫的白猫，鄙视道：“没骨气。”
“师妹，该练剑了。”
“好。”
之前的梦境就是断在此刻。
谢照乘有些头疼地躺在床上，心道：“情阵果然难缠。”
阵起之时他正好把情书递过去，怨阵沾染了情，于是便把他们二人的结界杂糅在了一起。
他摸了摸下巴，心道：“回忆的中心便是人，其实只需把霍不染揍上一顿也可解阵。”
“不过嘛——”谢公子笑眯眯地滚了两圈，“她小时候傻愣愣的模样还真有趣。”
吱呀——
正当谢公子滚得越来越顺溜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了。
虽然知道霍不染看不到自己，但他还是迅速弹到了地上。
然而抬头一看却发现来人是元天崇。
他来做什么？
谢公子立刻鼓起腮帮子，怒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独闯闺房！”
“哈——！”
原本窝着舔毛的小白立刻躲到床底下，它的一身白毛已经炸起，源源不断的低吼从床下传来。
谢照乘感觉到了小白的愤怒恐惧，正想看看这厮到底想做什么却感觉身体如同一只被拉扯的风筝，眨眼之间已到了霍不染跟前。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谢公子愣愣看她，小心道：“你看得到我？”
“我又不会吃了你。”霍不染俯身把兔子抱在怀里，边揉弄长耳朵边自言自语道：“好蠢啊，居然会撞在树上。”
“不过蠢一点才可爱。”说罢，她转身靠在树上摸着怀中的兔子。
她的一派悠闲可急坏了谢照乘。
他现在只希望赶紧回去看一眼小白，可是霍不染却抓着兔子唠叨个没完。
“她这时候怎么话这么多！”谢照乘气得蹲在地上。
“小灰。”霍不染举起手中的兔子，“你要不要和我回碎云峰，那里有山泉可以给你洗澡。”
谢照乘冷哼一声，已然看清她见一个爱一个，连说辞都一模一样的恶劣本质。
幸好这小灰兔是个不爱干净的，闻言立刻兔子蹬腿挣扎起来。
霍不染只好把它放到地上，眼睁睁看着小灰兔三两下躲入草丛之中。
就在谢照乘以为她要打道回府之时，霍不染又俯身捡起地上的剑。
谢照乘这才看到那并不是清泉剑，而是一把做工粗糙的木剑。其实说粗糙已是赞誉，他凑近细看发现剑身之上都是劈砍出来的痕迹，而锋利的剑尖也缺了一块。
“起！”霍不染以脚背把剑挑起，衣袖一甩，两手利落地交叉在身前起了个手势。
谢照乘目不转睛看着，心情略微激奋。
他虽然见过霍不染掐诀打架，但是她出手如电也不会和其他的修仙子弟一般大声喊叫。
这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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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第一次看她做出如此大的阵仗，心中不免好奇：“难道是某种十分精妙的剑法？”
丑木剑悬在空中，浑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谢照乘不由自主躲到树后偷偷观看，他虽然不擅剑道，但也知道厉害的剑修可以一剑万里，亦可以幻化剑阵敌过千军万马。
果然，丑木剑在空中颤动不止，光芒也顺着剑身游走。
“定！”霍不染又大喊一声，惊得林鸟纷飞。
谢照乘两只眼珠转得飞快，一会儿看丑木剑一会儿看霍不染，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话本子中的一剑定江山是不是要出现了？
时间似乎在此刻停止，连吵闹的知了也噤了声。
终于，霍不染的两只手微微颤抖，额头上的汗珠滑落之时，丑木剑有了动作。
谢照乘探出半个头，期待着一剑万叶落的壮观景象。
然而他的期待终究落空，只见那丑木剑歪歪扭扭饶了半晌随后啪叽掉在地上。
？
知了重现，林鸟闹腾。
谢照乘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木剑，又去看霍不染。
后者还维持着起手阵仗，只不过眼神也落在地上。
“哈哈。”谢照乘旁若无人地笑道：“以为是露手，结果是露腚。”
他从树后走来，在霍不染身旁嘲道：“还以为你从小掐诀御剑样样精通，看来也有没开窍的时刻。”
霍不染面无表情地把剑捡起来，又一次起手练习。
只是木剑依旧离不开落地的命运。
她就这么不知疲倦地练着，天色渐晚，谢照乘打了个哈欠，“别练了，欲速则不达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做不到。难道真是因为我灵力下品……”
谢照乘接道：“不要妄自菲薄嘛。你既然能传承神器，灵力自然是上上品。”
说到这里，他疑惑道：“是啊，她明明是上上品的灵力为何在这梦中却是下品。灵力的品阶明明不可改变……”
“不会的，尽力而为定可修炼剑道。即使最终灵力低微，也还有二次问灵可一试。”
二次问灵？！
谢照乘想起来了，虽然灵力随出生尘埃落定，但灵力的品阶并不是一锤定音。
有人若没有外界刺激很难觉醒体内真正的灵力，于是便有了二次问灵。
只是很少会有修士走到这一步。因为天赋与生俱来，需要后天发掘之人本就很少。而且二次问灵所要遭受的痛苦，更是常人难以忍受。
“南域雪山落雷不止，北疆沙土火灼不尽，二次问灵任选其一。”
他站在霍不染面前，双手穿过她的肩膀，怒道：“古往今来多少修仙之士觉得自己天赋异禀，不信问灵之术，却在雪山殒命沙土埋骨。”
霍不染已经无知无觉提剑返回，谢照乘却依旧站在原地不知说给谁听：“即使侥幸有命出来，二次问灵结果依旧的话，我又该如何面对。”
无人回答，鸟鸣依旧。
随着霍不染越走越远，谢照乘受阵法影响又传至她的身旁。
他还沉浸在往事之中，却听霍不染疑惑道：“小白在你那里？”
谢照乘抬眼看去，元天崇正笑得灿烂，“大概是你这几日忙于修行，它过于寂寞便主动来找我。”
他笑得一脸天真，谢照乘却只觉得心突然沉了一下。
“不染妹妹，仙门大会也快开始了，就让小白在我那里待几日，你专注修行如何？”
霍不染摸了摸手中的木剑，点头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