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配合逐渐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模式:塞巴斯蒂安是古老的译者,而宋镇是现代的分析师。他提供“原文”,宋镇进行“处理”。这种合作不同于并肩作战的战友,更像是一种知识与技能的互补,一种“亦师亦友”的微妙关系正在形成。在某些时刻,当宋镇们的分析和推断完美契合,成功破解一个难题时,那种共同完成任务的默契,会在他们之间闪烁出一种微弱的火花。
图书馆里并非只有他们两人。在更深的区域,他们偶尔会遇到其他的“玩家”。这些人同样被困在这个无声的迷宫里,为了生存而挣扎。与宋镇他们不同的是,他们中的一些人显得更加绝望和疯狂。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试图用各种方式引开“图书管理员”,甚至不惜发出巨大的声响,来干扰追逐他们的黑影。
宋镇们目睹了令人心悸的一幕:在远处的一个书架通道里,几个玩家试图用大喊大叫的方式,将图书管理员引向另一个方向,为他们的同伴争取逃离的时间。他们的声音在死寂的图书馆里显得如此刺耳、如此突兀。
“安静!”宋镇几乎是本能地用口型发出警告。
但他们的声音太大了,已经无法停止。远处的黑影,那个披着昏黄光芒的图书管理员,像一道闪电般迅速冲了过去。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速度快得惊人。宋镇只来得及看到几道扭曲的黑影在空中闪过,接着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湿漉漉的撕裂声,以及短暂的、濒死的哀嚎。然后,一切又恢复了死寂。那些试图利用他人生命的玩家,被规则无情地抹去了。
这一幕让宋镇感到一阵恶寒。这个游戏世界是如此残酷,人性的善恶在这里被放大到极致。而塞巴斯蒂安,他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发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似乎对这种死亡场景习以为常,或者更糟,他认为这是打破规则者应得的下场。他的冷静,他的无情,让宋镇感到一种更深的寒意。
在他们解决一个关键谜题之前,再次出现了那种令人不安的“不经意的利用”。这次,线索隐藏在一个古老的祭坛下,需要触发一个机关才能拿到。塞巴斯蒂安研究着手中的古籍,眉头微蹙。他指了指祭坛前一块看似普通的地面,用手势告诉宋镇:“那里…可能有…线索。”
宋镇走到他指向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观察。那块地砖看起来与其他地砖没什么不同。宋镇蹲下身,伸出手准备轻触它。就在宋镇的指尖即将碰到地砖时,塞巴斯蒂安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次是低沉但清晰的:“小心,那里可能有陷阱。”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空间里依然显得突兀。与此同时,宋镇的手指碰到了地砖。一股细微的机械摩擦声传来,“咔哒”一声,旁边的墙壁上,一个隐藏的箭孔露了出来,一支带着寒光的弩箭瞬间激发,射向宋镇原本站立的位置!
千钧一发之际,塞巴斯蒂安猛地扑了过来,一把将宋镇拽倒,翻滚着躲开了那致命的一箭。弩箭深深地插入了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板里。
他们摔倒在地,他压在宋镇身上,用身体护着宋镇。箭矢破空的微弱呼啸声似乎还回响在耳边。宋镇的心跳快得要爆炸,脑海里一片空白。
等危机过去,他迅速起身,将宋镇拉了起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歉意,“抱歉,宋镇没料到陷阱会这么快激发。宋镇刚刚发现古籍里有提到这个位置可能有危险,想提醒你,但似乎晚了。”
他的语气诚恳,神态也显得关切。然而,那一瞬间,宋镇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那光芒并非惊慌,更像是一种验证了某种猜测后的了然。他知道那里有陷阱?他知道触发机制是什么?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宋镇陷阱的性质,而是让宋镇去“看看”?他是在等宋镇触发陷阱,然后利用宋镇对危险的反应来验证什么?
复杂的情绪在宋镇心中翻涌:劫后余生的恐惧、被他所救的感激、以及更深沉的怀疑和愤怒。他的行为看似救了宋镇一命,但这种“救”建立在宋镇先承担了风险的基础上。宋镇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他用来测试危险程度的工具,而他的“保护”只是在达到目的后,顺手为之的额外恩赐。
宋镇用手势艰难地表达宋镇的疑问和愤怒:“你…知道?”
塞巴斯蒂安避开了宋镇的目光,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襟,“宋镇只是根据古籍的线索猜测,但没有完全确定。”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没有任何破绽,却也冰冷地拒绝了任何进一步的探究。
从那一刻起,宋镇对他的信任彻底动摇了。表面上他依然是那个温文尔雅、学识渊博的绅士,是他们团队中不可或缺的智力担当。他依然对宋镇保持着礼貌和距离,甚至偶尔会展现出仿佛体贴的一面。但通过“不经意的利用”事件,宋镇看到了他骨子里那种将一切视为工具、将风险转嫁给他人,并从容利用局面的一面。那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实用主义,与他绅士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宋镇开始用更挑剔、更审视的目光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他的言谈举止中,找出他隐藏得更深的秘密和真实目的。那种“亦师亦友”的默契仍在,但那份微妙的火花中,已经混入了猜忌的阴影。
除了那些充满危险的谜题和无情的图书管理员,宋镇注意到塞巴斯蒂安在探索过程中,对一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东西表现出了异常的兴趣。那可能是一个掉落在书架夹缝里的铜质小齿轮,一块雕刻着奇特花纹的石头,或者是一片已经完全氧化、无法辨别材质的金属碎片。这些东西分散在图书馆的不同区域,有的隐藏在书页深处,有的藏在破损的雕塑里,有的甚至需要破解一个小小的机关才能拿到。
塞巴斯蒂安总是能精确地找到这些东西,而且他的动作非常隐蔽。他通常趁宋镇专注于解谜,或者在他吸引了图书管理员注意力的空隙,迅速将这些“古董零件”收入怀中。他的动作是如此流畅和自然,如果不是宋镇开始对他抱有警惕并刻意观察,宋镇根本不会注意到。
这些零件单独看起来毫无价值,甚至有些破旧。但宋镇看到塞巴斯蒂安在得到它们时,脸上会闪过那种奇怪的、难以抑制的欣喜。那不是找到解谜线索的喜悦,更像是一种找回失落宝藏的激动。宋镇隐隐觉得,这些零件对他来说,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它们可能与他进入这个游戏世界的目的有关,或者与他一直以来隐藏的秘密紧密相连。
宋镇在心中将这些零散的观察联系起来:他对古老知识的掌握、他对危险的冷酷计算、他“不经意”的利用、以及他偷偷收集的这些零件。一个模糊的猜想开始在宋镇脑中形成:他来这个图书馆,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或通过副本。他有一个更宏大、更私人的目标,而这个图书馆,以及宋镇,可能都是他达成目标的工具或跳板。
图书馆的规则是寂静,但它本身却是一个庞大的信息节点。那些古老的书籍、那些复杂的符号、那些隐藏的机关,都像是在向宋镇们诉说着这个地方的秘密。宋镇甚至感觉到,这个图书馆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副本,它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主脑”,一个存储着海量数据和秘密的图书馆主脑。图书管理员是它的防卫系统,而这里的规则,是它维护自身存在的机制。
塞巴斯蒂安似乎知道如何与这个主脑打交道,或者说,他知道如何从它那里获取他想要的信息,而不被它彻底压制。他解析的那些古典符号,可能不仅仅是解谜的线索,更是与主脑进行某种“交流”或“提取”数据的指令。而那些他收集的“古董零件”,宋镇越来越肯定,它们是打开某个更重要秘密的钥匙,甚至可能是拼凑出通往他最终目的地古地图的关键碎片。
随着宋镇们逐渐深入图书馆的核心区域,谜题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致命。最终的挑战,是一个结合了古典拉丁文和现代声学原理的巨大装置。它像一个倒悬的钟摆,悬挂在图书馆最深处的一个巨大穹顶下。钟摆的表面刻满了拉丁文和符号,同时不断发出一种低沉的、规律的声波,这种声波并非随意产生,它似乎与图书馆整个空间的声学结构精密配合,维持着某种平衡。
塞巴斯蒂安翻译着装置上的拉丁文,那是一段晦涩难懂的关于“和谐”与“回响”的寓言。宋镇则用手机作为简易的频谱分析仪,测量着钟摆发出的声波频率和模式。宋镇们需要找到寓言中提到的“和谐”所对应的声学参数,然后通过某种方式,调整或干扰钟摆的声波,使其达到寓言中的状态,从而开启通往出口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