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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 歇业

作者:杳小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约莫过了半刻。


    东街仁善堂的楚郎中匆匆赶来,他甫一见到躺在地上的朱小公子,二话不说地跪地开始施针。


    只见他神色凝重,指间银光闪烁,三枚细针便稳稳地刺进了朱小公子面上。


    随后他从药箱中取出一药瓶,倒出一枚朱红药丸,使了巧劲掰开朱小公子齿关,将其压在舌下。


    楚郎中两指搭脉探了探朱小公子的脖颈,片刻后神色稍霁。方站起缓缓作揖道:“方才事出紧急,未来得及向诸位问好,我是仁善堂郎中楚围。这位公子有中毒之兆,现下已暂无大碍。”江月黎不禁浅浅松了口气。


    他直起身,气沉如水道:“但病因如何还需先仔细检查他今日的吃食才能推断,眼下还无法调制解毒的汤药。”


    这下,江月黎瞧清了这位楚郎中的模样,楚围约莫二十七八年纪,身量修长,着一袭靛青布衫,面容清癯如竹,眉宇间凝着一层霜。


    江月黎有些为难道:“这位客人申时吃了本店的盏蒸羊与雪花酪。但餐食外送上门,店内眼下没有余下的菜品……楚郎中可否移步去后厨瞧瞧,是否有何不妥之处?”


    未等到楚围回话,忽听店外传来一连串脚步声,江月黎推测怕是官府的人来了!忙迎了过去,只见七八个官吏,个个绷着张黑脸。


    为首的捕头挎着腰刀大步跨进门槛,玄色官靴踏在青砖地上咚咚作响,冷声道:“何事报官?”


    江月黎三言两语地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捕头锁着眉,“行了,我明白了,便一同先去后厨瞧瞧吧。”


    她闻言,敛眉颔首,脚尖一转,轻抬右手指向后厨的方向,温声道:“各位请随我来。”


    众人抬步走进后厨,事发突然,厨子尚未来得及收拾整齐,目光所及之处有些杂乱。


    只见炉里的火还未熄尽,蒸笼半敞,油锅表面浮着一层油脂,几段炸焦的葱姜沉在锅底。


    江月黎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官吏与楚郎中在后厨翻找检查。楚郎中侧脸凌厉,他身后的官吏更是绷着一张脸,动作暴躁地大力搜寻着可疑之物。


    噼啪哐啷不绝于耳,惹得她忧心如捣。


    江月黎自认清风阁数年来本分经营,从前并未出现中毒的事情。此次的送餐,她也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思索了几遍,未发觉什么不妥之处。


    但客人却躺着酒楼堂内的褥子上,许是哪里真的出了差漏!江月黎心中不安,只希望今日一切是一起巧合……


    一刻钟的时间悄然流逝。


    可惜,真相并不遂她所愿。


    突然,一官吏大喊道:“捕头!我寻到了可疑之物!”


    所有人都扭头看去,江月黎心头一跳!


    只见那捕头神色严肃,眯着眼踱步过去接过来证物,江月黎心急如焚,他手中竟握着半颗鹅膏菌!


    而清风阁的盏蒸羊特色便是以菌菇汤汁作底,故而鲜美异常……竟是对应上了!


    楚围快步走近,查验后冷声道:“此物的毒性巨大,服用后的腹痛吐泻反应与朱小公子毒发后的症状大致符合。如此推测来,应是误食鹅膏菌所致。”


    捕头点头称事,看向江月黎缓声道:“这位姑娘,证物在此,随我们去官府走一遭吧。”


    江月黎心里忐忑恐慌,思绪急转却想不到哪里出了此等岔子。只得勉力平静道:“是,大人。”


    ……


    “江月黎,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江月黎连忙伏地叩首,嗓音略微发着颤:“知县大人明鉴!清风阁于京城十余年,本分经营,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今日之事定有蹊跷!”


    知县神色不耐,冷喝道:“你开酒楼的,难道连毒菇都认不出?”


    她一时心头杂乱,鹅膏菌的出现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半晌,江月黎迟疑道:“大人……近日本店扩建,许是人多眼杂,不小心将鹅膏菌混了一颗进去!请大人明察!”


    只见知县捋须沉吟,江月黎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可她最终等来的却是知县冷淡地挥袖宣判:“此事归根结底是你们清风阁疏于查验,未闹出人命便罢,本官公务繁忙,不必再查了……即日起查封歇业,待本官另行查验后再议开业一事!”


    江月黎未料到如此结果,呆呆地瘫坐在地,神色竟难得有些迷茫。


    堂外围观者渐渐散去,唏嘘声一片。


    清风阁势头正盛,如今竟遇如此意外!江月黎咬碎了一口银牙,有些慌了神。


    ……


    待她有些失神地进了清风阁店门,今日的清风阁门可罗雀,落针可闻,颇为苍凉。


    只见舒兰春玉与素素急急围了上来,“官府那边怎么说?”


    “清风阁疏于查验,被知县判为歇业……”江月黎神色凝重。


    春玉急得落下泪来,无助道:“那怎么办?月黎姐,这要歇业到什么时候!此事本于清风阁无关,咱们何苦要谋财害命!”


    江月黎冷厉道:“今日之事并非意外,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如今清风阁扩建,做工的人鱼龙混杂,试图借机生事容易得很!我着实是疏于查验了……”


    说着,眼眶有些红润,她不知该怎么与琼娘说,这是她毕生心血啊……


    舒兰眉间忧愁,温声道:“月黎,此事不是你的错,哪有千夜防贼的呢?若是能找出真相还清风阁一个清白,重新开业指日可待。”


    江月黎深深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悲愤的心绪,轻声道:“也是好事一件,正好这些时日你们可以好好歇息一阵。不必担心,之后的事我来想办法解决。眼下夜深了,你们且先回去休息,我去找琼娘商议。”


    素素细声道:“月黎,还有我们,你别自己担着事,若是有我能做得上的事尽管说。”


    江月黎笑了笑,颔首道:“放心,我都明白的。”


    她转身上楼,心里默默盘算着如何与琼娘说今日之事,也在思索着到底是谁试图陷害清风阁!


    琼娘尚在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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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江月黎轻轻地坐在榻边,将手覆在琼娘的额头上,仍是有些微热。


    她移走到水盆边,将布巾浸了水又重重拧干,盖在了琼娘额上。


    许是布巾冰冷,琼娘的眼睫颤了颤,徐徐睁开了双眼。


    见江月黎愁眉苦脸的模样,她浅浅勾唇一笑:“什么事让月黎如此忧恼?姐姐帮你。”


    她温柔的目光让江月黎勉力维持的稳重彻底破碎,她愧疚万分。


    随即痛哭着:“琼娘姐姐,我对不起你……我没有看好酒楼,今日一客人中毒,在后厨发现了致毒的鹅膏菌,酒楼停业了……”她低垂着眼,不敢看琼娘的眼睛。


    琼娘一怔,又旋即安慰道:“姐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那就停业整顿便是!只要你我还在,清风阁定会再度开业的,不是吗?”


    “可……这是姐姐您的心血,如今清风阁好不容易生意兴隆,待再度开业时还不知会是什么境况。”


    琼娘阖了眼,轻轻道:“月黎,人的决心,才是最要紧的。别怕,姐姐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咱们有些底子挥霍。正好趁此机会,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酒楼扩建一事,咱们要做得更好才是。”


    江月黎一时呆滞了,喃喃道:“还扩建吗?如今酒楼并无任何进账……”


    琼娘的眼睛一张一合,像蝴蝶翅膀一样在她的心上划动着,她听见了琼娘微弱而坚定的声音:“要做,月黎,破釜沉舟……放手去做吧。”


    江月黎笑了,脸上滚过了一串泪水,“好!”


    ……


    第二日,阳光洒进床缦,江月黎悠悠转醒,她已经许久没有醒得这么晚了。


    她伸了伸懒腰,望向了有些刺目的朝阳,喷薄欲出的生命力让江月黎坚定地勾起唇角,她打算出门转转。


    路过会仙阁时,门口一小厮冷声嘲讽道:“呦,这不是清风阁的江姑娘吗?怎地这个时辰在外面转悠?哎呀,我竟是忘了,你们清风阁歇业了哈哈哈哈……”


    江月黎冷眼一瞥,淡淡道:“你哪位?是张显的儿子?倒是遗传了好一手狗吠影吠的本事。”说罢,抬脚便走,气得那小厮七窍生烟!


    江月黎心中并不在意,何苦与小人搬弄是非,待风平浪静时公道自在人心。


    待她走到西街时,突然遇到一声尖叫大喊:“你们还我夫君的命来!”


    西街便宜坊门前一披麻戴孝的女子正撒着纸钱,路人纷纷避让,频频望向便宜坊门口。


    江月黎停下脚步,瞳孔一缩,此幕怎地如此眼熟?!


    “月黎姑娘,许久未见,你怎么在这?”


    她听到了戴月回的声音,一时以为在梦里,她僵着脖颈回头……


    竟看到戴月回正温和地笑着,垂眸看向她。


    他还如在望城时一般温柔,可她的心境却已时过境迁,不免一时有些恍惚,她突然想起了从前在望城开食肆的点滴……


    江月黎定了定神,仰头看向他,大方笑着道:“戴月回,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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