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的第一天,学生和老师脸上都带着些浮躁,好像还没有从假期的结束而清醒过来。
今年的假期给人的感觉格外短,少年手撑着脑袋睡得昏昏沉沉。窗外的云彩阴沉下来,明明上午的太阳还把人烤的直冒汗。耳边是嗡嗡的说话声,同学都在讨论假期里的趣事。
像是要下雨了。
[陆池,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我不会放手的,永远都不!]
隔着水雾传来的怪异咆哮,失了真,隐隐绰绰,听不清在喊叫着什么。
闭合的眼睑下,眼球仍在不安地左右移动,冷汗渗出。
有人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打破了隐秘的桎梏。
“同学,你是叫陆池对吧?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同桌是个有着健康肤色的小帅哥,新学期刚分班,嘴闲不住。
本想和新同桌搞好关系。可这新同桌一天下来都安静极了,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他都没个空档搭话。
他虽然话痨,但也知道分寸。人家现在明显就没心情,这时候非要凑上去叭叭,那不是讨人嫌吗?他也没那受虐心理非要上赶着贴人家的冷屁股。
不过这都趴一天了,再怎么也得表示一下人道主义关心吧。
陆池恹恹抬起头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睛:“没事。”声音很轻,但不至于让人听不到。
全身的骨头都泛着疼,眼睛酸胀,突如其来的全身高热,让他整个人都混沌虚弱起来。
同桌愣住了,实际上他没分班之前就听说过陆池这号人物。
在这个大部分人都还在乱七八糟成长的年纪里,有的人就是很气人,人堆儿里一眼望过去,非要那么抓眼。
青春懵懂,除了学习就是偶尔讨论一下那几个长得还不错的同学。
这位同桌的名字赫然在列。
近距离看着这一张脸,确实挺有冲击力。刚才那一眼雾蒙蒙地含着水汽,眼圈也红红的,倒是没他们说的那么不好接近。
还给人一种很脆弱的感觉。
心头浮起一股莫名情绪,他挠了挠耳朵。
身处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有着极强的自尊心,他感觉已经很久没见过谁哭了,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噢!你是生病了吧?我给你接点水吧,教室里空调打太足了,外面又那么热确实容易生病。”
“好,谢了。”
得到回应,男生起身拿了陆池的杯子,挺沉的,拧开一看,满满一杯水,就是不热了。
半天没见人起来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接的。他出去把凉的倒了,又兑了点热的,不至于太烫,正能喝。
陆池接过来,嗓子有些哑,“谢谢。”
“小意思,别老说谢,怪外气的。”同桌坐下来,觉得那些传言应该是有点乱编的成分,看着明明就是一挺乖的小孩儿么。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陆池终于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黑地。
身体不舒服的人,就算睡着,眉头也是拧着的。像隔了一层水膜,外界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很烦。
有什么东西抚过眉间,皱成一团的眉心被抚平,身上也被好闻的气息包裹着,驱散了那股阴冷,陆池动了动手指,下意识想抓住。
窗外横着劈过一道闪电,巨大的声响也没把他从睡梦中拉出来。
教室里早早就开了灯,眼见要放学了来这出,大家嘴上都有些抱怨。
“搞什么啊?早不下雨晚不下雨,非要现在下!”
“我还说今天没晚自习出去玩一圈呢,这到处湿哒哒的只能缩在家打游戏了。”
“烦死了,根本没带伞。”
雨点砸在地上有着比硬币还要大上一圈的体型,很快就铺满了干燥的地面。声音很有力道,带着狂风,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动静不小。
临近放学,教室里躁动不安起来。
人走得差不多了,同桌推了推陆池,怎么都没把他弄醒,颇有些苦恼。
“同学,让他再睡会儿吧,等会儿我叫他起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制止了他的动作。
同桌回头,有些惊讶,“......班长,你还不回去吗?”
班长走过来,拿着一张纸,向他示意,“要给老师送个东西,你先回去吧。”
“你一个人可以吗?”同桌背上包,“不然我等你回来,咱一起把他送回去?”
班长温和地笑着说:“别担心,有人来接,就在外面呢。”
同桌看着班长那双沉着漆黑的眼睛,他张了张嘴,把那句我也想搭顺风车给咽了下去。
“......那行。”
班长点头,温声叮嘱:“天快黑了,注意安全。”
“好。”
放学了吗,周围好安静,好想起来,眼皮好重,睁不开......
好困……
“醒醒。”
“小池,醒醒。”
轻缓又不失份量的力度将他从这片泥沼中抽出来,他终于能睁开眼,撑着坐起来,披在肩上的衣服滑下去,他下意识按住,抱在怀里。
昏沉了一阵,终于缓出些许清明。
教室里的灯就剩一排没关了,空荡荡的。看到身侧有个人影,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他认出那是谁。
“外面还下着雨呢,要怎么回去?有人来接吗?”班长喝了两口水,眯了眯眼睛,很愉悦的样子。
陆池没吭声,他轻轻往旁边人脸上一瞥,那人的舌尖刚收回去,被舔过的唇瓣泛着莹莹光泽,见他看过来,轻轻勾唇。
大概是病得有些晕乎,陆池定定地看着那张脸。
这人天生长了一双笑眼,不笑的时候都自带三分笑意。
看着这双眼睛,陆池有些晃神。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是回答了:“没人接,坐公交回去。”转过头把东西装进包里。
忽然额前一软,两个人的距离拉进了不少,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向他袭来,“你在发烧呢,吃过药了吗?”
陆池因病而有些迟钝,他皱了皱眉,只是不等他作出反应,那只手已经识趣地拿走了。
陆池瞥他一眼,站起来。说:“吃过了。”
陆池望向窗外,雨已经小了,一点儿都看不出刚才的狰狞模样。
天空也不复那么暗沉,反而多了些光亮,远远的云层泻出赤金色的光芒,漂亮极了。
这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现在出去肯定会淋湿,陆池把怀里的校服穿在身上,“刚才谢谢你叫醒我,我先回去了。”
是那么干脆,那么冷漠,全然拒绝接近的姿态。
“等等。”
他只当做没听到,闷头向前走。
班长是个挺拔的男生,撑着伞大步跑过来,很快就追上了他。炙热的手掌搭在他肩上,这样的热度透过衣服,让他觉得骨头里的阴冷也似乎驱散了些。
身体的感官与心情背道而驰,黄色的雨伞遮在头顶,他心中烦闷。
班长笑得温柔,“我送你吧,你身体不舒服,最好快点回家休息。”
“用不着。”他木着一张脸回答。
雨伞不小,但要容纳两个大小伙子,就显得有些局促。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班长脸上是温和笑意,伞往陆池那边倾斜,搭在肩上的手却始终没收回去。“都是同班同学,干嘛那么客气。”
几乎将人半抱在怀里,很是亲密的动作。“让一个病人自己回家,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我会良心不安的。”
感受到肩膀上钳制的手掌,对着那双温柔的眼睛,陆池因病而变得迟缓的脑袋快要歇菜了。
这人跟听不懂人话一样,真麻烦。
见他不吭声,班长声音更轻了,有点安抚意味,“走吧,身体最重要嘛。”
因为他这哄小孩的语气,叫陆池的表情变得有些难以言表,他浑身僵硬着,总感觉这人搞这一出有几分秋后算账的意味。
总不会是因为那件事吧,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迟钝的脑子还在暗暗比较,如果现在动起手来,自己肯定讨不着便宜。
距离放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校门口的车少了很多。
司机远远看见人,把门打开。
班长揽着陆池把人送进去,附上一个大大的笑容后,去了另一边。
陆池盯着他的身影,从中看出一丝迫切,他提起精神,觉得自己实在是走了一招昏棋!竟真上了这个人的车。
报了地址后,车厢内归于一片安静。
这是个很舒适的商务车,陆池靠在柔软的座位里,闭上眼睛,这是一个拒绝交流的姿态。
“那只猫,怎么样了?”班长打破了这尴尬气氛。
陆池不想搭理他,兀自警惕着。但他目光太灼热,于是瞥他一眼:“……挺好的。”
假期结束的前几天,不巧地遇到了这位奇怪的班长,但很巧地遇到一只很可爱的猫。
看着他俨然不想多说的样子,班长也不恼,好脾气地笑笑。拿出手机划拉两下,递到他面前,“加个好友吧,今天弄了个班级群,把你拉进去。”
陆池冷着一张脸,眼神有些厌烦。
某人笑得灿烂,露出两颗略显尖锐的犬牙。
从对方和煦的笑容里,陆池就是莫名从中感受到一丝危险。
是了,这位班长要是真如他面上表现的这么好说话,陆池也不会对他这么抗拒了。
最终,扯了扯唇角,从兜里掏出手机,叮一声扫了。
某人还在看,虎视眈眈的样子。
倒像只大型犬类,手指顿了顿还是点了通过,“好了。”
某人当着正主的面点开了朋友圈,不多时,陆池手机上连着多了几个提示。
陆池垂眸看到朋友圈里一圈的点赞和评论,再看看某人弯弯的眼睛。
陆池:“……”神经。
某人不光自己看,他还拿到陆池面前,“被你养的很好啊,很有精神呢。”
那是一只小黑猫,通体漆黑,眼睛是碧绿色,身上毛墩墩的,还带着几分幼崽的奶气。
视频里的它,正窝在猫爬架上,对着一根逗猫棒挥爪子,粉色的肉垫一张一张的。
陆池脸上的冰冷融化了一些,嗯了一声,看着视频里的小黑猫,“它很可爱。”
抬眼对上了班长的眼睛,他眼底含着笑意,嘴唇抿着,有些羞涩的样子。
陆池:“?”
夸你了吗?你脸红个蛋?
陆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可能是正在病中,他感觉自己有点暴躁,这样不太好,要克制一下,好歹还在人家车上,要是把人惹恼了,说不定会被拉到郊区暴打一顿。
“你刚才眼神很温柔,应该比较喜欢它吧。”班长低声地询问,有些郑重其事。
陆池对他抵触不满,对着自家小猫却是不留余地地展示喜爱,更正道:“非常喜欢。”
得到答案的班长嘴角翘起,眼眸亮亮,问:“给它起了什么名字?”
“……还没有。”陆池动了动手指,有点郁闷。
“为什么?”班长疑惑。
“暂时还没想到合适的。”陆池闭上眼睛蹙着眉头,“不好意思,我脑袋疼。”你能闭嘴了吗?
班长闻言很是忧心的样子,“很难受吗?不然直接让司机开去医院吧。”
“......”陆池一梗,连忙阻止他。我是看见你就觉得难受,懂吗?
班长体贴道:“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应该快到了。”
陆池合起双眼闭目养神。
他不是一个敏锐的人,甚至可以说略显迟钝。
可他仍能察觉到那道目光。
炙热滚烫,看得人如坐针毡。
陆池沐浴在这样的视线下,忍了又忍。他很想现在就睁开眼问一问这人到底想干啥?
但是想了想,身在敌营,算了……
可能有钱人家的少爷都有病。
-
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和一双碧绿眼睛对上了。
他蹲下,声音放缓,“在等我吗?”
小猫端坐着,尾巴圈着爪子,碧绿的眼睛水汪汪的。身材娇小,嘴巴里发出娇怯怯的声音,“喵~”
“好乖,过来。”
话还未落,小猫就一扭一扭地跑过来小身子带着幼崽的肉感,毛尾巴翘起来轻轻晃荡着。
这小模样还挺优雅的。
刚走到人面前,不经意歪在人的掌心,肚皮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露了出来,也不叫唤,就这么眨巴着眼睛。
躺在手上,肉乎乎一团,很有些份量。
配合着人抚摸的力度,时不时抬抬下巴,伸伸爪子。
被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陆池呼吸都急促起来。用另一只手捂在胸口,受不了了!
他的病可能还没好,甚至有些愈演愈烈,整个人都烫起来。
捧起小猫猛吸一大口!两大口!三大……
“蹲这儿干嘛呢?”
突如其来的人声让一人一猫吓了一跳。
“开着个门也不进来,放蚊子呢?”
“妈。”陆池脸红红的,抱着小猫站起来。
“把门关上,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不是带伞了吗?”她视线落到靠着墙的黄色雨伞,回忆了一下,“这伞……你之前不是丢了吗?”
“有点烧,吃过药没那么难受了。”陆池关上门,想到那个奇怪的班长,“这是同学的。”
“行,等会儿再量量。”陆女士应了一声,转身去厨房,随口问了句,“男同学女同学?早上不是让你拿伞了吗?怎么用同学的?”
陆池:“男的,忘拿了。”
陆女士:“怎么不把你自己忘了?”
陆池以沉默对决批评。
“喵~”
陆女士实在没忍住,看见他那没出息的模样就想多说几句,声音从厨房飘出来,“能不能有点出息?进来就不能亲了?非要蹲门口亲?”
陆池想了想,“忍不住。”
陆女士无语:“……”
陆女士:“行了,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把这个菜炒了。”
“好。”
陆池两手端着小猫咪,把它放到床上,“等我出来。”
拿了换洗衣服,进去准备洗澡。刚脱了个上衣,就听到门口的动静。
“次啦~次啦~”
想当做没听到,又怕小猫把嫩爪子磨坏了,陆池:“……”
无奈把门支个缝,一道小黑影立马就挤了进来,冲着洗手台咪咪呜呜地叫唤。
陆池是拿它没办法,自从把这小家伙捡回来之后,每次洗澡它就扒门。
上网搜了,说是正常的。好像是浴室水汽重会隔绝气味,导致小猫分离焦虑,害怕人淹死了。
那很有责任心了。
陆池倒是想给它戒了,但一直狠不下心,这就导致现在没有一点**可言。
对着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陆池真是败下阵来了,行吧,看就看呗。
把它端起来放洗手台上就乖了,爪子揣在怀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陆池勾起衣服的手放下,红着耳朵忍无可忍地戳戳它脑门,“色猫……到底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啊。”
黑咪无辜地眨了眨碧绿的大眼睛,小口小口地舔着爪子,“喵?”
在下一定会写到完结的。[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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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微妙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