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海城的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像被飓风扫过的海面,澄澈得能映照出几个世界。几缕薄云如同撕碎的棉絮,懒洋洋地挂在穹顶。
蝉鸣声嘶力竭地宣告着夏末最后的倔强。林荫道上的梧桐叶蔫蔫地耷拉着,偶尔有风略过,带来的却是一阵燥热的气浪。
开学第一天,窗外晴空万里,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高二五班的教室堪比清早的菜市场,准确来说,还是人满为患的那种。
“数学最后三页借我抄抄!”
“谁有英语答案?我拿物理换!”
“拿化学换行吗?”
课桌间人影乱窜,作业本像传单一样在头顶左飞右飞,后排几个男生围成一圈,七手八脚地拼凑着暑假日记;靠窗的课代表被团团围住,手里攥着的参考答案早已被扯成了雪花片。
“通过这次种菜实践,我深刻体会到…后面字被奶茶泡糊了,谁有能接的?”
“我知道!”体委一拍大腿,“体会到光合作用的重要性!我们生物作业最后一题就是这个!”
“完美!”
“等等——你种的是土豆,写什么光合作用啊!”
“管他呢,反正都是绿色植物!
而女生这边截然不同,几个人围在一起,正在开展“大型讨论会”。
“听说新来的转校生文文静静的,超——极帅!”
“刚才在办公室交作业时看到的,侧脸线条觉了!”顾汐一脸花痴,嘴角比AK还难压。
“真的假的?”刑芷楦立刻凑过来,连手里正在补的英语作业都扔到了一边。
“该不会又是‘背影杀手’吧?上次三班转来那个,正面看像被门夹过的饺子…”
“这次不一样!”顾汐急得直跺脚,“他睫毛那么长——”她突然抓起两只铅笔竖在自己眼前,“——大概这么长!”
“切~我还是更吃沈校草的颜。”
几个男生听着女生们的对话后知后觉,一边补着作业一边聊着天。班长隋彦这才恍然大悟:“我惊奇地发现我沈哥还没来!”
体委唐熠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轻嗤一声:“嗨,别开玩笑了,这都快上课了,大学霸怎么可能迟到。”
下一秒,后门被拉开,即将迟到的大学霸沈蓦大步流星地走进教室,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书包一扔,倒头就睡。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颇有威慑力。
“哥,你被夺舍了?”
“滚。”
“我们班好像要来新同学。”
“嗯。”
好吧,排除被夺舍的可能。
“作文补完了!谁有物……理。”
教室后门突然传来一声咳嗽。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像被按了暂停键——班主任抱着教案站在门口,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呦,很热闹啊?”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三十多本作业同时合上的声音响得惊人。唐熠手忙脚乱地把拼贴日记放进桌洞,结果半页纸还露在外面,上面“土豆与鲨鱼搏斗”的字样格外醒目。
“正好。” 任丽丽敲了敲讲台示意安静,“介绍一下新同学。”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声渐渐平息,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门口那个清瘦的身影上。
“同学们,这是新来的简浔同学。”任丽丽侧身让开一步,“从今天开始加入我们班集体。”
那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缓步走上讲台。他站姿笔直,像一棵青竹,额前的碎发盖住一小部分眉毛,皮肤白皙,目测得有180。
于是,教室里再次炸了锅。
顾汐疯狂拍着刑芷楦的肩膀:“啊啊啊啊啊我就说吧好帅啊!”
“我们五班又又又有救了!”
隋彦悄悄回头,看到了神奇的一幕——他沈哥眯了眯眼,在看清来人之后,眼睛瞬间亮了,觉也不睡了,撑起头来。
果然,人人都喜欢帅哥。
“安静。”任丽丽皱眉道,“简浔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
男生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轻轻扶了扶讲台边缘。他的骨节分明,手腕上有颗不起眼的小痣。
“我是简浔。简单的简,江浔的浔。”他的声音清冽,像山间的泉水,“从隔壁实验中学转来。”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他顿了顿,随即抿了抿唇,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喜欢法学,请多指教。”
简短的自我介绍结束后,他微微欠身。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打在他身上,更加亮眼。
任丽丽指了指后排靠窗的空位:“你先坐那里吧。”
简浔点点头,背着书包穿过教室。他的脚步声很轻,深蓝色牛仔裤包裹着的腿修长笔直,经过时让几个前排的女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并不适应这样的环境,之前的学校没有人喜欢他,所以那双灰色的眼睛从未直视过任何人,走路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沈蓦看着远处的少年逐渐向自己走近,愣了愣。狭长的眼睛微挑,他是少有的单眼皮帅哥,眼尾像工笔画收笔时轻轻一勾,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感。
愣神间,圆珠笔顺着桌沿滚落,发出“啪嗒”一声,他刚要弯腰,简浔已蹲下身去。少年柔软的发旋在阳光下泛着浅棕色的光泽,后颈处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肤。沈蓦看见他睫毛在脸颊投下的阴影,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给。”简浔直起身,指尖捏着那根黑色圆珠笔递过来。
沈蓦伸手去接,两人的指尖在笔杆上短暂相处。简浔的指腹温暖干燥,而他的手指还带着空调房的凉意。
那一刹那间沈蓦再次愣住,他注意到简浔耳尖泛起淡淡的红,像初春的樱花苞,转瞬即逝。
他自然地转开话题,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谢谢。你好,我叫沈蓦。”
简浔回过神来,似是在思考他的话,他颇有耐心地思考了一下:“你叫什么?”
(什么——Shen Mo)
“……”
简浔眨了眨眼,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盯着沈蓦那张冷淡又好看的脸,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瞬,看对方没有回答自己,下意识重复道:“……什么?Shen…Mo?”
沈蓦的眉梢极轻地抬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从笔记本里撕下一张纸,修长的手指按着纸角推过去。圆珠笔在纸面上划出沙沙的轻响,墨迹晕开两个工整的字:
沈 蓦
简浔盯着那两个字,忽然注意到他的字迹锋利又干净,笔锋转折处带着一丝不苟的力道,像他这个人一样,冷淡里藏着不动声色的锐利。
“现在记住了?”沈蓦把笔扣上,金属笔帽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简浔捏着那张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纸角。他抿了抿唇,声音低低的:“……嗯。”
——————
“啪!”
任丽丽把教案往讲台上一拍,全班瞬间安静得连后排同学偷偷啃薯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某些人啊——”她锐利的目光扫过教室,最后定格在唐熠鼓鼓的腮帮子上,“是不是以为把薯片包装袋套在课本上,老师就看不见了?”
她摇了摇头:“唐熠同学,你这份‘课堂零食研究报告’,下课交两千字给我。”
全班憋笑憋得肩膀直抖。任丽丽突然转身,细高跟在地板上划出个漂亮的弧线:“今天我们学定语从句——"她故意拖长音调,“也就是你们最爱乱用的''which that who whose where when why''大杂烩!"
她敲了敲黑板:“记住,定语从句就是给名词加''不是让你们把句子抻成兰州拉面!"
全班哄笑。
“来,造句练习。"任丽丽锐利的目光扫过教室,“隋彦,用''who''造个句。"
隋彦蹭地站起来,结结巴巴:“The girl who...who..."他急中生智,突然一指沈蓦,“The girl who likes Shen Mo is our English Monitor!"(喜欢沈蓦的那个女生是我们英语课代表!)
英语课代表英语“嗷"地一声把脸埋进课本里,全班炸开锅。沈蓦面无表情地转着笔,仿佛话题中心不是自己。简浔低着头假装记笔记,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任丽丽冷笑:“隋彦,放学留下写二十个带''who''的句子——全部用''My English teacher who is very kind''开头。"
隋彦哀嚎一声瘫在座位上。
“继续。"任丽丽敲敲讲台,“定语从句的关键是找准**先行词**——"她突然拿起粉笔头,精准砸中打瞌睡的体育委员,“比如这个同学,The boy who is sleeping will answer next question!"(正在睡觉的那个男生回答下个问题!)
唐熠吓得一激灵站起来,脱口而出:“I like the girl who...who..."他卡壳了,疯狂朝后排求救。
简浔突然听见旁边传来沈蓦清冷的声音:“The book which is on your desk."(在你桌上的那本书。)
唐熠如获至宝,大声重复:“I like the book which is on my desk!"
任丽丽挑挑眉:“沈蓦,提醒一次扣五分。”她向满脸通红的唐熠,“而你,造句要诚实——你桌上明明只有《五三英语》!”
哄笑声中,简浔的嘴角也微微弯起,他不知道的是——旁边的少年教材书上有句话格外显眼“The quiet boy who sits near me knows the answer.”
沈蓦:今天碰到老婆手了,好激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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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转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