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上惊叫声此起彼伏，宣楠却像个艺术家般欣赏着自己闹出来的作品。
瑶芩蓝筱被吓趴在地上，而那只青虫还仍旧在往那两人处蠕动。
阳光透过帘子，窸窸窣窣地洒进来。一根“金针”恰巧穿过颈间悬挂着的玉扣，照射在青虫的身上，泛着隐隐白色光辉。
一条分两条。
两条分四条。
四条分六条。
“啊啊！别过来！”
宣楠拿着书本挡在面前，见两人形容狼狈，更是乐得直打颤，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
眼瞧着虫子即将攀上两人的鞋，一道微风扑面而来，虫子也不见了踪影。
一年轻男人手握折扇，面容清雅，缓缓走进课堂。
“我倒是不知，这相墨堂何时容许学生擅自使用仙法了？”
他轻轻一挥手，宣楠面前的书本恰巧倒了下来。
宣楠心一怔，像个拨浪鼓般摇头，作了一脸无辜样。
男人盯着她看了几眼，随后又看向别处。
“此事我定会禀明尊上，还请在座各位，好自为之。”
瑶芩回过头，死死盯着宣楠，那眼神，就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宣楠长叹口气，理理衣摆。
瑶芩这下是真彻底记恨上她了。
不过当下是要如何将这件事瞒着，不让纪行知道，万一到时他一个震怒，她就像前几次一样身首异处了。
“好了，闹也闹够了，咱回归正题。”
思绪被诸夫子的话语拉回。
“众所周知，这世间分为三界。”
“天、魔、人。”
“而我们黎族，则是依附于魔族，也多亏尊上，黎族才能延续至今。”
“天帝为人狡诈诡辩，为夺黎族圣物下令彻杀黎人，与黎族、魔族有着血海深仇……”
蓝筱探出头对着瑶芩小声讨论道。
“可我听闻天帝容貌姣好，而魔尊却……”
闻言，宣楠不屑暗自发笑，以容貌视人简直愚蠢。
再说了，那大魔王明明就——
宣楠脑海中浮现纪行手撑着头小憩时的模样，腕口的衣袖顺着白皙坚实的手臂线条滑落至肘间，顺带着他那妖艳又不失清冷的面容，她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能有人比纪行还好看！
一想起纪行的容貌，刚才所见的那位也不堪尔尔。
“诶对了，你见过尊上吗？”
被瑶芩蓝筱打压的那位小仙凑过来，好奇地看向宣楠。
宣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耸耸肩道。
“没啊！”
下了课，宣楠立马从位子上站起来，拍拍身上沾染的毫分“书卷气”。
“诶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绪岁安！”
正当宣楠纠结之中，远处传来一道响亮正气的男声正好替她答了话。
她有些困惑，好看的眉眼微微蹙起。她只觉得这名儿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一点缘故。
不远处一群小仙聚在一起闻声也看向她，像是在说道着些什么。
“我叫且林，你快去吧！赵夫子叫你呢！”
且林轻轻把她往生源处推。
宣楠右眼皮狂跳不止。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再想起起初他说要告诉纪行她的所作所为。
她暗暗想着：
我完蛋了，。
找我干啥啊我招谁惹谁了？
不想去不想去不想去不想去不想去不想去……
宣楠忐忑地走进不远处的一座阁楼。
阁楼中四处弥漫着她最不喜欢的那种书卷气，昏暗的屋内，壁上挂着几盏淡黄色的玻璃灯，玻璃内隐约透着火苗，似是要破壁而出般。
宣楠不自觉伸出手去触摸，刚碰到光滑的壁又被烫得撤手回来。
“这壁灯看似有屏障实则无，那处屏障只是障眼法罢了。”
宣楠闻声抬头，角落中台阶上，站着那人。
赵珩微微抬手动作示意她跟上。
宣楠提起裙摆，一步一步小心地踏在嘎吱作响的阶梯上。
阁楼上倒是与下方不同。
阁楼上，各种法术古书、法术器具、各色各样的药水和延炼工具一应俱全，整齐地摆放满一面又一面的墙壁。
宣楠一上来就“哇”了一声。
赵珩似是很满意她这个反应，挑挑眉。
赵珩走到窗前榻上坐下，宣楠随即跟上。
“哇！”
她趴在窗沿，向下望去，整个相墨堂的景致全部尽收眼底，生机盎然。
赵珩勾勾唇角，提起一壶茶水给自己倒了杯，他哼笑一声。
“倒是有趣。”
“哦对了，你叫我来什么事？”
“你？”赵珩咬住这个‘你’字，加重了读音。
宣楠松开手从床边榻上下来。
“嘿嘿，赵夫子。”
瓷茶杯轻轻放在桌上造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赵珩对上她满是疑虑的水亮的黑瞳。
他发现自己竟有些不敢看她，迅速将视线从她眼睛移开。
视线转到她的发髻上簪着的一朵桂花，他才缓缓开口。
“今日诸夫子讲学时冒出的青虫，是你搞的鬼吧？”
宣楠连忙摆摆手，一股无辜样。
“不是的，或许是可能是瑶芩仙子叫我帮她整理书本时飞进去的。”
“飞进去的？”
“嗯嗯。”宣楠连点头。
“那你倒是说说，那只大青虫又是如何长出羽翼，正好飞到瑶芩的课本中，又正好被你合书时夹中呢？”
眼见瞒不过了，宣楠只好坦白。
“好吧，那我说。”
“但你能不能不要禀明尊上？”
宣楠还记着他说的要告状，心里一万头牛撞过，担心受怕地抬眼看向他。
“你先说来。”
“其实是我在她课本中撒了些花蜜，原本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引来蜜蜂。”
“谁知道这条大青虫竟能自己爬进去……”
“还有呢？”
“还有什么？”宣楠歪歪头，看向他。
“那青虫被你施了何种法术一分二二分四的？”
宣楠刚放下的双手又摆了起来。
“这个真的和我没关系！”
“是吗？”
赵珩像是定要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
“那你颈间的玉石吊坠是怎么回事？”
“啊？”宣楠低头，这才发现颈间的吊坠。
玉石质地通透白皙，时不时泛着幽幽蓝光。
伸手触碰它时，她能感受到玉石散发出的一股清冷的神秘力量。
似是它在温养守护她。
摘下细看，玉环内侧刻了“岁岁平安”四字，像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他盯着她看，她眼睫微颤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岁安岁安，
岁岁平安。
二人思绪被忽然“噗”的一声熄灭的火烛牵回。
赵珩慢悠悠站起身，
“绪岁安，你该去上课了。”
赵珩从她身侧经过时，她猛然拉住他的衣袖。
赵珩有些诧异，扭头看她。
“那为什么我姓绪？”
赵珩笑的释然，
“绪照山最不缺的就是你这种，小桂花精。”
“只是，你这株小桂花倒是与众不同……”
宣楠跟上去，依旧扯着他的衣袖不松手，追问道：“只是什么？”
赵珩耸耸肩，伸手指了指她的眉心。
宣楠顺着摸上眉心，隐约摸到突然显现的花钿。
“好看？”
赵珩抿嘴，被眼前这株桂花的自恋无语到。
*
这节是赵珩的授课，专讲一些法术的理论课程。
其他小仙们听得眼睛放光，坐得端正。
“哎……”
“这人的课和人一样，可真是无聊……”
堂内，宣楠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以“超现代”的握笔姿势拿着毛笔在纸上乱涂乱写：
宣楠。
战大魔王。
死。
…
又战大魔王。
活。
上学。
可怜。
有坏人。
绪照山。
岁安。
美。
漂亮。
整理了遍思路，她还是没搞懂。
脑海中刹那间闪过一道金光，睫毛微微翘起，眼中的疑虑尽数消散。
绪照山！
宣楠心里暗暗夸赞自己，她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聪明的人！
她歪歪头时而鼓起腮帮子思考，只是……什么时候去呢？
现在？
在赵珩的视角中，不远处一本立起的书本子上缓缓冒出一双灵动而又淘气不怀好意的狗狗眼，透过她的眼睛，似是就能感知到她在憋着什么坏。
“绪岁安！”
他大声喝令她。
宣楠条件反射般立马站起来，也顾不着立起来的书的坍塌。
站起来后他也没再开口，两人大眼瞪小眼。
良久，他才开口：“你来说说，我们刚刚在讲忘川。”
忘川忘川，电视里的那种吗……？
宣楠翻书的动作不停，一股怪力将她的书本按压式合上。
“我说让翻书了吗？”
宣楠两眼一闭，书本合上时的风轻轻拍打在她的脸上。
好凶……
“忘川湖水，黑绿色的？饮下之人忘却一切得而往生。”
课堂上瞬间传来窸窸窣窣的低笑声。
宣楠这下知道了，她被电视剧坑害惨了……
“赵夫子！”瑶芩瞥了一眼宣楠，傲娇地举手示意。
“你来说。”
“忘川交界与生死之间，寻常之人不易遇。忘川之水乃最纯净的药饮，但饮用时会有强烈的灼烧与窒息之感，饮下之人在走完忘川小径后神魂俱灭、魂飞魄散。只有个别人才能得以真正的往生，但他们一般都与忘川主作了天大的交易。”
“神魂俱灭，魂飞魄散？”
宣楠不可置信地小声跟读着，仿佛她经历过一般的窒息。
眼前景象窸窸窣窣忽闪忽灭，她隐约瞧见白发女子身着斗篷在一湖边给一男人递碗。
一滴泪不适时地在眼眶之间徘徊，她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心痛。
她捂着胸口，心里疑惑万分。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