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更漏刚刚滴尽,沉雄苍凉的钟声便自洛阳宫城的最高处沛然荡开,如无形的巨锤,击碎了笼罩九重宫阙的稀薄晨雾。那钟声裹挟着寒冽的湿气,一层层推开沉重的宫门。丹墀御道两侧,执戟的武士如同从墨玉中雕琢出的塑像,甲胄在将明未明的熹微里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玄玉龙椅之上,蒋毅端坐如渊。十二旒白玉垂珠静静悬于额前,纹丝不动,唯有最下缘的珠串,随着他沉稳悠长的呼吸,偶尔发出几不可闻的轻碰声,泠泠如玉磬。他的目光穿透珠帘的缝隙,扫过殿阶之下,那里,百名身着星火堂墨色短褐的匠师,如同整齐的黑色磐石,双手高举过头顶,托着沉甸甸的青铜方匦。匦盖已开,一块块青灰色的水泥块暴露在殿内无数支牛油巨烛的光焰之下。那断面粗砺、坚实,泛着铁石般的冷硬光泽,仿佛凝固了大地深处最厚重的力量。一股混合着生石灰、矿粉和新生泥土的奇异气息,在庄严肃穆的紫微殿中弥漫开来,与沉水香、龙涎香的馥郁纠缠,形成一种奇特的、预示着某种剧烈变革的序曲。
“自今日始——” 蒋毅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在深潭中投入巨石,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千钧之力,轰然撞上高耸的殿宇梁柱,激起沉闷的回响,震得烛火也为之一颤,“凡大夏疆土所至,官道驿路,皆覆此物!”
“水泥”二字,如同惊雷炸响在群臣头顶。阶下,那些身着各色锦鸡、孔雀、麒麟、仙鹤补服的文武百官,如同被无形的巨浪冲击,身形齐齐一震。惊愕的低语如同被惊起的蜂群,嗡嗡地在金砖玉柱间弥漫开来。有人惊疑不定地偷眼望向那匦中之物,有人则下意识地搓捻着朝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捏碎这惊世骇俗的宣告。
在这片震动之中,武将班列最前,白发苍苍的老将赵云,身形却如古松般凝立。他布满岁月沟壑的手,正轻轻抚过颌下如雪的长须。那动作看似从容,指尖却带着一丝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微颤。浑浊的眼眸深处,一点锐利的光骤然亮起,穿透了垂暮的苍老,亮得如同少年时初临战阵、意气风发的刹那。那光亮并非喜悦,而是一种被刺穿心魂的剧痛与激荡。眼前这青灰色的、冰冷坚硬的物件,仿佛骤然化作数十年前当阳长坂坡那场永世难忘的瓢泼大雨,化作那吞噬了无数健儿战马的、无边无际的、令人绝望的泥潭……
*彼时,他赵子龙一身白袍已被血与泥染得看不出本色,怀中紧裹着襁褓中滚烫的幼主。胯下的照夜玉狮子,昔日神骏非凡的宝马,此刻四蹄深陷在齐膝的泥泞里,每一次奋力的拔蹄,都伴随着令人心胆俱裂的嘶鸣和肌肉撕裂般的颤抖。每一次抬蹄,都带起大团沉重的黑泥。*
*身后,是如狼似虎、穷追不舍的曹魏虎豹骑。铁蹄践踏泥水的声音,沉闷得如同地狱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泥浆糊住了战马的眼睛,也糊住了士兵们的甲胄。一个年轻的亲兵,脸上稚气尚未褪尽,为了替赵云挡开侧面刺来的一矛,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扑倒在泥浆里。沉重的铁甲瞬间将他拖住,他挣扎着,双手徒劳地在粘稠的泥水中扒拉,只溅起一片污浊。他甚至来不及喊出一声,一柄冰冷的环首刀便已精准地斩落……*
*“将军快走!” 另一名跟随多年的老卒,吼声嘶哑,猛地一鞭抽在赵云坐骑的后臀,自己却因用力过猛,重心失衡,连人带马轰然侧翻,溅起巨大的泥浪。瞬间便被汹涌而至的敌骑淹没,只余下几声短暂而凄厉的惨叫在雨幕中断裂……*
*泥泞,这该死的、无处不在的泥泞!它比敌人的刀剑更可怕,它吞噬着战士的生命,迟滞着援军的脚步,让无数忠勇的袍泽,在绝望的挣扎中,眼睁睁看着寒刃加身……*
一股强烈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赵云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再睁开时,那点锐利的光已化作沉甸甸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悲怆。他粗糙的手掌,无声地按在了腰间那柄陪伴他大半生的青釭剑柄上,冰冷的触感传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喉间一声压抑的轻咳,在寂静下来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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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殿的余音尚未散尽,皇城东北角的麒麟阁已然沐浴在庄严的册封仪典之中。此处不似正殿的恢弘,却自有一股沉凝厚重的气度。阁内楠木梁柱承托着藻井天穹,其上彩绘祥云缭绕,瑞兽奔腾。阳光透过高窗,斜斜地洒落在中央巨大的青铜麒麟雕塑上,那麒麟昂首奋蹄,足踏祥云,双目以罕见的蓝宝石镶嵌,在光线下流转着深邃神秘的光华。
三位新晋的内阁重臣——戏志才、庞统、徐庶,身着簇新的紫袍玉带,肃立于麒麟像前。礼部尚书手捧圣旨,声音洪亮,字字千钧:“……咨尔戏志才、庞统、徐庶,经纬之才,社稷股肱……特授麒麟符,执掌机枢,参赞国政,钦此!”
三人同时躬身,双手高举过头顶。礼官将三枚沉重的青铜麒麟符郑重地分别放入他们手中。符约半尺长,形制古朴,麒麟踏云之姿栩栩如生,鳞甲纹路清晰可辨。入手冰冷沉实,更奇的是,符身内部似乎暗藏精巧机括,隐隐有细微的金属簧片摩擦声。唯有三符合一,嵌入麒麟像腹部的特定凹槽,方能开启麒麟阁深处那传说中存放着大夏最核心机密与珍宝的秘库。这符,是权力,更是如山重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戏志才双手紧握着麒麟符,指腹感受着上面冰冷的纹路,仿佛要将其烙印进骨血。他缓缓抬首,目光扫过阁内肃立的各部官员,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内阁非相,实为万民仆。此符在手,不敢有片刻忘怀!” 说罢,他微微侧身。两名侍从应声上前,恭敬地展开一卷丈余长的素白绢帛,正是那凝聚了新政核心的《民生策》。绢上墨色饱满,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条陈清晰。
戏志才的羽扇轻点绢帛首列:“此乃国本所系——**医署改制**!”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州设太医馆,集良方,育名医;县立惠民局,施药济贫,防疫祛疴。务使黎民疾患,皆有可托之处!” 话音甫落,文官班列中,几位须发皆白、身着锦鸡补服的世族老臣,如太医院前院判陈颐、礼部侍郎崔琰等,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陈颐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想说什么,终究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目光阴沉地瞥向那《民生策》,袖中的拳头已然攥紧。太医署改制,这是要掘他们世族掌控杏林、以医博名的根基!
“其二,” 庞统向前一步,他那略显矮胖的身材此刻却散发出渊渟岳峙的气势,手中羽扇随之挥动,带起一股沉稳的风,“**农法新章**,重中之重!稻麦轮作制,推及漠南新垦之土。休田养力,轮种增产,此乃天赐良法,必使我大夏仓廪实,民无饥馑之忧!” 他眼中闪烁着对沃野千里的灼灼热望。
“其三,” 徐庶的声音如同清泉击石,冷静而坚定,他摊开一卷同样巨大的地图一角,显露出复杂的海岸线与岛屿标注,“**商律铁则**!欺市者黥面,伪货者斩手!非严刑峻法,无以正商道,安民生,护我大夏货殖之清流!”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在场一些家世显赫、暗涉商贾的官员,所及之处,不少人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垂下了目光。
庞统的羽扇随即精准地点向阁内另一侧巨大的夷州(台湾)沙盘。沙盘上山川起伏,海岸蜿蜒,细致入微。“扶桑银矿,”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开拓者的豪迈,“海运已然畅通!岁入之巨,可筑百所蒙学、乡学!教化之功,泽被万代!”
徐庶顺势上前,与侍从合力,将手中那卷巨大的《四海堪舆图》完全展开。此图以极坚韧的桑皮纸精心绘制,覆盖了从大夏东海之滨,穿过烟波浩渺的南洋,直至锡兰(斯里兰卡)、扶南(柬埔寨)乃至更遥远天竺(印度)海岸的广阔海域。图上墨线勾勒精细,岛屿星罗棋布。而最为夺目的,是沿着几条清晰标注的主航道,密密麻麻镶嵌着的数百颗浑圆莹润的夜明珠!每一颗都经过格物院巧匠精心打磨,大小均匀,此刻虽在白昼,但阁内光线略显幽深,这些明珠竟隐隐散发出柔和的、如梦似幻的月白色光晕,将整条航线清晰地、璀璨地标识出来,仿佛一条条流淌在图纸上的银河,光耀整个麒麟阁!
“格物院新制,” 徐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手指拂过那珠光熠熠的海图,“以此为引,四海之利,尽入我大夏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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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政如惊蛰后的第一声春雷,撼动着古老帝国的根基。麒麟阁的珠光海图尚未黯淡,汹涌的暗流已在各方势力的角力下激荡起来。
州设太医馆、县立惠民局的诏令甫一抵达颍川郡,便如投入滚油中的冰水。颍川陈氏,百年杏林世家,族中子弟遍布郡县医官之位,更掌控着颍川近七成的药行。陈氏府邸的书房内,烛火通明。前太医院院判陈颐须发戟张,一掌重重拍在紫檀木书案上,震得笔架砚台一阵乱跳:“竖子欺人太甚!‘惠民局’?分明是要断我陈氏根基,夺我祖传济世之功!此乃掘我祖坟!” 他的儿子,现任颍川郡医官署令陈昶,脸色铁青:“父亲,惠民局若成,廉价官药冲击,我族药行首当其冲!更可恨者,那些贱民泥腿子,岂能与吾等同享杏林之术?” 书房内几位依附陈家的药行东主更是群情激愤,叫嚷着“官逼民反”、“断不能坐以待毙”。
数日后,颍川郡首阳县城。新设立的惠民局药铺刚刚挂上崭新的匾额,木漆的味道还未散尽。清晨,药铺管事刚卸下门板,准备开张,一群身着青衣、面容不善的汉子便围了上来,既不买药,也不问诊,只是或蹲或站,堵在门口,目光阴鸷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路人。偶尔有胆大的乡民想进去看看,立刻被几声阴阳怪气的咳嗽和凶狠的眼神逼退。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威胁。药铺内,从州城太医馆调来的年轻医士孙邈,看着门外那密不透风的人墙,又看看柜台上寥寥无几的几味平价草药,心急如焚。他猛地抓起案上用来捣药的铜臼,就要冲出去理论,却被老成持重的药铺掌柜死死拉住:“孙医士!使不得啊!这些人…都是陈家的爪牙!你这一出去,正中他们下怀!他们等的就是闹事,好让官府说我们惠民局惹是生非!忍忍…再忍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消息夹杂着陈氏暗中煽动的流言,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虫,飞速传至洛阳。朝堂之上,以崔琰为首的一批世族代言人立刻发难。紫宸殿偏殿的御书房内,崔琰手持数份颍川郡守“泣血陈情”的奏折,痛心疾首:“陛下!新政虽善,然操之过急,恐伤国体啊!颍川陈氏,悬壶济世,仁心仁术,泽被乡梓百年!今惠民局之设,非但未解民困,反激起地方大族忧愤,市井骚然!长此以往,恐寒了天下士族之心,动摇国本!臣恳请陛下,暂缓医改,详加斟酌!”
蒋毅端坐御案之后,面上看不出喜怒,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过崔琰和他身后几位附议的官员。他并未直接驳斥,只是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重若千钧:“动摇国本?朕倒要看看,是盘剥乡里、垄断医道的蠹虫能动摇国本,还是朕这为天下生民开一条活路的惠民局能动摇国本!崔卿,” 他目光锁定崔琰,带着无形的压力,“你忧心士族之心,可曾忧心过颍川城外,那些因无钱买药而卧以待毙的百姓之心?” 他转向侍立一旁的戏志才,语气不容置疑:“传旨刑部、御史台,遴选精干吏员,组成巡察组,即日赶赴颍川!一查惠民局受阻实情,二查颍川陈氏及其药行历年所行!若有官商勾结、囤积居奇、草菅人命者,无论牵涉何人,一律严惩!遇阻挠新政、煽动闹事者,就地锁拿,以谋逆论处!”
戏志才躬身领命:“臣遵旨!”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麒麟符在手,这第一道荆棘,必须用铁腕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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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南阳盆地,金黄的麦浪刚刚被收割,空气中弥漫着新麦的甜香和泥土被翻开的浓郁气息。田野里,农人们正按照新颁布的《农法新章》,紧张地引水灌田,准备播种晚稻,实践这前所未有的“稻麦轮作”之法。庞统的紫袍玉带早已换成了便于行走的粗布短褐,脚上的官靴也沾满了泥浆。他蹲在田埂上,羽扇插在后颈衣领里,毫不在意形象。他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把刚被犁铧翻开、尚带着湿气的泥土,仔细看着土块的碎散程度和墒情,又拔起几株残留的麦茬,观察着根系的状况。
“庞相爷,您看这墒情,下稻种…当真使得?” 一位赤着脚、裤腿卷到膝盖的老农,脸上沟壑纵横,带着深深的疑虑凑过来问道。他种了一辈子麦子,从未在麦收后紧接着种稻子。
庞统抬起头,脸上是和煦的笑容,耐心解释:“老丈放心。你看这土,疏松透气,墒情正好。麦茬腐了是肥,稻子喝了长得壮!咱们这‘稻麦轮作’,就是不让地闲着,一年两熟,收成翻倍!” 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格物院反复试验过,错不了!官府会派专人指导,稻种也是特选耐寒的良种。待秋收时,老丈家里粮仓堆满了稻谷和白面,那才叫好光景!” 他的话语朴实,带着强烈的感染力。周围的农人听着,脸上的疑虑渐渐被憧憬取代,有人憨厚地笑了起来。
庞统心中也涌动着热流。他出身荆襄,深知农事之艰,粮粟之重。推广轮作,阻力虽不如医改那般来自盘根错节的世族,却在于千百年来的耕种习惯和农人根深蒂固的保守。他必须亲力亲为,用实实在在的收成说话。他站起身,目光投向远处正在引水灌田的沟渠,仿佛已看到金秋时节,沉甸甸的稻穗再次压弯了枝头。
然而,天象的剧变往往就在人最充满希望的时刻猝然降临。
几日后的一个午后,庞统正在临时搭建的田头草棚里,与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农和州府派来的农学博士研讨引水灌溉的细节。棚外阳光炽烈,蝉鸣聒噪。突然,一阵奇异而沉闷的嗡鸣声自西北天际传来,初时细微,如同远方的闷雷,转瞬间便铺天盖地,如同亿万张粗糙的砂纸在疯狂地摩擦着天空!
“蝗…蝗虫!” 棚外一个眼尖的农人失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末日般的恐惧。
庞统猛地冲出草棚。只见西北方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被一片巨大的、翻滚涌动的黄褐色云团所遮蔽!那“云团”急速逼近,沉闷的振翅声汇成一片恐怖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轰鸣,仿佛整个天空都在颤抖!阳光被彻底吞噬,大地瞬间昏暗下来。
“遮天蔽日”已不足以形容其万一!那是由亿万只饥饿的飞蝗组成的毁灭洪流!它们如同狂暴的沙尘暴,又似决堤的浊浪,轰然扑向刚刚灌满水、嫩绿的稻秧才刚刚冒出头的新田!所过之处,一片令人心悸的、密集的“沙沙沙”啃噬声响起,如同地狱恶鬼的咀嚼!绿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露出下面浑浊的水面。农人们哭喊着,挥舞着树枝、衣物,甚至点燃了田埂上的枯草试图驱赶,但在那无边无际的虫云面前,一切抵抗都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庞统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手中那卷写着轮作要点的竹简“啪嗒”一声掉落在泥水里。他苦心推广的稻麦轮作新田,这承载着无数农人秋收希望、更关系着新政威信的土地,正在被这百年不遇的蝗魔无情吞噬!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位智计百出的“凤雏”。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农妇扑倒在田埂上,对着被蝗虫覆盖、迅速变得光秃的稻田,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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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阁内,灯火彻夜长明。颍川医改受阻的急报与南阳百年蝗灾的噩耗几乎同时送达,如同两记重锤砸在三位麒麟阁臣的心头。沉重的压力几乎让空气凝固。
戏志才眉头紧锁,伏案疾书,一道道措辞严厉的钧令从笔下流出,要求颍川周边郡县医署立刻调拨药材、增派医士,支援首阳惠民局,并严令地方驻军配合巡察组行动,弹压任何敢于对抗新政的宵小。他必须抢在陈氏煽动起更大的风浪之前,用最快的速度和最强的力量,将这颗毒瘤剜除。
徐庶则完全扑在那张巨大的《四海堪舆图》上。烛光下,锡兰至扶南航线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韧而稳定的光辉。他手中的朱笔在地图上快速圈点,标注着几个关键的大海商家族和他们在东南沿海的货栈位置。他深知,要支撑戏志才在颍川的铁腕,要赈济庞统在南阳的灾荒,都需要海量的、实打实的钱粮!而最快的来源,就是这刚刚开拓、蕴藏无限财富的海上商路。他必须立刻调动这些海商的力量,将囤积的粮食、布匹,通过海船和漕运,火速调往南阳灾区,同时以巨大的海外贸易利润,为新政输血,稳住后方。
“报——!” 一个满身尘土、嘴唇干裂的信使几乎是滚进了麒麟阁,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南阳急报!蝗灾…百年未见…庞相爷…新稻秧田…已…已十不存一!” 信使说完,便力竭昏倒在地。
阁内死一般的寂静。戏志才手中的笔悬在半空,一滴浓墨坠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晕开一团刺目的黑。徐庶猛地抬起头,朱笔在“扶南”的位置重重一顿,留下一个鲜红的印记,仿佛一滴血。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自阁外响起。赵云一身常服,并未披甲,但那久经沙场的凛冽之气依旧迫人。他显然是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老将军没有看地图,也没有看奏报,他的目光直接投向阁中悬挂着的一幅巨大的《大夏疆域总图》,目光最终落在地图上蜿蜒如血脉的官道网络标记上。
他的大手,缓缓抚过腰间佩剑的剑柄,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易碎的珍宝。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要透过冰冷的金属,握住那些早已消逝在岁月尘埃中的英魂。良久,一声低沉得如同叹息,却又带着千钧之重的声音,在寂静的麒麟阁内响起,清晰地传入戏志才和徐庶耳中:
“三十万将士英灵…” 赵云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地图的官道上,声音沉郁苍凉,仿佛穿越了数十年的血雨腥风,“当年长坂坡…若有此等坚实坦途,何至于深陷泥淖,任人屠戮…何至于让那么多好儿郎,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就…就埋骨在那片烂泥里…”
他顿了顿,似乎在强抑胸中翻腾的巨浪,最终,一字一句,重若泰山:
“今见大道将成,新政初肇,纵有千难万险…他们…终可瞑目了。”
这低语并非豪言壮语,却比任何誓言都更沉重。戏志才和徐庶肃然动容。老将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剑,刺穿了眼前的困局,直指那以无数牺牲铺就的、通向未来的道路。徐庶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回那珠光闪耀的海图,那鲜红的“扶南”标记仿佛燃烧起来。他提笔,在一条从扶南直通南阳的漕运路线上,用力地画下一个醒目的箭头。
麒麟阁的灯火,在深沉的夜色里,燃烧得更加炽烈,仿佛要刺破这笼罩帝国的重重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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