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的消防梯在尤维限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东京旧城区的空气里飘着酸雨和腐烂食物的味道，远处死亡会总部的全息投影广告在夜空中闪烁，宣传着帝国统治下的繁荣美好。
“你确定席务会来这种老鼠窝？”尤维限压低声音，左手按在肋骨的旧伤上。那里的金纹从昨夜开始就一直隐隐发烫，像有活物在皮肤下蠕动。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胤莱斯像影子一样贴上来，呼吸喷在他后颈：“左转第三扇窗，红色霓虹灯。”
尤维限侧目，发现胤莱斯的瞳孔又变成了完全的金色竖瞳，在黑暗中莹莹发亮。自从海底觉醒后，胤莱斯身上的人类特征正在加速消退——指甲变成了坚硬的黑色角质，说话时偶尔会带出金属质感的回声。
“你还能撑多久？”尤维限突然问。
胤莱斯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足够杀了艾虔。”
他们撬开生锈的防火窗，滑进一条布满管道的维修通道。尤维限的夜视能力变得异常敏锐，能看清三十米外一只老鼠胡须的颤动。这具身体正在发生某种不可逆的改变，但他没时间思考后果。
通道尽头是一间被改造成安全屋的机房。尤维限刚要踏进去，胤莱斯猛地拽住他后领。一道激光束擦着尤维限的鼻尖射入墙壁，烧出拳头大的洞。
“席务。”胤莱斯的声音带着警告的震动，“是我。”
阴影中走出一个消瘦的身影。席务的制服换成了平民的粗布衣服，左眼戴着战术目镜，右手握着的脉冲手枪纹丝不动地指着尤维限的心脏。
“我该杀了你。”席务对尤维限说，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你把他变成了怪物。”
尤维限嗤笑一声：“你该看看镜子，忠犬。”
席务的左眼在目镜下泛着不自然的红光——那是艾虔给所有“失败实验品”植入的控制装置。但奇怪的是，目镜边缘有被撬动的痕迹，几根电线裸露在外。
“够了。”胤莱斯上前一步，金色竖瞳直视席务的机械眼，“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
三秒钟的死寂。席务的枪口微微颤抖，最终垂下。他转身走向控制台，掀开地板露出一个生物识别锁：“艾虔今晚在北极基地启动‘收割计划’。他要抽干所有实验体的金瞳能量。”
尤维限皱眉：“所有实验体？”
席务解开衬衫纽扣，转身露出后背——从颈椎到尾椎排列着十二个手术疤痕，每个疤痕旁边都烙着一个编号：LS-1到LS-12。
“胤莱斯是第十三个，唯一成功的‘完美体’。”席务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是LS-6，也是艾虔的亲生儿子。”
控制台的全息屏自动亮起，显示出一份基因图谱。尤维限的瞳孔收缩——席务和胤莱斯的DNA有67%相似度，而艾虔与席务的亲子关系确认标记刺眼地闪烁着。
“他用自己儿子的基因做实验？”尤维限感到一阵反胃。
席务重新穿好衣服，机械眼发出轻微的嗡鸣：“在他眼里，我们都是可回收资源。”他调出一段加密视频，“看看这个。”
画面中，艾虔站在一个巨大的培养舱前，里面漂浮着某种半透明的金色物质。尤维限肋骨处的金纹突然剧烈灼痛——那东西与他和胤莱斯体内的晶体同源。
“金瞳母体。”胤莱斯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他找到了核心。”
席务点头：“北极基地地下两千米。他打算用母体吸收所有子体能量，实现——”
“永生。”尤维限和胤莱斯异口同声。
警报声突然刺破寂静。席务的战术目镜闪烁红光：“行刑队找到这里了。三分钟。”
胤莱斯转向尤维限：“你带席务从通风管走。我断后。”
“放屁！”尤维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那破芯片还在漏电，想自爆吗？”
触碰到胤莱斯皮肤的瞬间，两人手臂上的金纹同时亮起。一股奇异的热流顺着接触点蔓延，尤维限的视野突然分裂——他同时看到了机房内部和自己站在外面的诡异视角。那是胤莱斯的眼睛看到的画面。
“见鬼......”尤维限猛地抽手，分裂的视野重新合一。席务震惊地看着他们，机械眼疯狂调节焦距。
“你们已经发展到意识共享了？”席务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这比艾虔预测的进化速度快了十倍。”
窗外传来飞行器降落的轰鸣。没时间讨论了。席务迅速拆下战术目镜，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眼窝——他早已自行挖除了艾虔的控制装置。
“北极基地的坐标在这里。”他将一枚芯片插入尤维限的战术腰带，“我留下干扰信号。”
尤维限刚要反对，胤莱斯突然按住他的后颈。那种奇异的联结再次建立，胤莱斯的想法直接流入他脑海：【他求死。尊重他。】
第一波脉冲弹击碎外墙时，席务已经重新戴好目镜站在窗边。他最后看了胤莱斯一眼，说了句奇怪的话：“记得给我带束白菊，哥哥。”
尤维限被胤莱斯拽进通风管的瞬间，看到席务迎着行刑队冲了出去，手中引爆器闪着红光。
爆炸的冲击波让整个旧城区震颤。尤维限和胤莱斯在污水管道中狂奔，身后是塌陷的混凝土和沸腾的蒸汽。尤维限的肋骨疼得像被烙铁灼烧，但更让他难以呼吸的是席务最后的眼神——那种解脱般的平静。
“左转。”胤莱斯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声，“前面有出口。”
尤维限抓住他的肩膀：“席务为什么叫你哥哥？”
管道中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出胤莱斯侧脸上蔓延的金色纹路。他的犬齿变长刺破下唇，金血滴在锈蚀的管道上发出腐蚀的嘶嘶声。
“因为艾虔用同一个精子库制造了我们二十个‘儿子’。”胤莱斯的金色竖瞳在黑暗中燃烧，“席务是唯一活到成年的失败品。”
污水突然变深。尤维限的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一股大力将他拖向水下。他呛了满口污水，看到三个穿着潜水装甲的行刑队员从污水中升起，电磁网兜头罩下。
脉冲枪在水下失效。尤维限拔出□□刺向最近的敌人，却见一道金色闪电划过——胤莱斯的指甲暴长成利爪，撕开潜水装甲就像撕开锡纸。鲜血与污水混合成粉色的雾，但更多装甲兵从管道尽头涌来。
“上去！”胤莱斯抓住尤维限的腰带将他抛向通风口，自己却被三张电磁网同时缠住。高压电流让他的身体剧烈抽搐，金色血液从五官渗出。
尤维限撞开通风盖爬出地面，却没有逃跑。他跪在井口边，突然做了一个疯狂的举动——将手伸进沸腾的污水中，主动触碰那些缠绕胤莱斯的电网。
剧痛如千万根烧红的针扎进神经。但与此同时，他肋骨处的金纹爆发强光，顺着臂膀流向指尖。金光与电流交织成网，反向侵入行刑队的装甲系统。所有潜水兵的头盔内部突然亮起警告红光——他们的氧气循环系统被篡改了。
水下的屠杀只持续了十七秒。当尤维限把胤莱斯拉出水面时，后者已经半昏迷，皮肤上的金纹忽明忽暗。尤维限自己的指尖也变成了淡金色，而且变化正在向手掌蔓延。
“醒醒，混蛋！”尤维限拍打胤莱斯的脸颊，触手却是一片不正常的高热。胤莱斯的瞳孔完全变成了野兽般的竖线，呼吸间带着金属摩擦声。
远处传来更多的脚步声。尤维限咬牙扛起胤莱斯，跌跌撞撞地冲向废弃的地铁隧道。肩上的躯体重得像铅块，而且越来越烫——胤莱斯的体温已经超过了人类极限，金纹在皮肤下如岩浆流动。
隧道尽头有一节被遗弃的货运车厢。尤维限踹开门，将胤莱斯平放在地板上。借着应急灯的微光，他看到胤莱斯心口的金纹正在形成某种古老的符文，与自己在海底见过的图案相似但不同。
“坚持住......”尤维限撕开胤莱斯的衬衫，发现他左胸的手术疤痕裂开了，金色光浆不断渗出。这不对劲——以胤莱斯的恢复能力，伤口不该恶化。
当尤维限的手无意间擦过那道伤口时，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将他拉入幻觉——
他站在一个纯白的实验室里，面前是十个培养舱，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个与胤莱斯面容相似的少年。艾虔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LS-13表现如何？】
【稳定率98.7%。】穿白袍的宫本回答，【但共生体Y.W.X.出现排异反应。】
画面切换。小尤维限被绑在手术台上挣扎，而少年胤莱斯突然暴起，徒手撕碎了四个警卫。艾虔冷眼旁观：【有趣。看来情感联结比基因共鸣更重要。抹除记忆，重新开始。】
幻觉突然中断。尤维限发现自己趴在胤莱斯身上，额头抵着对方的伤口。更诡异的是，他的金纹正通过接触点流向胤莱斯，像金色的溪流修补着裂痕。
胤莱斯的眼睛突然睁开，完全变成液态黄金般的颜色。他抓住尤维限的手腕，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他......在北极......启动......”
“我知道。”尤维限任由他抓着，“但你现在像块烤红薯。”
胤莱斯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居然挤出一个微笑：“你......还是......这么......讨厌......”
这句话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胤莱斯再次陷入昏迷，但呼吸平稳了许多。尤维限发现自己能感知到对方的梦境——那是海底的景象，无数金色光点如星辰般向他们汇聚。
车厢外，东京的夜空被一道从北方射来的金色光柱撕裂。尤维限的皮肤随之刺痛，仿佛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警告。北极基地的“收割”已经开始了。
他低头看着胤莱斯与自己交缠的金纹，突然明白了宫本临死前的话。他们确实是彼此的锁与钥匙——锁住艾虔的野心，开启某种连创造者都恐惧的力量。
“该结束了，老东西。”尤维限对着北方低语，犬齿不受控制地变长。他掰开胤莱斯的手指，却将自己的手腕与之十指相扣。金纹完全连接的那一刻，整个车厢内部亮如白昼。
远处，死亡会总部的警报声响彻云霄。全息屏幕上的艾虔影像突然扭曲，帝国统治者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监测屏幕上，代表金瞳能量的曲线正在疯狂攀升——但不是流向北极，而是汇聚在东京地下某处。
两个光点融合成了一个，亮度超过了所有测量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