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卸力一般坐在苏祈安旁边,靠在牛车上,身边的行尸依然蠢蠢欲动,却没有再向前一步,柳书漾感觉做梦一样。刚刚“方顺”那么响亮的惨叫声却没有人醒来。所以,方顺到底去哪儿了?死了吗?白天的时候他还提醒自己来着,甚至刚刚他还在他身边睡觉,这么一个憨厚的大叔,到底是什么时候不对劲变成鬼,消失的一点灰都不剩?他的死令柳书漾的心凉了大半截,这里当真是凶险万分,恐怖非常,没准什么时候,自己也......
“他回头了。”
柳书漾一惊,原来是苏祈安。
“你没睡着?”
“我睡眠浅,太安静太吵都睡不着”,苏祈安道,柳书漾扭头看了看他,发现他也在看自己,柳书漾莫名感觉多了一丝丝安全感。
“在你们都睡着之后,三个守夜人都睡着了”,他继续道,“不是他们的原因,是恶灵催眠,强行让他们睡着的。在恶灵营造的梦境里,行尸肯定做了什么,诱导他们回头了。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见方顺回头,他的表情很惊恐,好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这一点我觉得你应该体会过了。”
柳书漾不语,他的确已经体会过了,现在想想都不禁起鸡皮疙瘩的程度。
“然后,他似乎在你身上摸索了一通,就垂下头,不动了。”说罢,苏祈安盯着他不说话了。
柳书漾一听这话,马上查看了自己身上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片刻,从自己胸口摸出一个包着朱砂的布包,愣住了。他明白了,原来,方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明白了自己活不成了,把朱砂留给了他。
苏祈安眼见柳书漾拿出了朱砂,叹了口气。
“他是个好人。”
“时间还早,休息会儿吧。”
“他们呢?”柳书漾指另外两个守夜人。
“能不能脱离恶灵的梦,要靠他们自己,谁也帮不了他们。”
“你我手上都有朱砂,你回你之前睡觉的地方吧,否则,行尸该从你和方顺的方向钻空子了。”苏祈安的话语间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柳书漾点点头,回到另一侧,靠在牛车上小憩,却根本睡不着了。期间他看见行尸挤挤挨挨想要靠近他们,都被苏祈安用朱砂逼了回去,随后似乎是发现无机可乘,便渐渐散去了。苏祈安又在常泰和谭愿身边观察了一番,谭愿脸色苍白的醒了过来,随后满脸歉意的对苏祈安说了几句话,苏祈安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谭愿则打起精神开始认真盯着周围。没过一会儿,常泰也大口呼吸着醒来了,他有些激动,惊醒了一旁的李科逸,李科逸有些不满,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不久,发出了细细的鼾声。常泰则涨红了脸,守在一边,没再睡觉。柳书漾迷迷糊糊,就这样靠着,一直到日出。
“各位继续赶路吧。”王伯一声令下,疲惫不堪的柳书漾生无可恋地站起来,跟着队伍继续往前行进。
“昨晚发生了什么?怎么不见方顺大哥?”李科逸也刚刚睡醒,不过看状态,昨晚应该休息的还不错,他伸了个懒腰,对着柳书漾问道。
柳书漾把昨晚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讲了一遍,李科逸听完陷入了沉思。
“柳公子节哀。”月初道,这小丫鬟昨晚睡得应该也比较香,“没帮上什么忙,今天我去采药吧。”
此时的柳书漾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他与方顺素不相识,方顺的死带给他的更多是恐惧而不是悲伤,他更加在意的是,这里的人似乎有些过于勇敢了......苏祈安如此,月初这样的小丫鬟竟然也会主动去采草药。
“我和你一起”,林霖道,“总要做点什么的。”后面这一句似乎是对谭愿说的,也像是对众人所说。
“林姑娘大义”,苏祈安在一旁恭维了一句,柳书漾注意到,这句话不像是恭维,更多的像是嘲讽,林霖看了他一眼。
“我也没有说坐享其成,什么都不做吧。”
“林姑娘,话不能这么说”,苏祈安冷笑,“水,我给趟过了,走别人走过的路,就不是坐享其成了?”
“苏祈安!你......”
“总不能让两个姑娘单独去,我也一起吧”,李科逸忙打断道,“王伯,那我们就去了。”说罢,带着月初和微愠的林霖朝着河道边的丛林走去。
“苏祈安,你以为你出去采了个药就很厉害了吗?”林霖甚是不服气,但是苏祈安只是哼了一声,没再搭理她。
“算了,林霖姐。”
王伯朝他们招了招手:“有劳了。”
柳书漾不言,只是跟着牛车慢慢往前走。今日天色并不是很好,似乎要下一场小雨,柳书漾如是想,他握着手里的朱砂,思绪乱飞。昨晚方顺和他闹出的声音那么大,也不知道王伯听见没有,柳书漾早就感觉出来,王伯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他就像是店老板,给他们这些运尸的人安排活儿干,但看他对于方顺的死的反应如此视而不见,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就好像不用对他们这些人的生死负任何责任一样。柳书漾深感奇怪,在梦境之外的现实生活,哪个店家死了人不仅要赔付一定的数额,最重要的是会影响店里名声,普通百姓会避开这些个商铺,避免沾染上晦气。他们帮王伯运尸虽说可能是一次性的工作,但是总归要有赔偿的吧,除非王伯跟他一样财大气粗,那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就只雇佣他们几个人而不多雇几个人呢,而且还只用了牛车?
所以说王伯肯定是没那么富庶的,那么他雇佣他们来运尸还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则只那么几个可能,一种是他本就没想着他们能活着离开这里,用运尸钱买他们的命,一种是他死了孩子,伤心过度......不对,几乎没有别的可能。
可是,为什么他想让他们死?想让他们死又为什么给他们朱砂?
“王伯”,一旁的苏祈安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们怎么越走越慢了?”
经他提醒,柳书漾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对啊,的确是越走越慢了,一开始他很勉强的跟上,走的肚子都有些疼了,险些跟不上,而现在的他却像散步一样,有时还要放慢脚步才能保证自己一直在牛车的相对后方,以致于柳书漾都有闲心开始思考刚刚那些问题了。
“我看几位实在是有些疲惫,”王伯笑眯眯道,他指了指看起来十分困倦的常泰和谭愿,“这位常兄和谭姑娘已经很累了。”
不对,柳书漾想,不是的,这个王伯应该是恨不得他们累死,怎么会在意他们累不累。绝对不是这个原因!
“没关系的王伯,以刚开始的速度继续走吧,我们不怕累。”柳书漾道,虽然他也有些勉强。
“小兄弟,你年纪小身体好,我可真是有点吃不消啊。”常泰在一旁扶着腰道,他旁边的谭愿也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他,很明显比较赞同常泰。
“就是啊柳公子,王伯是为我们好,何必呢?”
“而且按照我们之前的速度,三天之内赶到丰乐城绰绰有余啊。”
“我劝你们最好听他的,按照之前的速度走。”苏祈安的语气带上了警告的意味,二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再多说话,一齐看向了王伯。
“小兄弟,何必呢?就这个速度不好吗?大家都舒服。”王伯没有看他们,语气相较于刚刚明显冷了下来。
尽管柳书漾知道王伯有蹊跷,但是按照现在的速度,常泰和王伯说的都有一定道理,这样的确舒服。不过,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绝对不能听王伯的!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
今天有没有比昨天更开心一点鸭[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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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行尸,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