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珩懒洋洋地靠在他的专属试衣间的丝绒沙发上,长腿交叠,指尖百无聊赖地转着一枚袖扣。他的礼服早就定制好了,此刻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刚从更衣间出来的萧鸣。
“转一圈我看看。”虞珩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萧鸣没搭理他,径直走到落地镜前,镜中的少年一身剪裁精良黑色礼服,修长脖颈被挺括的衬衫领包裹,腰线收得恰到好处,衬得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萧鸣抬手松了松领结,对着镜子皱了皱眉,这套虽然是暗色,也没什么装束,但版型太锋利,不够低调。
不过,这家店主打高定礼服,即便是再普通的款式也自带锋芒,环顾四周,衣架上都是花里胡哨款式,不是缀满亮片,就是绣着夸张的暗纹,有的还镶着blingbling的水钻,琳琅满目。
算了,凑合穿吧。
虞珩眯起眼,盯着萧鸣看了两秒,不得不说,萧鸣的脸和身材太优越了,这种死气沉沉的基础款晚礼服,穿在他身上像是被强行拔高了档次。
明明是最禁欲的打扮,却莫名有种风情,侧过身照镜子的动作明明很随意,却显得摇曳生姿。
靠……虞珩喉咙干涩,抓起茶几上的冰水灌了一口。
但还不够,这套礼服太平庸了,配不上萧鸣。
“就这套吧。”萧鸣说。
“诶诶诶,别啊!”虞珩连忙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绕到萧鸣身后,“再挑一下呗,不觉得这套太普通了吗?不是说你普通,你特别帅,但这套衣服,它配不上你。”
萧鸣心想,就是要普通。
“低调一点挺好。”
“那可不行!”虞珩搭上萧鸣的肩膀,扯下他的外套,“我是今晚的主角,而我的舞伴——
“必须是最闪亮的那个。”
其实萧鸣就算穿校服也是最夺目的,但虞珩不乐意,这跟平常有什么区别?他想让萧鸣为他“特殊”一回。
“我不习惯……”
虞珩忽然低下头,额头抵在萧鸣肩上:“求你了……今晚可是我的大日子,一辈子可能就这一次。”
“……”
【宿主,你就答应他吧。】系统突然说。
【那我的路人人设分怎么办?】
【呃……因为你已经负数了,至于负多少,其实区别不大,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这个意思是“反正60分以下都是挂科,考0分还是考59分都一样”吗?
倒也没说错。
见萧鸣犹豫,系统又说:【你的人设分对任务没有影响,不用担心。】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分,负分和0分区别也不大。
萧鸣思索片刻,发现的确如此。上次排名赛他的人设分突然狂扣10000分,装晕倒也于事无补,他以为天塌了,结果好像……没什么影响。
所以路人人设人的意义是……?也许只是上层的某种形式主义吧,毕竟心愿部门爱搞形式主义不是一天两天了。
“行吧。”
虞珩立马来劲儿了,抬手打了个响指,招来一名店员,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店员会意点头,快步走向店内一扇隐蔽的雕花木门。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萧鸣狐疑地看了虞珩一眼。
虞珩朝他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些全部配不上你。”
“……”这滤镜也太大了。
过了一会儿,店员从那扇门缓步走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黑色丝绒托盘。
萧鸣定睛一看,直接被闪瞎。
“你确定……?”
“磨蹭什么?”虞珩不由分说地扣住萧鸣的手臂,另一只手抵住他后背,连推带搡地把人往更衣室带,“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换?”一边用指尖在萧鸣腰后戳了一下。
“砰——”
更衣室的门□□脆利落地甩上,差点撞到虞珩高挺的鼻梁。
虞珩摸了摸鼻子,也不恼,嘿嘿地笑了两声,发现旁边的店员正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他,立马又板起脸。
更衣室内布料的摩挲声像羽毛似的抓挠着虞珩的耳膜,他心痒难耐。
"咔哒"——门锁轻响。
虞珩正喝水缓解莫名的燥热,听到声响抬头的瞬间,玻璃杯砸到地上,水花四溅。
萧鸣走出更衣室,纯白的礼服如同月光织就,高腰处的金色刺绣勾勒出凌厉的腰肢,披风自肩头垂落,随步伐轻扬,内衬流转着忽闪的暗纹。
如同一个冰雪雕琢的王子,只存在在童话故事里。
虞珩的目光就像粘在他身上,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老天。
虞珩大脑一片空白,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攫住他的意识,他的身体先于思维做出了反应,一步、两步——最终走到萧鸣跟前,单膝跪下。
他牵起他的右手,送到唇边,在即将触碰的瞬间,忽然停顿,仰起头,投去一道目光,眼底翻涌着炽热的渴望,又带有一丝克制的询问。
“王子殿下,我可以吻您的手吗?”
萧鸣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应允,只是眯起眼睛,沉静地注视着虞珩,任由他跪在原地。
右膝因久跪而发麻,疼痛让虞珩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疯了,他居然向人下跪,而且这是他自然而然、从心而发的举动。
疯了,这怎么可能。
尽管如此,虞珩并没有感到多少屈辱,只觉得紧张,这紧张来源于萧鸣的静止,静止意味着拒绝。
萧鸣会拒绝他的,他太郑重了,让一切不像一个玩笑。
而他害怕萧鸣的拒绝。这很新奇。
“害怕”,多么陌生的词汇,虞珩活了十八年,鲜少体会过这种情绪,它属于贫穷者,属于羸弱者,属于卑贱者,唯独不可能属于他自己。
即使在战斗中遇上最强劲的alpha,他也从未害怕过,那些死生一线的瞬间,只会让他血液沸腾,而在风月情场上,几乎没有omega敢拒绝他,即使偶有娇蛮任性的,他动动手指也能降服。
这并不奇怪,像他们这种生来就处于金字塔顶端的掠食者,字典里本就不应该出现“害怕”两个字。
可他现在确实在害怕。萧鸣的手近在眼前,一点防备也没有,只需轻轻一拉,就能吻到,但此刻,萧鸣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目光如霜,嘴角带着一点弧度,仅仅只是这样,就让他手心冒汗,浑身僵硬,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他不敢再近半分。
虞珩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也许真正的恐惧,不是面对死亡的抉择,而是面对无法掌控的**时,只能心甘情愿跪倒在自己的渴望面前……
嘶——
萧鸣倒吸一口气,对系统说:【我不会采用这个办法!】
系统:【为什么?!这不够天才吗?】
萧鸣:【你的意思是,让我对一个跪在我面前的人说“我觉得你现在的姿势适合干点别的”,用气泡音,同时胯部向前顶?】
系统:【正解】
萧鸣:【……】
就不该问这个笨统!萧鸣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虞珩对这场直A游戏如此执着,从车上玩到店里,现在又犯病了,动不动就零帧起手。
萧鸣自知天生不擅长开玩笑,比不过虞珩这种天赋型选手,他的每一句回应都要绞尽脑汁,而且他刚才在车上已经燃尽了。
真的燃尽了!
系统像一个业绩很差的推销员:【请相信我!这句话是从这个世界的畅销书《如何驯服你的直A好友:从对抗到宠溺的100种心机》进阶篇提取出来的,保准管用。】
这个世界难道不是顺直的世界吗?怎么会有这种书?但萧鸣没时间想那么多,只能急病乱投医:【进阶篇?我觉得我的水平不适合进阶,有没有常规一点的办法?不那么……露骨一点的……】再开黄腔未免太猥琐了。
【有的,你可以眉飞色舞地说“叫爸爸就答应你”,并勾起唇角,邪魅一笑。】
【……嗯,倒也行。】够常规够直A,贱得恰到好处,但萧鸣没有给人当爹的爱好,即使这个爱好在青少年群体中很大众。
所以他稍稍改良了一下。
萧鸣微微偏头,眼尾上挑,勾起半边唇角,掌心不轻不重地在虞珩脸上拍了两下,发出清脆地“啪啪”声。
“求我。”
哇哦,感觉自己贱贱的,特别像那种把女生课本举到头顶,让她够不到,然后说“你求我啊,求我我就还你,略略略”的幼稚初中男。
【哈!我可真是个坏小子!】萧鸣觉得自己把“犯贱”的感觉演绎得栩栩如生,贱得没边儿了。
系统:【现在的情况怎么看都像虞珩是那个坏小子,而你是那个被欺负的女生吧!】
【闭嘴!】此统简直狗嘴吐不出象牙!
“求你……”虞珩的声音又低又缓,托着萧鸣的手,抚上自己发烫的脸颊,像一只寻求主人安慰的大型犬。
萧鸣的指尖清晰地感受到虞珩颈侧血管的搏动,又急又重。
这不对吧,虞珩怎么如此轻易就顺从了,不应该恼羞成怒然后咬他一口吗?萧鸣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掌陷入沉思。
随即,一阵温热、柔软的触感覆了上来,虞珩亲吻了他的手背。
这个吻太轻了,轻得像是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唇瓣仅是虚虚贴着,却久久没有移开。
直到萧鸣有点烦了,掐住虞珩的下巴,将他的脸推开。
店员小张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虞少肯定要发飙了……
Thorn Couture是虞氏重金注资的高定礼服店,位于上城区最繁华的地段,小张在这里工作大半年,亲眼目睹过虞珩发飙不下十次。
众所周知,虞家大少不仅私生活混乱,脾气更是阴晴不定,最高纪录一周带五个不同风格的omega来这里量尺寸。
半年多前,两位当红小生在Thorn Couture的VIP更衣室撞见,尖叫着撕坏了价值百万的星空礼服。
小张当时刚入职,被吓得瑟瑟发抖。
谁能想到电视里光鲜亮丽的大明星,会有这样歇斯底里的一面?而他们的主人,夜莺娱乐唯一的继承者——虞珩,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底流露出晦暗的愉悦,像观赏一场猴戏。
小张想,这人一定是个可怕的疯子。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一点没错,虞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如果不是疯子,怎么会让人挑断一个omega的手筋,而那个omega仅仅只是弄脏了他一件衬衫?当时所有员工都在场,却没有一个人敢为那个omega说一句话,谁敢呢?在他们这个早已被财阀蛀空的畸形国家里,只要足够富有、足够强大,就可以视人命为草芥,连法律也不能奈何。
据说那个omega现在还在休养,无法提笔写字,更不用说拍戏了。
“起开。”小张听到那个黑发alpha的声音,他的嗓音清泠泠的,和他这个人的形象很搭。
虞珩好像叫他什么……小明?名字意外的普通。
小张第一眼见到小明,就愣住了。那时小明正从车上下来,虞珩亲手为他拉开车门——洗得发旧的衬衫,浅蓝色牛仔裤,袖口挽到手肘处,手腕白得晃眼,在劳斯莱斯幻影的漆黑车门旁宛如一捧新雪。厚重的黑框眼镜后,一双黑眸清透得像山涧水,与Thorn Couture橱窗里那些镶钻的礼服模特形成荒诞的对比。
明明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打扮,小张却觉得他比虞珩之前带来的情人都要好看,他很干净,透明的气质,得像误入纸迷金醉世界的一笔水墨。
但是……小明怎么看都是个alpha吧!
难道虞珩已经不满足于omega,搞起同性恋了?
通过他们的对话,小张才意识到,小明不是虞珩的情人,而是他今晚的舞伴。
确实是个很拿得出手的舞伴,可以在社交场合炫耀一圈,收货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尤其当他穿上那套王子礼服,完全就是童话里走出来的人。如果说他原本像纯白的雪,透明的水,那么穿上这套白金色礼服的他,就像阳光亲吻过的雪,波光粼粼的金色湖面。
这套礼服仿佛生来就应该穿在他身上——事实上确实如此。虞珩早在一个月前就秘密下了订单,每一寸剪裁都对应着精准的数据,直到今天,Thorn Couture的员工们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它是如此合身,衬得他神圣,庄严,让人生不起一丝亵渎的念头,只想跪在他跟前亲吻他的手背。
虞珩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并且这么做了。
然后亲完就被按着下巴,干脆利落地推开。
小张:!!!
小明,你胆大包天!
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想被虞珩的信息素波及。上次虞珩用信息素压制一个“犯错”的omega,全店的人都遭殃,她自己在家里躺了一天才缓过来,然后全勤没了。
绝对不想再体验一次!
但她不敢走,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被虞珩注意到,沦为暴怒下的牺牲品。
“等等。”虞珩没有起开,只是用手扣住黑发alpha露出一截的脚踝,然后转过头,冷声命令道,“你,去把那双鞋拿来。”
突然被点到,小张吓得一激灵,连声应到:“是,是,马上!”慌忙转过身,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是一双修长挺拔的古典长靴,她颤颤巍巍地递给虞珩。
“你坐下,我帮你穿。好不好?”虞珩轻声说,带着点哄人的味道。他仍跪在他的王子跟前,像一个最忠诚的骑士。
“不用,我换一身。”
“为什么?!这身多合适,整个宴会的目光都会落在你身上。”
“这……”黑发alpha蹙起眉,似乎因为虞珩的话更迟疑了。
“还是说,你就是不想穿给我看,想留着穿给纪星澜看?”虞珩冷笑一声,语气又酸又恨。
“……”
听到这个名字,小张震惊了,纪星澜不是那个纪家的大少爷吗?好像一不小心吃到了个大瓜……
“不是,这一看就很贵,我买不起。”
虞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觉得我特地带你来这里,还会让你付钱?萧鸣,你有时候怎么能呆成这样?”
“……不许说我呆!”
小张心想,你确实很呆,这套衣服本来就是虞珩为你专属定制的,他可能在脑子里意淫了八百遍你穿上它会是何种风情,你居然还想着付钱,呆得没边了。
“好好好,我不说你,我先帮你把鞋穿上。”
“这怎么行?不能让你破费。”
破费?虽然这套礼服价值不菲,普通人可能工作几十年都买不起,但对虞珩来说,也就零花钱吧,这个小明可能对虞家的财力有些误解。
小张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不然正直的小明可能会继续义正辞严地拒绝。
她走上前去,露出职业化的微笑:“这位先生请您放心,Thorn Couture是虞氏全资控股的奢侈品牌,所以您就当是在自家衣橱里取件衣服就好,不需要付钱的。”
“……啊?”小明愣愣地看向虞珩。
虞珩耸了耸肩,扬起下巴,不由分说地把人带到沙发上,攥住他的脚踝,强硬地把靴子套上去:“怎么,现在还想要付钱吗?”并露出一个很装逼的笑。
装装装,装不死你!该死的资本家!
小明这下也是不得不从了。
小张在心中唾骂虞珩一百遍,怨天地不仁,怨世道不公,等她抱怨完,虞珩和小明已经打理完,要准备离开了。
终于……小张长舒一口气,紧绷许久的精神骤然松弛下来,终于要送走这位难伺候的大爷了!
她向他们鞠了一躬:“欢迎下次光临。”
虞珩鸟都没鸟她一眼,倒是小明的目光不经意掠过自己,突然顿住脚步。
“稍等。”他轻声对虞珩说,转身走到茶几处,抽了两张纸,拿起空调遥控器按了两下,“有点热,开下空调。”
可能是刚才太紧张,明明是深秋,小张也觉得有点热,出了不少汗,空调的丝丝凉风让她舒爽了一些。
小明走到她身边,又停下,眼神扫过她胸前歪斜的工牌:“张小姐,您看起来有点不舒服。”他递过来两张纸,动作放得很缓,生怕惊到她似的,“需要擦擦汗吗?”
小张怔怔地接过纸巾,纸巾的触感很轻软,却不及他声音的柔和。
她猛然低下头,突然不敢直视这个王子一般光芒万丈的人,只能发出很小的气音:“谢……谢谢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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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2.可以吻您的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