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躺在硬床板上的韩筱月看着天花板的吊扇辗转难眠。
吊扇慢速运转,吹来的风夹带着独属岭南的湿气,有一下没一下地向她袭来。
她不知道现在几点,只知道自己洗完澡躺床上已经许久。
房间里,除了头顶吊扇发出的要死不活“嘎吱”声,还能清晰听到隔壁房外空调外机的运作声。
不知是热还是太兴奋,就是一直睡不着。
转头瞄了眼枕边的录取函,又提起身上微湿的睡衣扇了扇。
索性一屁股坐了起来,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两室一厅的房子,爸爸韩平和他女友梁瑜住隔壁的房间。而她住的这间带了个小阳台。
房间里除了床,还堆放着各式各样的乐器、服装箱、布匹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没有床的存在,妥妥的就是个杂物间。
起身走到阳台,在花架上捧起刚发芽的小盆栽:“明天咱们一起……”
把盆栽放回到原位后,韩筱月上半身倚靠在围栏上,手肘低着栏杆,双手托着下巴,抬头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景色。
6年前她被爸爸从老家桂乡接来南桂就一直住在这里。
没有桂乡的满天星辰,南桂凌晨的天空,只能看到一轮不成型的明月。
在月光的倒影下,一张稚嫩小巧的瓜子脸月光下若隐若现。汗珠缀在微湿的鬓角,几缕发丝黏着锁骨窝,像墨线勾出的慵懒涟漪。
薄刘海下,内双的眼睛弯成月牙,瞳仁浸着月色,清亮得能映出星子,丝毫不显局促。鼻梁线条柔和,却衬得底下粉嘟嘟的唇瓣愈发饱满。
月光淌过眉眼唇鼻,淬出整张脸水灵灵的生气。
此时的她,还是很兴奋。
她感觉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
因为明天,她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离开了这里,是不是就可以…自由点?
离开了这里,是不是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自由了……
自由,她真的可以吗?
甩了甩自己的小脑袋,决定不再想那么多。
看着月亮她突然笑了笑,便自顾自地开始在月夜中手舞足蹈,比画着各种舞蹈姿势动作,嘴上还似有似无的哼哼唧唧。
看起来既有点滑稽又多了一份认真和诚恳……
隔天一早,韩筱月就被韩平叫起来了。
简单洗漱完,回到房间拿起录取函塞到背包。
走到阳台小心翼翼地拿起冒芽的小盆栽,拎着背包和行李走到了客厅。
此时韩平正在饭桌前摆弄着碗碟盛粥,瞥了眼韩筱月不悦道:“都要去学校了,你带这盆鬼玩意干嘛,你是要去好好上学的,别净整些没用的。”
看韩筱月没什么反应,又开始催促道:“快点过来喝粥啊,吃完要走了!”
韩筱月小声应了声,把小盆栽包好放进背包后,便乖乖地坐到了饭桌前,小口地喝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粥。
韩平起身把桌上的水果随意挑了几个装进袋子便说道:
“以后你就得自己住学校里了,要多注意些,千万别给我惹麻烦。今天团里有局,你梁姨一早就先过去了,就不和我一起送你了,这是她特地给你买的水果让你带去学校吃的。”
说完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500块递给韩筱月:“呐,你的生活费,省点用。”
“爸,500 块是不是少了点?我听说……”
韩筱月话音未落,韩平便粗暴打断。
“少什么少?周末照常去茶楼。住校也别想偷懒,不去就没多余钱。那群人见不到你,我生意都要少赚。你这学校学费死贵,在校超支自己解决。”
韩筱月闻言不再反驳,默默地吃着碗里的粥。
喝完粥收拾完碗筷,韩平带着韩筱月下楼。
他打开 10 平米的杂物房,推出棕红色女式摩托车。
锁好门后载着韩筱月骑行25分钟的路程来到了南桂艺术学院燕岭分校区。
南桂艺术学院是华南顶尖的精英化艺术院校。以 “五年铸剑,十年成锋” 为理念,构建 K12 至本科的垂直教育体系。
作为南桂市唯一具备 K12 高等教育资质的艺术学府。其毕业生占据省级重点院团超 85% 席位。
学院分设两阶学制,5 年制菁英中学部,文化课与专业课课时 1:1,课程含 “艺术通史 专项突破”;
4 年制卓越大学部,大二起定向培养,实行双师制,中学部毕业生可校内考核直升本部。
专业涵盖影视戏剧、音乐工程、舞蹈编导、综合演艺四大类,学院生源多来自优渥家庭,区别于普通院校。
南桂艺术学院分设两个校区:总校区坐落于长湖区艺苑路1号,为中学部与大学部的综合教学区。
燕岭分校区则隐于市郊梧桐大道尽头,褪色的苏式红砖楼群承载着中学部基础学部。
韩筱月的艺术征程便始于总校镜厅考场。
那天,晨光未散,她已完成笔试。
蝉鸣喧闹的晌午,她啃着面包倚在红砖墙下,反复练习下午的表演。指尖在空中划出弧线,低声念着台词,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当最后一个动作定格,掌声回荡在教室。
考官递来的录取函带着墨香,她望着教室后方苏醒的鎏金校徽,虹彩洒在白墙上,映得眼眶发烫。
录取函上总校的烫金笺纹如星河,第七条注意事项的小楷却藏着秘密。
“部分新生统一于燕岭校区完成基础教育段研习”。
这行字如银杏叶,轻轻落在她雀跃的心间,预示着新旅程的开启。
韩平刚把韩筱月送到了校门口便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里头一个女人的催促声,伴随着嘈杂的戏曲音乐声,瞬间让韩平变得急躁不安。
挂掉电话,简单地跟韩筱月交代几句,开着摩托车扬长而去。
目送韩平骑车的身影在车道中缓缓消失,韩筱月此时才松了口气。
站在分校的铸铁雕花门前抬眼看去。大门左侧是个保安亭,门口来来往往均是家长以及学生。
她掂了掂背上的背包,双手提起行李袋,慢步走进学校。
两栋灰白教学楼相对而立,A栋老式水刷石外墙上爬满藤萝,标着“琴韵楼”的门牌在暑气里泛着铜绿。
B栋新贴的琉璃瓦檐下,“艺馨楼”的金属牌反射着刺目阳光。两楼之间褪色的红幅被风卷起一角,“燕岭分院欢迎你”几个大字横挂在眼前。
艺馨楼前临时拼凑的报到台已被新生围成旋涡,墨绿色课桌腿在推挤中吱呀摇晃。
韩筱月踮脚张望,也就只看到前排男生后背,T恤被汗渍出盐霜。身高155的她,小小只根本就没法挤进去。
看到琴韵楼台阶有个小角落,再看了眼人群,索性走过去抱着膝盖坐下,心想着等人少了再过去。
蝉鸣在香樟树梢织成透明的茧,小小的人无聊地数着艺馨楼玻璃幕墙的反光斑点。
数着数着,忽然有人切断了灼热的光线。
“需要帮忙吗?”
木质调洗衣液的味道先飘过来,卷着袖管的浅蓝校服下摆掠过她膝头。
仰头刹那,她撞进少年含笑的眼睛。那双眸子亮如星辰,睫毛轻颤似蝶翼。
他嘴角扬起的弧度,牵出两汪酒窝,盛满温柔,无声漫过她的心间。
“小学妹,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你的家长呢?”
轻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韩筱月呆呆地看着眼前人,一点都没察觉自己攥行李的手已经汗湿。
几米外报到台的喧闹声倏然退潮,只剩少年腕间红绳系着葫芦坠子,在风里轻叩出断续的宫调。
韩筱月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只觉眼前人眉眼如画,一时怔在原地。
“……”
少年见状,语气又温和了几分:“哪个班级的?签到了吗?”
“……”
见她依旧呆愣不语,少年又继续说道: “我是这届新生的向导,是你的学长,有问题我都可以帮忙解决的。”
看着眼前人的黑眸中出现了自己的影子,韩筱月才反应过来。
后知后觉的滚烫从脸颊烧到耳根。
喉间像卡着片羽毛,想别开眼却又莫名眷恋那方倒影,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绞出细密的褶皱,含羞说道:
“哦,不,不好意思,我、我是粤剧班的,今天就我自己,那边人太多了,我想过会人少了再去的。”
得到回应,少年嘴角上扬,站直笑道:“走,带你走捷径去!”
说完便提起韩筱月的行李快步走向签到台,跻身向前,对坐在桌子里边的女生说了几句话。
女生先是朝韩筱月看了看,又低头翻了翻手上的纸张,抽出了其中一张递给少年。
拿到纸张的少年对韩筱月招了招手:“小学妹,来,这边签到!”
韩筱月小步挪到少年跟前,刚想开口,脖子 “嘎吱” 一响 ——
好家伙,这身高是按 180 精准建模的吧?仰头感觉颈椎都要练出杂技动作了。
此刻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对方呼吸,她这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 “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是我踮着脚、抻着脖子,还只能勉强看到你的下巴。
“小学妹,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找一下。”
见韩筱月走到了他跟前,少年弯腰笑盈盈地问道。
突然地弯腰,导致两人距离过近。
少年身上散发的阳刚之气加上衣服的清香,让她羞涩地将头侧向一边磕巴说道: “韩、筱月……”
少年宠溺地笑了笑,扫了眼手上的表格迅速找到了她的名字,然后拿笔头指了指:“来,在这签上你的名字,然后我带你去你的宿舍。”
接过纸笔,韩筱月快速写下自己名字后递回。
少年转头递给桌子里边的女生,后对韩筱月说道:“走,我带你去宿舍。”
才走几步,他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咱们是不是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