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那位未能完成“保护布鲁斯”任务的仿生人并没有离开。它依旧站在约定好的位置，不停搜寻着四周可能出现的目标。
主人的另一个命令，它倒是成功完成了。
在不久前，它引导着慌乱的人类脱离危险，一路护送他们前往安全地带再返回等待。
当有人停下来问它为什么不一起逃跑时，它微笑着代替主人回答：
“我在等布鲁斯。”
说这话时，它脸上挂着那种独属于艾梅莉丝的笑容——那种因所爱之人而骄傲的神情，被它模仿得几乎一模一样。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它那头引人注目的白发。
这是那个，登上过报纸头版、为韦恩一掷千金的傻姑娘。
曾经，也有不少人对此嗤之以鼻，觉得那只是有钱人自导自演的花边炒作。但至少这一刻，在这场动乱之后，更多人开始记住她。
记住那个在哥谭显得格格不入的、拥有真挚到近乎不合时宜的爱的瓦雷蒙小姐。
哥谭人也说不出什么祝福的话。
他们只能希望于韦恩不要辜负这种感情——但那可是韦恩，这两人真的能有好结果吗？
谁知道呢。
但至少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愿意押宝在这个异乡人身上。
远处，艾梅莉丝正拼命朝仿生人挤眉弄眼，试图让它赶紧跟上最后一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哥谭人一起撤离。
仿生人却似乎误会了她的意图。
根据对瓦雷蒙小姐的模拟，它怀抱玩具熊和鲜花，仗着对哥谭一无所知的勇气快步跑过来，就好像完全没看到他们身后那群疯狂扑来的藤蔓。
蝙蝠侠落地，挡在她身前，试图用之前告诉粉光小姐的说辞来唤醒她的理智：韦恩已经离开了。
“不会的，布鲁斯绝不会这样做！”仿生人语气笃定，“我们说好了的！”
艾梅莉丝在蝙蝠侠身后默默点头，给它的表演打了满分。
作为帝国尖端科技的产物，仿生人可谓将模仿这个功能运用到了极致。
艾梅莉丝以瓦雷蒙小姐身份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它的学习样本。此刻，它说出的话、做出的动作，完全是瓦雷蒙小姐会做的事。
——有了它，出门旅游再也不用担心掉马了。宇宙里也有全是仿生人的主题游乐园。
蝙蝠侠没有多作纠正，准备直接捞起对方就跑，但因为仿生人怀里的东西，没办法直接扛在肩上。
“扔掉。”
“不行！”仿生人激烈挣扎，“这是布鲁斯给我的！”
时间不等人，艾梅莉丝刚想要说，让她来抱着对方吧，蝙蝠侠就直接单手将它抱起。
仿生人轻轻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即便如此，它怀里的玩具熊和鲜花仍然紧紧抱着，毫无松手的打算。
身后，藤蔓在朝他们涌来。
虽然速度慢了下来，依旧带着一股不惜将一切毁灭的疯狂。
蝙蝠侠在飞行途中分出丝注意力，看向怀中那双眼睛。
作为布鲁斯·韦恩时，他曾和艾梅莉丝跳过几支舞。
不知为何，身为瓦雷蒙家族的一员，照理来说那是比韦恩更加古老的贵族，她竟不擅长上层社交圈常见的舞步，一开始甚至笨拙地踩到了他的脚。
但她学得很快。
那一晚，他清楚地记得，在他的引导下，她从最初的生疏跌撞，到后来每一步都踩在节拍上，动作也逐渐变得流畅，自信的笑容在灯下闪着光。
还有她的视线。
那种黏在他身上、不加掩饰的注视——和现在别无二致。
如果忽略裙摆的重量，假设体型始终维持一致没有太大起伏……蝙蝠侠可以确认，怀里这个人，和那时的艾梅莉丝体重并无二致。
神态、体重、行为，全部吻合。
可他也很确定，身后那位跟上来的粉光小姐，就是他认识的史莱姆小姐。
也就是说，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明明之前的监控也证明了这一点，但蝙蝠侠还是想要找到更多的证据。
他的心头萦绕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侦探认为那是看到虚假线索的直觉。
“布鲁斯在哪里？”怀里的人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蝙蝠侠低头，看见一向任性的瓦雷蒙小姐皱起眉，“我要去找他。我还不知道他安不安全。”
“我保证，他很安全，没有受一点伤。”
面具下传出的，是蝙蝠侠惯用的冷硬嗓音——那种为恐吓罪犯而特意调制的声线。
娇生惯养的瓦雷蒙小姐却丝毫不为所动，反倒因为这句话而露出一丝安心的表情。
“你确定吗？”她又抬头问了一句，似乎仍不放心。
艾梅莉丝赶紧飞上前来，代替蝙蝠侠补充道：“是的，艾梅。所以你不用去找他了。”
两人在空中对视一眼。
让蝙蝠侠意外的是，原本还在挣扎的瓦雷蒙小姐竟然瞬间安静下来，仿佛真的相信了那句话。
“好吧。”她轻声说道。
直到他们停在游乐场门口，暴走的藤蔓才终于归于平静。
在贝利和不知何时现身的蝙蝠战机的共同协作下，那些吸收了过量除草剂的庞然大物终于开始缓缓枯萎，失去了主心骨般倒下。
仿生人立刻从蝙蝠侠身边退开，快步朝车的方向奔去，它要去换回真正的主人。
只是在奔跑的时候，不忘回头感谢帮助它的蝙蝠侠和粉光小姐。
警方此时也赶到现场，他们在外面守了有一段时间，也是到了接手成果的时候。
他们将那个引发一切混乱的红发女人押上警车。
记者的闪光灯接连不断，她的照片即将迅速传遍哥谭。
她有了新的名字——毒藤女，一个能操控植物的疯子。
没有人关心她为何这么做。
毕竟，在哥谭，谁会真正去理解疯子在想什么？那简直就是在给自己购买阿卡姆精神病院的床位。
艾梅莉丝和蝙蝠侠都不是喜欢面对媒体和警察的人物。他们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准备各自脱身。
临走前，艾梅莉丝打开了蝙蝠侠之前交给她的通讯器。
“晚上见，黑漆漆先生。”
对面一片沉默。
“哎——那看来我只能亲自去找你啦。”她故意拉长语调，“说不定，还会不小心找到蝙蝠的巢穴哦？让我猜猜，里面会有什么？”
她没忍住，笑容中带着几分调皮与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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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梅莉丝喜欢布鲁斯对她有所回应，无论是言语、动作，还是其他什么。
那是龙族天生的独占欲在作祟。
就像她提到“蝙蝠巢穴”，并不只是玩笑，每一条成年的龙都该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巢穴，她的就在宫殿之下。
“我们确实需要谈谈。”那头终于开口，声音里夹杂着，在艾梅莉丝听来属于无奈的语调。
“当然～”艾梅莉丝愉快地回应。
说罢，她借助史莱姆体的拟态能力，从车门缝隙灵巧地钻了进去。原本以瓦雷蒙小姐模样现身的仿生人也悄然回到了自己的容器中。
她一边变回人形，一边愉快地夸奖着自己的部下。那束她早前托付给对方的花被保护得极好，连一片花瓣都未曾损伤。
“我的荣幸，公主殿下。”仿生人激动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当然，贝利你也做得很好。”艾梅莉丝满意地点头，随后若有所思地整理着耳边的发丝，语气忽然一转，“不过，你知道那个叫小丑的家伙吗？”
她原本就是随口一问，在贝利开口前就打断了他。
“算了。”她挥了挥手，声音中透出一丝急切，“现在不是听无关紧要之人情报的时候。”
有个念头正盘旋在她脑中，急需验证。
“我先去找布鲁斯。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渠道可以投资这个游乐园。”
“遵命，小姐。”
艾梅莉丝的小皮鞋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游乐园出口处人群拥挤，受伤的、讨要说法的，全堵在门前。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一眼就看见了被警察围住的布鲁斯。
被突如其来的混乱搞得晕头转向的可怜花花公子，朝着警察念叨着自己不见的女伴。
艾梅莉丝可以听到，其他警察的窃窃私语。
“一定是他先逃走了。”
啧。
正准备抬脚朝他布鲁斯走去时，艾梅莉丝突然被一旁的一对夫妇叫住——他们显然鼓足了很大勇气，踌躇了很久才做下的决定。
“那个……请问，我可以买下你手里的玩偶吗？”
向来对领土内的居民富有耐心的艾梅莉丝停下脚步，准备听听这两位勇敢者想用什么借口，从一条龙手里换走宝藏。
他注意到，他们牵着一个哭泣的小女孩。
脑袋两侧原本精致的辫子因奔跑而凌乱，脸蛋和衣裙却干净整洁——显然在混乱中被父母保护得很好。
“是这样的，我们——”
而布鲁斯也早在艾梅莉丝现身的第一刻就注意到了她——在阳光下，那头银白色的长发根本无处遁形。
他见她忽然停下，心里微微一沉。
哥谭的混乱，他再清楚不过，于是他打断了警察无用且虚假的安慰，拨开人群向她走来。
他看见，那个刚才还宝贝玩偶熊到不行、甚至差点为此凶蝙蝠侠的艾梅，此刻正蹲下身，将怀里那只大大的玩偶熊递给小女孩，换来两颗再普通不过的糖果。
有对夫妻站在一旁，连连向她致谢。
而她抬起头来。
“布鲁斯！”
她毫不留恋地抛下那一家三口，朝他奔去。
然后，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