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怜刚打开第二间房门就闻到了一股医院才有的味道。
入眼就是一个宽大的手术台。
这并不像普通医院里的手术台,比医院里多了四条束缚带,分别是捆绑住手脚的。
手术台一看就已经多年不使用,上面除了灰尘和锈迹并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再去看一旁放手术工具的工具台,上面搁着两把手术刀、一只纯黑色的大碗和一瓶英文标签的药剂瓶。
艾布纳拿起药剂仔细打量,最后皱眉缓缓说出三个字:“镇静剂,最常见用于牙科、精神科、肠胃科。”
“能在家里直接建一个手术室,说明这家主人应该有长期生病的患者,需要经常做手术。能用得上束缚带的,符合的大概只有精神科疾病。”
听着艾布纳的话,应怜下意识开始思考这一家人。
目前来看,男女主人的线索几乎没有,应怜更倾向这个手术室和小主人相关。
再加上那个诡异的梦……
小主人不会有精神病吧?
应怜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她原本在艾布纳身后,等艾布纳再回头的时候发现应怜都快挪到门口了。
艾布纳愣了愣,看着应怜,没忍住笑了。
“怎么躲那么远?很害怕吗?”
一边说着,他一边往应怜身边走去。
就在他要走到应怜身边时,他猛然顿住,目光移到了进门从没关注到的门框上。
门框靠下尽是密密麻麻的红色抓痕,代表来到这件手术室的人是非自愿的。
如果是非自愿,那就意味着这个手术室的用途不是治病,而是进行一些并不正常、会危害其他人的人体实验。
艾布纳几乎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和应怜说了句稍等后又返回去看手术台上的东西。
手术刀、镇静剂和一个纯黑色的大碗。
前面两种东西都很好懂,唯独这只碗显得格格不入。
他抽出一条干净的手帕拿起了这只碗,严格来说,它只是外表像碗,更合适的称呼应该是用来盛放什么的器皿。
里面没有任何洗刷痕迹,让艾布纳轻易地闻到了腐朽的铁锈味。
如果盛放的是血液,在没装满的情况下里面应该有一条明显的液体分界线,可现在里面只有不均匀的溅射状血液。
这东西曾经装过人的内脏。
艾布纳立刻做出了判断。
什么人需要别人的内脏?从利益角度上,可能是单纯的贩卖器官。从需求角度上,可能是家里的某个主人需要定期更换器官。
再往下也联想不到什么了。
于是他转过身,再次看回应怜,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我们去下个房间吧。”
视线望去,依旧是还没回过神的应怜。
他以为应怜还在刚刚的情绪中没走出来,于是他这次走到了应怜的身边,目露担忧,“怕这里有精神病吗?”
应怜终于被叫回了神,她缓缓摇摇头,抬起手指向了屋子的一处。
那里是屋子里唯一的窗户,一个痛苦扭曲、全是血的人脸就挤在窗户缝边,让人分不清“他”在窗外还是屋里。
艾布纳回头去看,同样看向了窗户,外面大雪茫茫,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
“窗户外面?你看到什么了吗?”他耐心询问,扭回头看向应怜。
正在应怜也迷茫的时候,狰狞的脸却在艾布纳转头离开视线的那一刻猛然显现。
应怜此时再也忍不住,被吓得连连后退,最后几乎是逃出了三楼。
下楼的时候她不敢向四周看,只是想离三楼越远越好。
也是因为太过匆忙,她没仔细看周围,刚巧撞到了从主卧出来的卡特。
“哎呦…”他牵起一个下意识的笑,脑子还没回过神嘴巴已经开始问:“怎么了?给你吓成这样,路都不看了。”
此时的应怜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呆呆抬起头,似乎才反应过来卡特是人。
是活人。
她快要急哭了,害怕地主动去抓住卡特。
今天卡特穿了件酒红色衬衫,衣服用了抗皱性极佳马海毛面料,虽然没被应怜扯皱,但本来就大的领口被扯得更开。
卡特有些无奈,用手抓着应怜的胳膊,企图让应怜身体先稳定下来。
但想和做是两码事。
抓住的第一个印象是好瘦,他一个手就能握住她的胳膊。真的有好好吃饭吗?怪不得艾布纳要每顿饭都给她做好。
第二个印象是好凉。她今天穿的很薄,只有一件白色短裙。是因为天生体质差才这么凉,还是被吓到的?
一想到这,卡特心里有种难言的心疼。
他很想抱紧眼前的人,把她暖得舒服一点。同时也忍不住怪艾布纳没有照顾好应怜。
保护的工作都没做好……下次还是他陪着应怜吧。
在他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前的人开口了。
“我好害怕……”他感受到应怜还在细微地发抖,表情比刚刚好了点,但脸色还是很白。
卡特从来没有把声音放得这么轻过,像是害怕惊扰敏感的小猫,“可以和我讲讲吗?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应怜颤了颤睫毛,抬起泛红的眼睛去看,这里没有扭曲的人脸,只有一张痞气又难掩担忧的脸。
艾布纳和她在一起,但他却看不到可怕的脸。因此在那一刻,他成为不了应怜的安全来源。
但现在危险离开,卡特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新的人选。
“卡特……”沙哑又带着鼻音的声音从娇小的人口中传出。
卡特从没想过他只是被叫了一次名字,半个身子都麻了,他强装镇定地张了张嘴:“我、我在。”
后来的事自然而然,卡特把应怜拉入怀中,生涩地哄人:“不怕了,我陪着你呢。你告诉我发生什么……”
话还没讲完,他猛地止住话头,目光对上了不知道在楼梯上看了多久的艾布纳。他脸色阴沉,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心情不好。
如果是平常卡特一定会立刻停止让艾布纳不开心的事。他本来情商就高,照顾周围人的情绪不管在别人眼里还是他自己心里都是习以为常的事。
……可是怀里的人还在轻轻发抖。
艾布纳刚刚就没保护好应怜,难道现在就能了吗?
更何况应怜是主动选他的,他愿意被应怜选择。
此时的卡特完全忘了明明昨晚他还在开恶俗玩笑,将应怜放在被男人选择的天平上,今天他就已经心甘情愿地走上了属于应怜的天平。
“有人脸……很痛苦……”应怜还沉浸在刚刚的后怕中,一点一点给卡特讲发生了什么,“我们去的第二间房,是一个手术室,房间里有只有我能看到的东西。”
卡特听着,艾布纳也在听。
“你看到了什么?”
应怜顿了顿,“人脸。我看到了人脸。”
霎时间,陷入死寂。
在场的人第一时间是想质疑,应怜会不会是太害怕看错了?接下来应怜的话让他们陷入了又一阵沉默。
“只有我能看到……艾布纳少爷一转头去看他就消失,再转回来他就出现。”
艾布纳现在彻底懂了为什么应怜感到恐惧时第一时间不是和他待在一起而是逃跑,因为他也无形之中成了这份恐惧的来源。
“先去一楼汇合吧。”艾布纳很快做了决定。
突然出声的艾布纳吓了应怜一跳,导致她下意识往卡特身边躲。两个人的拥抱本就没分开,此刻更是紧紧贴在一起。
卡特下意识抱紧了应怜,有些无奈,“别怕,是艾布纳。”
是在炫耀吗?艾布纳嫉妒地想着。
他非常无法忍受两人的越界行为,却也深知应怜现在精神状态差,温声和她商量着:“我们一起去一楼好吗?你现在自己一个人待着我不放心。”
应怜点头。
这个别墅的不对劲已经成了事实,她一个人待着很危险。还有,她并不想错过npc们的信息交流。
等到彻底走到一楼,应怜可以感受到壁炉的温暖后,她才终于松开卡特。
“对不起,麻烦少爷了。”她又乖顺下来,扮演回了那个被少爷小姐奴役的亚裔平民女孩。
卡特皱眉,“以后不用叫少爷。”
他脑子里想得还是刚刚应怜在仓皇无助时叫的那声卡特。
“好。”应怜不明所以地应了声。
他们刚下来,碰巧看到了脸色不好看的罗珀。
楼下温度不算暖和,应怜猜测他应该刚检查完欧莉娅的尸体,把房门关上。
“卡特那怎么样?”
卡特答:“主卧的虫子是尸甲虫,有啃食尸体的习性。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变异,这里的虫子比通常情况下的尸甲虫大很多。”
艾布纳也不用罗珀点名,等卡特讲完立刻顺着把和应怜一起的发现讲了一遍,包括人脸的事。
听完后罗珀没着急给回应,只是点点头,随后开始分享自己的情报。
“我有两个发现。”罗珀竖起修长的手指,“一,欧莉娅身上没有外伤,没有中毒倾向,被发现时身上衣服很少,也就是说——她是活活冻死的。”
应怜有听人科普过。
快被冻死的人会觉得很热,最后脱掉衣服,露出幸福的微笑死去。而欧莉娅当时全身发黑也是因为被冻黑了。
罗珀没给他们多少反应的时间,很快地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二,加尔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