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擦干眼泪,走进屋子。
昏黄的油灯下,爷爷正靠在床头,他的呼吸,已经变得非常微弱,但眼神,却异常的平静和安详。
“爷爷。”林晚跪在床边,握住他那只冰冷的、枯瘦的手。
“傻孩子,哭什么。”村长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
“人,总是要死的。我活了一百多岁,够本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用那粗糙的、布满老人斑的手背,轻轻地,擦去林晚脸上的泪水。
“我们守陵村的人,生,是为了守护。死,是为了传承。这,就是我们的命。没什么好哭的。”
“更何况……”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正静静地站在一旁的苏明月,
“我还在临死前,亲眼见到了,我们守陵村,等了一千多年的‘贵客’。”
“我们这一族的使命,在我这一辈,总算是……完成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释然和解脱。
“爷爷……”林晚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知道,爷爷这是在交代后事了。
“从今天起,”他看着林晚,眼神,变得无比的郑重和严肃,“你,就是守陵村的新一任村长。”
“爷爷!”林晚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听我说完。”村长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们守陵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从今往后,村子里的人,再也没有任何束缚了。”
“等……等处理完我的后事,你就告诉大家,想离开的,就离开吧。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不要再被这个小小的村子,困一辈子了。”
“这是,我作为最后一任‘守陵人’,给他们的,最后的命令。”
林晚听着爷爷的“遗言”,哭得泣不成声。
村长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然后,他将目光,转向了苏明月。
“贵客,”他喘了口气,声音,变得更加虚弱,“请……请您,随晚儿,去一趟……后山。”
“那件东西,就藏在……后山的山洞里。”
“我们这一族,世世代代,就是为了守护它而存在的。”
“现在,是时候,将它……物归原主了。”
苏明月看着他那双充满了期盼和托付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
……
后山,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和竹叶的清香。
林晚走在最前面,她已经擦干了眼泪,那张还带着悲伤的脸上,多了一丝作为新任村长的坚毅。
苏明月、陆离和楚逍,跟在她的身后。
楚逍的身体,还很虚弱,脸色苍白,由飞在空中的狸奴半扶着,才能勉强跟上。
他看着前面那个同样失去了亲人,却强撑着带路的女孩,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陆离则寸步不离地,跟在苏明月的身边,眼神,始终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几人穿过竹林,来到了一面巨大的、长满了青苔的石壁前。
石壁,看起来,和普通的山壁,没什么两样。
“就是这里了。”林晚停下脚步。
“这里?”陆离皱了皱眉,他用妖力感知了一下,除了山石,什么都感觉不到。
“嗯。”林晚点了点头,
“爷爷说过,后山的这个山洞,被我们祖先,用血脉之力,下了一道禁制。只有我们守陵村村长一脉的血,才能开启。”
她看着这面石壁,心里,百感交集。
从小,爷爷就告诉她,这里,是整个守陵村的禁地,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她也曾好奇过,这石壁后面,到底藏着什么。
是藏着富可敌国的宝藏?还是封印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
却从没想过,这面石壁,和他们整个村子存在的意义,都只是为了……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而今天,她将亲手,为这个延续了一千多年的使命,画上句号。
她从怀里,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那是她平日里用来切草药的。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在自己的手掌心,轻轻一划。
一道血口,瞬间出现。
鲜红的血液,涌了出来。那血,带着一丝奇异的、属于守陵人血脉的燥热。
她闭上眼睛,口中,开始低声吟诵起一段古老而又拗口的咒文。
那咒文,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仿佛是直接与这片天地沟通的、最原始的音节。
随后她将那只流着血的手,缓缓地,按在了面前那面冰冷的、长满了青苔的石壁上。
“嗡——”
就在她的手掌,接触到石壁的瞬间。
整面石壁,忽然,亮了起来!
无数道金色的、如同符文一般的纹路,从石壁的内部,浮现出来!
那些纹路,古老而又复杂,像活过来一样,顺着石壁的纹理,迅速地,蔓延开来,最终,遍布了整个石壁!
紧接着,石壁的中央,开始缓缓地,向内凹陷,旋转,最终,形成了一个一人多高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漩涡之门。
一股极其古老、极其纯粹的气息,从门后,扑面而来。
“开了。”林晚看着那扇门,轻声说。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完成使命后的释然。
而就在禁制之门,被开启的同一瞬间。
几十里外,那座埋葬着守陵村众人的、新堆起的山坡上。
异变,陡生!
那座属于那个青年,阿牛的的土坟。
忽然,开始轻微地,耸动了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下面,钻出来。
起初,只是几颗小石子,在微微地跳动。
紧接着,整个坟包,都开始剧烈地起伏,如同一个正在呼吸的、巨大的心脏!
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压抑起来。
那些刚刚才因为雨后而显得清新的草木,此刻,都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一样,迅速地,枯萎,变黄。
一股冰冷的、充满了不详和怨毒的死气,从那坟包的裂缝里,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
“噗嗤——!”
一声轻响。
一只苍白的、沾满了泥土的手,猛地,从那松软的泥土里,伸了出来!
那只手,在空中,神经质地,抽搐了几下。
然后,死死地,扒住了坟边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