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多,树上的蝉已经开始鸣叫。
屋内一片昏暗,光亮从窗帘间的缝隙透入室内,照到了床的一角。
凌勿蜷缩在床上,身体抱着被子蜷缩着,脸上早已布满冷汗,他皱着眉,无意识的呢喃着,脑中的混沌实然化作实质的利刃,向他全身刺去。
凌勿猛的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在床上喘着粗气。
眼前晦暗的光线提醒他现在时间还早,听着窗外隐隐约约的蝉鸣,凌勿渐渐将心情平复,他的手无意识着攥着被子,指尖泛白。
“我有多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呢……”
凌勿轻叹一口气,将反胃的不适感压下,缓慢下床。
眼前的景物好像扭曲了一样,一跳一跳的刺激着凌勿。
凌勿踉跄了下,扶着床沿,仰头将生理性的眼泪压回去。
他梦到了以前妈妈被家暴的情景,也梦到了小时候妈妈哄他入睡的情景,他对妈妈的思念不可抑制的疯长。
脑子中混沌一片,神经的刺痛蚕食着凌勿的理智,他又低下头,过了很久才重新抬起头,眼中恢复了清明。
他到床边把衣服穿好,又再次整理了军训住在基地时的必须用品。
随着时间流逝,凌勿脑中的混沌减轻,他轻手轻脚的出去,打了杯热水,又迅速回房间,拿出藏在背包夹层里的药瓶,倒出了一粒药,就着热水吃了下去。
热意缓解了凌勿的不适,他精神了些,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半,晨曦微光就照进室内,驱散了阴暗,也驱散了凌勿心中的阴霾。
凌勿坐在窗边,感受着朝阳照在身上的暖意,心中的不安被驱散,他闭上了眼睛,竟又睡了过去。
隔壁,山念秋五点半准时被闹钟叫醒,迷迷糊糊的赖了会床,想到要帮凌勿带早饭,挣扎着把自己从床上挖出来,草草穿上衣服,拿上饭卡和手机准备出门,却听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他一下子把搭在门把手上的手缩回来,等到门外没了动静,他才蹑手蹑脚的出去。
等出了宿舍,他还在困惑凌勿为什么五点多就醒了,不过他更在意的是为什么他听到凌勿的动静会有种做贼心虚的窘迫感,分明他什么也没干。
“绝对是没睡醒脑子不清醒。”
山念秋自我安慰着,走进了食堂,食堂里只有寥寥几个学生,来去匆匆。
最有烟火气息的地方在清晨也显得有些冷清。
空气中混杂着豆浆油条面粉的香味,蒸汽将打饭窗口紫上一层纱,使得打饭阿姨的身影朦朦胧胧。
山念秋走到窗口边,迅速要了四个肉包子和两杯豆浆。
阿姨的声音从窗户里传出来:“豆浆要咸的还是甜的?”
山念秋愣了下,想到他忘记问凌勿早饭喜欢吃什么了,毕竟南方人和北方人的饮食差异还挺大的。
阿姨似乎等急了,又问了一遍,山念秋回神,在成甜两者之间纠结了下,回复阿姨:“一杯咸的一杯甜的吧,谢谢。”
阿姨手脚麻利的给他装好,还唠叨了一句:“早饭就那么点东西,选豆浆的口味选了半天也真的是稀奇,又不是选女朋友,那么纠结干什么。”
山念秋苦笑,没和阿姨解释什么,转身拎着袋子往宿舍走。
太阳穿透薄云,酒下金色光辉,万物渐渐苏醒。
山念秋加快脚步,在六点前赶回了宿舍,打开门,房间里静悄悄的,凌勿还没醒来,山念秋松了口气,他把两人的早饭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走到凌勿房门边,轻轻敲了敲门,与此同时,房门打开了。
凌勿脸上是睡觉留下的印子,他看到山念秋站在门口,愣了下,问道:“有什么事吗?”
山念秋头脑飞速运转,转身指着桌上的早餐说:“我今天第一次在学校里买早饭,量没控制好,买多了,想问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吃。”
凌勿愣了下,山念秋找的蹩脚借口他一下就听出来了,可是他不知道山念秋这么做的原因和目的,就保持沉默。
山念秋说完之后自己也有点后悔:平时脑子那么好使,今天找的借口简直烂到家了,没眼看。
他又补救一句:“能帮我消灭多余的早饭吗?没别的意思。”
六点了,广播在两人耳边炸开,凌勿动了动唇,在音乐声中回复:“好。”
很微弱的一句话,环境又不安静,山念秋却听到了,他有些惊喜,赶紧接上一句:“行,你先去洗漱,待会我们两个一起吃。”
凌勿点头,回房洗漱。
很快,凌勿洗漱出来看到山念秋对着眼前三个人吃都嫌多的早饭发呆。
他走过去,坐在山念秋身边,拿起一个还温热着的肉包,低声问:“为什么给我带早饭?”
山念秋想着不能把江老师给供出来,就扯江奕桦来垫背:“以前初中的时候我和江奕桦一直互相带早饭成习惯了,进了高中一下子没适应,买了两人份的早饭才想起来现在我和他隔着十万八千里。”
凌勿点头,低头吃着包子,又问:“多少钱?我还你。”
山念秋想了想,还是如实把价钱告诉了凌勿。
凌勿点头,吃完手上的包子后起身,看着来上没怎么动的早饭,提醒山念秋:“快点吃吧,凉了味道就没那么好了。”
山念秋点头,随手抓了个包子开吃,脑子里混乱的想着凌勿有没有相信他说的。
两人各怀心思吃好早饭,错开着去了教学楼。
到了教室,满屋的喧嚣像夏季的热浪般扑面而来,同们的桌上都放着鼓鼓囊囊的背包,脸上都是难以掩盖的兴奋。
军训虽然累,但换句话说,换个环境就是玩了,当然兴奋。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作业还要交。
江月也比平时早些到了教室,看着一群人吵吵闹闹的人乱哄哄地交完作业后,又变代了几句:“这次军训几所学校都在一起,大家注意纪律,不要奔跑打闹,注意安全,军训期间手机等电子设备不允许携带,但我知道你们大多数人都会偷偷带,是吧?”
说完她顿了顿,看着讲台下一群人低头的低头,抓耳挠腮的抓耳挠腮,又笑着补充:“我不限制你们带手机的权利,但是藏藏好,不要被教官和教导主任抓到,可以吗?老师可不想被叫去喝茶。”
所有同学的表情一下子就鲜活了起来,眼看着这帮子人要兴奋的掀翻屋顶,江月用手指轻轻叩了叩讲台,再次补充:“最后强调下,出了教室门不要和任何别的班的人说我允许你们偷偷带手机,在外面也不要拿出来被人看到,社交软件少用,出了这个门你们就和所有人一样,没有带手机,听到了吗?”
全班齐声回应:“听到了——”声音整齐又洪亮。
江月低头看了眼表,看时间还早,就让同学们解散,回宿舍再把要带的东西都整理、清点一遍。
这次回宿舍,都是去拿什么的,1班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凌勿也不知道自己回宿舍是干什么的,他那么多年没用过手机,对手机也没有什么非带着不可的执念,但还是回去把手机和充电线带上了。
他看到手机自带的解保上显示微信有一条消息,点进去一看,是江月六点半发来的一句:注意安全。
凌勿内心温暖,回复她:知道了,谢谢小姨。江月那边秒回:今天你带手机吗?凌勿再次打字;带,怕掉了。舜幕那边的江月微微叹了口气,想再和凌勿说几向最终还是放弃了.凌勿盯着屏幕,看着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中.消失,也没有等到江月的回复。
他刚把手机放在背包的夹层里,身后就传来了山念秋的声音:“你拿好东西了吗?我们一起走吧。”
凌勿背上包,用实际行动告诉山念秋答案。
等两人出了宿舍,凌勿问走在前面的山念秋:“我钱怎么给你?”
山念秋停下脚步侧过身子,看凌勿走到他身边,才问:“你应该有手机吧?我刚好像看到你用了。方便的话我们两个加个微信你直接微信转我,以后也方便联系,可以吗?当然不方便的话给我现金就可以了。”
凌勿在脑海中飞速回想了遍自己的钱都在什么地方,才想起他所有的钱不是充饭卡了就是买教辅了,只有手机里有不知是小姨还是妈妈偷偷汇过去的2000。
他又不想欠山念秋人情,只好任命地回复:“微信吧,我加你。”
山念秋扫了凌勿,看着一片空白的个人主页和还没还的头像以及简单粗暴的昵称,打趣道:“你不会是第一次用手机吧?这界面也太干净了。”
凌勿看着手机界面上那向我是秋意 fall,请求添加您为好友,是否通过?
他通过后才回复山念秋:“这是我第一次用手机,不熟练,稍微等一下。”
山念秋震惊,没想到真的被他说中了,他略有些尴尬的找补:“没事没事,你慢慢来,不急。”
凌勿找到修改备注,将备注改成山念秋,确认后才注意到山念秋的个性签名:一行诗坐久百念歇,一雨秋意生。
又看到他的头像—是在阳光中飘落的一片桐叶,边角已经染上秋意,略略泛黄,在光影下脉络分明。
他抬头,问山念秋:“这两句诗是不是你的名字出处啊?很偏很冷但寓意很好的一首诗,宋代仲并写的,是吗?”
山念秋点头,语气中带着欣喜:“你是第一个说出这两句诗出处的人!我身边很多喜欢古诗文的人都不知道这位诗人,你怎么会知道?”
凌勿笑了,他想到了那张被他珍藏着的便签,上面一行娟秀有力的字,写的就是坐久百念歇,一雨秋意生。
这是妈妈对他的期许,也是对他的鼓励。
他摩挲着手机,解释道:“凑巧而已,我妈妈很喜欢这句诗,每次我想东想西她就会用这句诗来安慰我,她希望我能在大自然中感受宁静,不被外界环境和想法所影响,也不为他人的怀疑否定而自我内耗。”
山念秋笑了:“那么我们两个的妈妈想的一样,不过我妈妈在这基础上对我还有期许,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山念秋仲手抓住了飘落到他身边的一片落叶,才继续说:“她希望我的人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没什么轰轰烈烈的好与坏,只有细水长流的宁静,她还希望我做事专心致志,一心一意。”
凌勿发自内心地笑了,破天荒地有了分享欲,和山念秋聊了很多冷门但优美的诗歌。
直到教室里,凌勿才意犹未尽的停下,他听着耳边的吵嚷,突然惊觉:他早饭钱还没还给山念秋!
两人光顾着聊诗词歌赋,把正事给忘了,也真的是没谁了。
凌勿赶紧把钱转过去,附了一句:一定要收,感谢帮忙带早饭。
很快,手机传来震动,显示对方已收款。
还附带了句:个人主页不改吗?我备注了都差点找不到你。
凌勿觉得有道理,把昵称改成了凌勿,头像暂且保留微信自带的一他的相册空空如也,要不是山念秋提醒他都不知道微信可以换头像.个性签名那一栏,凌勿填了坐久百念歇,一雨秋意生。
虽然这个签名和列表里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撞了,但他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还打定主意到时候随便拍点风景照当头像。
这个人把这章给写的太长了,拆分成三次发。中间时间间隔可能会有点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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