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咳……咳咳……” 冰冷的河水呛进喉咙,带着浓重的泥沙腥气。
江楚淮撑着湿滑得几乎抓不住的岩壁。每一次用力,手臂上的擦伤就在幽暗中渗出新的温热。
耳鸣嗡嗡作响,盖过了汩汩的水流。
“柳瑶清?” 他哑着嗓子,声音被洞壁撞得破碎,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一丝慌,“还能动吗?”
顾不上查看自己,他第一反应是朝旁边那个伏在碎石上的身影伸出手。
“去那边吧,湿气太重,别感冒了。”
潮湿的水珠顺着岩壁滑落,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银芒。
柳瑶清借着他的臂力攀上岸边,脚下碎石硌得她轻吸了口气。攀爬时,指尖不经意蹭过他臂上一处渗血的擦伤。
温热的湿意让她指尖一缩,心头也跟着紧了一下。
她下意识抬眼看他,他却只是微蹙着眉,目光紧锁在岩壁上:“你看,那儿的苔藓在颤。”
仿佛那点伤微不足道。
“对,我刚刚也发现苔藓后面好像有刻痕,不太对劲。”
江楚淮刮开苔藓,灰白色石壁上,竟刻满了古老而奇异的纹路和几个残缺不全的篆字。
“这是……”柳瑶清凑近,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那些深刻冰冷的线条,一种属于历史学专业的熟悉感涌上心头。“阴刻的螭龙辅以云雷纹,还有这个字……”
她眯起眼,辨认着那残缺的篆体。
“像是‘授’……‘承’?不对!” 柳瑶清的指尖悬在冰冷的石壁上,无意识地快速比划着残缺的笔画。
属于历史系学生特有的、破解谜题时的兴奋光芒在她眼底跳动,“是‘传承’!前面这个残笔……看这笔锋的走势,凌厉刚折,绝对是‘武’字的戈部!”
她语速越来越快,几乎忘记了身处险境。
江楚淮没有打扰,只是侧身替她挡住了一部分从暗河方向吹来的阴冷湿风。轻柔的目光落在她因专注而微微发亮的眼眸。
那里面跳动的光,比洞壁的月光更亮。
螭龙纹只剩半道残尾,篆字“武”缺了最后一捺,“承”字被凿去半边。
“蟠龙辅云雷,前朝武库的规制!但这破坏……” 她猛地吸了口凉气,指尖停在那个被狠狠凿去一半的“承”字上,“太刻意了!这根本不是自然损毁,像是……有人要强行抹掉某个祭祀封印的核心!”
话音未落,石壁骤然震颤!
02
柳瑶清惊呼一声,本能地后退半步,脚下绊到碎石,身形不稳。
几乎同时,江楚淮手臂一横,坚实的小臂已挡在她身前,将她稳稳护住。
两人呼吸都屏住了,紧盯着残纹中溢出的那缕诡谲黑雾..…
只听得一道声音苍老而厚重:
「缺命火,纹不全;同源血,祭龙魂。」
柳瑶清后退半步,却见黑雾卷向暗河深处,只余团雪白残影。
柳瑶清看清那团雪白时倒抽冷气!
玉面狐幼崽,南诏王室豢养的守护灵!
历史系论文里的配图突然活过来,幼狐后颈插着半截箭簇。
箭镞刻着西川王庭的狼纹,血把白毛染成褐红。
“怎么伤得...这么重...” 柳瑶清的声音哽住了,指尖抚过幼狐染血的绒毛,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连这么小的幼崽都不放过吗?”
那声音里不仅有愤怒,更浸满了难以置信的心疼,仿佛那箭镞也扎在了她心上。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双手用力去掰那冰冷的箭杆:“别着急,姐姐在这儿,姐姐会救你!”
指尖即将蹭到幼狐皮毛时,江楚淮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腕,温和却坚定地止住了她的动作。
“瑶清,”他唤她名字,声音像定船的锚,“你也别着急。小心箭上有毒,莽撞不得。”
他目光扫过那狰狞的狼纹箭镞,眉头锁紧,“我选修过中草药,认得些解毒的草,这洞里或许就有。我们一起想办法,定能救它。”
幼狐虚弱地舔舔她掌心,喉咙里溢出呜咽。摇了摇脑袋,一滴血珠滴落在残纹上……
03
那滴滚烫的狐血如同烧红的烙铁,甫一触及冰冷的石壁残纹,“嗤”地腾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腥红雾气。
紧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灰白石壁上,那被凿去半边的“承”字,断裂的石痕竟像活物般蠕动起来!
细碎的岩屑簌簌剥落,新的石质凭空“生长”,笔锋走势凌厉,瞬息间将缺失的部分完美补全。那缺失了最后一掠的“武”字,锋芒毕露的笔划末端也延伸而出,带着一种沉寂多年后骤然觉醒的锐气。
最后,仅剩半道残尾的蟠龙阴刻纹路仿佛被无形的刻刀续接。龙鳞浮现,龙爪舒张,云雾与雷纹缭绕升腾。
一条完整的、威严中透着苍凉气息的蟠龙赫然盘踞于石壁之上!
整个复原过程不过呼吸之间,却看得柳柳瑶清和江楚淮目瞪口呆,连呼吸都忘了。
那复原的篆字“武、承”二字,古朴厚重,隐隐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
蟠龙双目处,两点幽芒倏然亮起。
“纹……纹全了!”柳瑶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嗷呜……”幼狐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韵律的呜咽,仿佛在回应那石壁的变化。
它小小的身体在柳瑶清怀中抽搐了一下,生命力飞速消逝。
苍老厚重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仿佛直接在两人一狐的脑海中轰鸣:
「命火已燃,纹复全。同源之血,启龙魂!」
石壁上的蟠龙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整个洞穴剧烈摇晃,碎石如雨落下。
那白光并非温暖,而是带着一种洞彻骨髓的森寒,瞬间将两人一狐彻底吞没!
04
江楚淮在强光袭来的最后一瞬,用尽全身力气将柳瑶清和幼狐紧紧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脊背迎向崩塌的乱石与未知。
柳瑶清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眼前只剩一片令人眩晕的惨白,耳边是幼狐惊恐的尖鸣和岩石崩裂的巨响,以及……
一种奇异的、仿佛玻璃碎裂的清脆幻听?
05
不知过了多久。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和胸腔的闷痛将柳瑶清从混沌中拽回。
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在褪去的眩晕中沉浮:崩塌的巨响、刺目的白、幼狐的尖鸣……
还有……一张线条扭曲、泛着幽光的古老皮卷?南诏……藏宝图?!
她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不止。
那是什么?幻觉?还是……
刺目的白光消失了,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也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安静。混合着浓重的尘土味和……
一种奇异的、干燥的陈旧气息。
她发现自己仍被江楚淮死死护在怀里,两人浑身覆盖着厚厚的石粉灰土,狼狈得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
江楚淮的呼吸沉重,似乎强忍着痛楚。
“楚淮!你还好吗?”柳瑶清焦急抬头,借着洞口渗入的微光,看到他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唇。
她伸手去探他的后背,指尖瞬间被一片黏腻温热的液体浸透。是血!
浓郁的铁锈味钻进鼻腔,她的心像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你后背全是血!”
“嘶……没事,”江楚淮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咬牙撑起身,动作牵扯到伤处,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擦伤,可能被石头砸了一下肩胛骨,骨头应该没断,死不了。”
他甩了甩头上的灰土,目光却像淬了火的鹰隼,瞬间锁死前方。
柳瑶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骤缩!
那面刻着“武承”蟠龙纹的石壁……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深邃的漆黑洞口。森冷的寒气正从中源源不断涌出,带着尘封千年的腐朽味道。
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怀中的玉面狐幼崽不见了!
“小家伙?!”柳瑶清失声惊呼,慌忙在周围摸索。
“在那儿!”江楚淮指向洞口边缘。
只见那雪白的小小身影,正摇摇晃晃地站在那深渊般的洞口边缘,后颈的断箭依旧狰狞。
它没有回头,只是定定地“望”着黑暗深处,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一种混合着极致恐惧、悲伤,却又带着一丝……奇异呼唤的呜咽。
一只前爪,试探性地悬在了深渊之上。
“嗷……呜……”
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悠长龙吟,从洞口深处隐隐传来。
让柳瑶清和江楚淮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06
“龙……真的是龙吟?!”柳瑶清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变调。
江楚淮反手握住她颤抖的手,力道很大,试图传递一丝稳定。
他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快速扫视着这个陌生的、由巨大溶洞构成的空间。
他们似乎被那白光传送到了洞穴更深处一个相对开阔的平台。
“冷静点,柳瑶清!”他声音低沉,尾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先确认我们自己的情况!你受伤没有?有没有哪里特别痛?”
柳瑶清被他喝得一愣,下意识地活动四肢:“好像……没有大伤,就是浑身疼,擦伤……”她突然顿住,目光落在自己沾满血迹的手上,“血……它流了好多血。对了,那个箭,上面是西川狼纹!”
“西川王庭……”江楚淮咀嚼着这个词,眼神冰冷刺骨。他猛地站起身,后背伤口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
深不见底、寒气森森如同巨兽之口的漆黑洞口。
那幼小的雪白身影依旧固执地立在边缘。
颤抖越来越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深渊的寒气冻僵或吞噬。
“当务之急就三点!”江楚淮的声音斩钉截铁,在空旷的溶洞中激起回响,“第一,救那只狐狸!它是唯一的活口线索,而且它拼死都想进去,里面可能有救它的东西,比如草药!第二,搞清楚这鬼地方是哪儿,找出路!第三,避开西川的豺狼!他们肯定在搜山!”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洞口,龙吟的余韵仿佛还在骨髓里震颤。
“里面可能有救命的转机,也可能藏着……”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直面未知的凝重,“更大的危险。”
他转向柳瑶清,沾满石粉和血污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紧紧锁住她,“情况糟透了,前狼后虎。唯一的变数,就是那洞里。”
“师妹,这次换我问你了。”
“赌不赌?”
小剧场
深渊洞口(阴风阵阵):呜——呼——(自带BGM)
617(抓紧小蜗袖子):“龙...龙在打呼噜?”
小蜗(握紧她的手,盯着黑洞):“也可能是...在点外卖?”
某狐(虚弱举爪):订一份解毒血清,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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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