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才早上**点,就已经热的人不行了,青云浑身都淌着汗,湿透了整个背脊,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女孩,面色发白,嘴唇青紫,摇摇欲坠,俨然一副快要撑不住的模样。
还没走出几里路,便听见身后传来“扑通”一声,青云回头望去,果然是先前那个女孩,她连忙赶过去将人扶起来,看样子是严重脱水了,刚要拿水桶过来,碰到提手的手却被人拦住,她抬眸看去,是一个男人,看他样子也是流放此地的犯人。
她眼带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一把提过水桶放在身后,“她这个样子是得了热病,你就是给她喝水都救不活了。”意思很明显,就是不给她用。
青云顿时一阵火起,“什么狗屁热病,只不过是脱水罢了”四目相对间,读懂了对方是决绝不肯把水桶给自己了,于是乎,趁着旁人不注意,她一把抢过另外一个犯人手上的水桶
给那女孩尽数灌下去,又脱了自己的外衣,浸湿了盖在那人的脸上,“她这会儿干不了了!必须送到阴凉的地方去!”
周围一望无际,只有身后的几座山丘能提供一些遮阴,可那热气也是不小的,最好的是把人给带回去。
她抱着女孩,心里想着对策,完全没注意到方才的男人恼怒,竟然想在她背后偷袭,所幸最后一瞬,一只手擒拿住男人的拳头,“私自斗殴,你我都要受罚,况且你个男子,还和小辈计较不成?”
来人是个女人,她面色冷峻,吊梢眼一横过去,倒颇有几分让人畏惧的气势,只是脸上有一道十分可怖的伤疤。
“这臭娘们,可知道这些水都是我们一个个从方圆十里外的水井里挑过来的!自个都不够喝的,还拿去给得了热病的半死之人喝”男人满脸愠怒,指着青云就骂。
那女人没有理会,只给身旁几个人使了个眼色,“把人带回去。”
青云当那女人算半个管事的,先不管别人,转头和抬人的吩咐了几句需注意的事项。
这才对上恼怒的男人,她眼神无畏的直视对方,“我说了她不是你口中的热病,还需我多说什么?!”她环顾四周,“既运水困难,直接在这附近打一口水井便是啊。”
“你这臭娘们!”男人大吼一声,“你当打一口井是吃饭那么简单的事情啊?”他接连质问,“何处找水源?一日功夫下来苗子没种几颗,浪费的人力物力如何计算?!是你一张嘴那井就有的吗?”
刀疤女见二人争执也没说阻止,她打发其他人继续干活,自己倒是站在一旁看起戏来了。
青云冷笑一声,对对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那是你没用”她亮出三个手指,“不出三日,我就能给你把水井打出一口。”
那男人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愤怒还未褪去,露出鄙夷和轻视,“你莫要说大话,你今日擅自用水的事我会如实上报”他斜眼瞥了一眼,胸腔起伏,冷哼一声,“这里也不是你的候府高门了,如今也无丫鬟奴仆替你做这些,你一人打出水井……”话末,男人一字一句道,“我不信。”
“你不信便不信,三日后我若真打出水井,你该当如何?”
“我不和你做赌注,与你对赌,那是浪费时间,今日的苗子都未种完,谁有功夫陪你。”
对方轻蔑的态度没惹怒青云,她是知道封建王朝的男性向来看轻女性价值,就连获封诰命,也不过是制度下安慰女性的一种手段,事实是手里实权聊胜于无,如今就是连和她做赌注都是藐视的态度。
男人憋着一张臭脸,扛起锄头转身离去。
青云铿锵有力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若是找出水井,无需你给我我下跪致歉,可从此之后你为我所用!”
男人冷笑一声,连脚步都不曾停下一刻,似乎对这件事毫不在意,“当真有那一天再说。”
本来她就打算要开渠打井的,现在不过是把日程给提上去了,说完青云便默不作声的拿起手里的苗子,准备继续去把自己的事给干完
不曾想那刀疤女突然开口说道,“你可要我帮忙?”
青云闻言这才注意到她,没想到这人倒是没质疑自己,反倒是直接问需不需要帮助,她轻轻蹙眉,思考片刻,不客气回道,“好,挖井时我会找你的。”
“今日之事边卫指挥使定然会知道的,晚上回去便会拿你问话,你自己多加小心。”
青云就搞不懂了,不过是用一桶水救了一个人,为什么还能闹到这么高的层面上去。
“你有没有想过,她得热病一直无人医治,是上面就要她死,你如今强出头,难保别人不会记恨你。”刀疤女思索良久,才说出原因。
她不知道这个热病到底是什么,古代病名许多,她从前也没听过,调出系统问了一句,才知道其实就是中暑,加上细菌感染,通常都是水源不干净,或者行走沙漠间感染上沙漠里的病毒。
这病不难治,把水源弄干净,出行沙漠中戴上口罩,多注意卫生,都是能救活的,想到这儿,青云暗暗记下,随即才朝那刀疤女点头示意,“既要找我麻烦,我也不怕。”她当了这个出头鸟又如何。
当真晚上青云就被押到一处府邸里了,她跪在大堂之中,周围寂静无比,仆役虽是各自忙活着手中的事情,却时不时的偷看她一眼,她发现来这世界几天,几乎是天天都跪着,膝盖都还没好。
心里暗骂一声系统,可又得把背挺的直直的,半晌才听见有脚步声过来,随即便有奴婢上茶的声音,那人端坐在高堂之上,青云瞧见了一双藕粉色的鞋子,上头还缀着珍珠制成的流苏,随着主人的步伐摇曳生花。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来,心想不会是宋朝云吧。
下一秒就听见那熟悉的嗓音响起,“不过才一日,你就给本宫闹事了?”
靠!还真是她!
青云闻言连忙叩首,忙解释道,“奴婢不能见死不救,不过是暑热缺水,喝些水便好了,哪会知道这都能惊动您。”
“哦?”宋朝云看向跪的挺直的青云,反倒挑起另一个话头,“本宫听说你豪言能在三日之内找到水井?你是真有把握还是诓骗别人的。”
青云老实回话,她还说起开渠,和草方格的事情,所谓草方格就是一排排草绳钉在沙丘上,交错成网,如同在沙地上的棋盘,大风一吹过来,沙粒就被拦在方格之中,流动不了。
“再种上红杨和拐枣树,形成两道防线,自然树苗存活也好,治沙效率也高。”
这东西早在宋代,明清时期就有人用,只不过是个雏形,她现在提出来都是现代国家推出的治沙方案。
还没听见宋朝云说话,便又听见一阵脚步,此次来人脚步沉闷,稳而快,显然是个男人,她先前就疑惑这公主也不会是边卫指挥使,所以宋朝云出现时她才惊讶,怕对方故意借着这个机会为难自己。
“篱笆压沙,想来你也是钻研过这些的。”人未到声先达,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人青云说的没错,正是边卫指挥使宋均雾
他双手背身,见了宋朝云行礼,这才一道落座,看着青云继续说道,“只是水稻本国少种,要短时间内收罗起来怕是极难。”
青云再次叩首,“回大人的话,用麦杆效果一致,就是用枯黄的野草编织成绳埋进去,也是可以的。”
宋均雾闻言脸上露出考究的神情,心道这青云确实让人刮目相看,“既有如此建树,想来你白日里说的话也不全是妄言,当真有办法打出水井?”
现在这个城里户籍人口共有三千余人,可才堪堪打了十口水井,根本支撑不起百姓平日里的用水需求,如若青云当真有这能力,倒真的解了全城百姓的燃眉之急。
“奴婢敢担保有法子”说着她似乎是想起什么,又提起热病这事,“城中百姓是否人畜共用一水的情况?水源本就不干净,若百姓们又直接饮用生水,得这病的人便多了。”
青云说完停顿一瞬,见上面的两位没提出什么异议,才继续开口,“想要解决也不难,百姓平日饮水务必将水烧开再用,将路面上畜生的粪便都清理干净。”
她说完便不作声了,周围寂静一片,奴仆候在两侧,闻言心中都微微惊讶,平头百姓确实不会将水烧开后再喝,一是每个月的柴都有定量,烧没了可就只能等下个月了,本就勉强糊口做菜,谁还会拿来烧水。
显然宋均雾也考虑到了这点,他的声音从青云头顶落下,将这个问题抛出。
青云脸都笑僵了,早就跪不住,膝窝处疼的厉害,“不知两人大人是否听过双耳锅,奴婢瞧着城中乃至村落里都是用的单口锅,这双耳锅便是一对铁锅嵌在灶台里,烧柴时,两口锅能够受热,届时便不用担心柴火的问题。”
她这一晚上给出谋划策,要是还治她的罪,那她也没办法,宋朝云对上青云,心道这青云莫非是一直心系国家,不然也不会对治沙这方面如此钻研,当真是以前错看她了?
要是有人没银两再修灶台,或再买锅,宋朝云早就做好了打算,拿出一些私产来填补这些。
宋均雾也读出公主的心思,有话和对方说,便让青云先下去了。
青云一路低着头往后退出去,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位边卫指挥使到底长什么样,她只知道今天是糊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