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鬼所言不虚,禁地之中的确热闹非凡。
一个青面獠牙的鬼抓着浑身光溜溜的霍川雷,对着屏风后谄笑道:“魔君请看,小的们已将这大胖子用生姜薄荷洗刷干净,拿香叶大料熏了半个时辰了,魔君此时入口,必定风味绝佳。”
候了多时,屏风后才传来病恹恹又嫌弃的声音:“看着就油腻腻的,谁愿意吃他。”
霍川雷离宗一回,哪里想到竟做了两次妖魔的座上食。
头一回他昏了过去且全身穿着衣服,不像现在光溜溜的,全身被绳索绑缚,又被数十个鬼瞪眼盯着,羞愤难言,真真是不如死了算了。
青面鬼忙道:“他虽看着腻,但属下测过根骨,确是上佳难得的灵根,吃他一个顶外头几十个,纵是肥了点,还望魔君顾惜自身,勉强入口。”
那被称作魔君的,稳稳坐在屏风之后,忽然咳嗽数声,越咳越厉害,难以止息,最后似乎要将心都咳出来似的,好半天才止住,小鬼们前前后后着急递水送帕。
过了半晌,魔君方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那个小畜生好心计,以身做饵,让我以为他真被柳一语打得奄奄一息,没想到竟是诱我之策,反让我吃了大亏。”
魔君俨然苍老,白发斑斑,再用多少法术也遮不住千万年的岁月侵蚀。他老了,底下的小崽子们却一个比一个的野心勃勃。
十几个儿子联合起来要绞杀他,他年迈不敌,仓促逃出魔域。
忽听闻逃窜在外的金翅欲夺倒海镜,反被柳一语打得只剩了半口气。
他大喜过望,真是上天庇佑,金翅一族有生根异能,只要同享了他的生根,能让金翅做他的命盾,拿金翅的命替他去死。
当初他用金翅公主顶了天劫,现在该让这个养不熟的崽子替他死一回了。
他动用了所有的能量,把贴身的护卫都撒了出去,终于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小金翅,也是这世间最后的一只金翅鸟。
在他准备取用生根时,谁知那小畜生竟是假死,诱他露面同他以命相搏,魔君不防受了重伤,身后还有魔域的追兵,不敢耽搁只得抽身逃跑。
青面鬼出声打断他的沉思:“魔君,金翅鸟和大王子一路杀过来,虽有神火相助,却不长久,伯奇那厮不知还能抵御多久,还请魔君速速食用这肥硕修士。”
霍川雷已打定主意,一会子等那魔头过来,他在松绑的第一刻定要与魔头同归于尽。
纵是如此,听到那肥硕二字仍是气急:“你这丑鬼,我已忍了你很久了,要吃便吃,总说什么肥不肥的,你还以为你就长得美么?看一眼都让人恶心,做噩梦!”
青面鬼万想不到会被霍川雷狠骂,他是魔君身边最得力的大将,忠心耿耿,极有体面,家中几房鬼妻鬼妾都常夸他英伟好看,伺候的小鬼也都说他极伟岸英挺,今日竟被霍川雷骂他丑陋,怎么能忍:“你放屁!我哪里丑了?我身高体伟,英武得很。”
霍川雷马上就要死了,更是无所顾忌,敞开了骂得痛快:“英武?我看你是鹦鹉吧!一个鸡崽子样,豆豆点大,我呸!说出去真笑死人了。”
青面鬼被他骂蒙了,连着追问身后的小鬼。
“我丑吗?”“我像个鸡崽子?”“豆豆点大?”
虽然得到了一致的否定答案,他仍是怒不可遏,一使劲将霍川雷踩在脚下,双手抱拳,坚定道:“请魔君尽快食用!”
魔君听他二人聒噪吵嘴,心中无奈,他在魔域为主数百年,没想到一朝落难,身边得力的属下,唯有伯奇与青面鬼忠心追随。
可伯奇脾性暴躁,青面鬼又过于憨直,皆算不得聪明,不然他们主仆也不会落入金翅的陷阱,现在青面鬼又轻易被一个凡人激得动了莽气。
魔君一声长叹,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身长袍及地。果然年迈老颤,肉皮松散,光脸上的褶子数起来比包子还多些。
他拿住霍川雷,闻见他身上的大料生姜味道,又掺杂了几丝薄荷的清香,瞬间解了几分心头之腻,正要下口。
忽然刮来一阵强风,将这里一应的物事都吹飞了去,小鬼们也被吹得东倒西歪。
被这风一吹,霍川雷全身往前一送,他本就胖,魔君竟没拿住他,他骨碌碌如球一般往前滚去。
也算出其不意,所向披靡,撞到哪里皆是人仰马翻混乱至极。
他首先撞倒的便是距离不远的青面鬼。
青面鬼骂骂咧咧正要站起。
又见劲风卷来一个身影,风力一息,华九七荤八素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头昏眼花一肚子气,心中大骂不止:“难怪那妄言灵总骂真言灵是个蠢物,行个风罢了,怎这等不稳,癫得厉害。”
她气愤之余,忽觉身下有东西一动。
怎么屁股底下软软的?还未来得及看,刚才颠来倒去腹中早已翻江倒海,如今落得地来,再也忍不住,张开嘴就哇哇一顿猛吐。
她这厢“嗯”“呕”吐得痛快,突然屁股下传来一阵怒吼:“放肆,放肆!”
她知道放肆,可肚中那股子酸涩闷胀仍一个劲地往上顶,关也关不住。
一屋子的鬼,再加上一个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稀里哗啦吐了青面鬼满头满脸。
青面鬼乃是魔域大将,不管在哪里都是前呼后拥极有排场脸面的,他又是个重体面的。现在这一遭,真是横灾飞祸,什么体面,什么脸面,全都被淹没在酸涩的秽物之中。
风水轮流转,方才想死了算了的还是霍川雷,现在就轮到青面鬼了。
直到华九吐完,她“啊呀”一声,飞快起身,看着被呕吐物淹没的青面鬼,一脸的歉疚。
“对,对不住了,我坐不惯那风,不是故意的。”
须臾,青面鬼一动不动。
小鬼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青面大将军怎么了?”
“莫不是被淹死了?”
“不对,我看是被坐死了吧?”
“怎,怎么办?”
金翅鸟在外头杀红了眼,青面大将军武力极高,是魔君最为安心的保障。
现在还未交手,先被秽物杀死了?
魔君方才早已退走,被留下的小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瞪着华九,怒不可遏:“你看你干的好事,你把青面大将军淹死了!”
仍有小妖坚持:“坐死的吧?”
“淹死的吧?”
“坐死的吧?”
最终统一意见:“反正都是你害死的!”
华九不吃亏,瞪了回去:“他许是早就该死了,怎赖得我?”
一个小鬼冷哼:“你且等着吧,你擅闯禁地,弄死了青面大将军,一会子魔君定将你抽骨扒皮。”
华九冷笑连连:“有什么高招尽管来,我若怕这个也不来了。”
小鬼道:“你未经允许进入禁地,还冒犯大将军,定要打得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华九冷笑:“你们被关在这里,别说森罗殿,就是镇外也去不得,整日里老鼠一般,早就不得超生了,我见过外头飞鸟花草,山水美景,再怎么也比你们好些。”
“窦…窦师姐?”霍川雷好不容易站起身,看着神兵天降的华九,又看着华九舌战众小鬼,一时愣在原地。
谁想得到呢,窦师姐这样奇怪的亮相方式,一肚子酸水解决掉了青面鬼,而后舌战众小鬼,怼得他们哑口无言。
奇怪的认知狠狠冲刷着他的心灵,原来还可以这样,若不是他双手被绑缚起来,他真想给师姐拊掌高呼。
好出人意料,好厉害,他几乎都快要原谅窦师姐馋他身子的罪过了。
他高呼未呼出来,地上青面鬼终于动了一下,先高呼了出来:“放肆!我要杀了你!”
众小鬼欢呼:“大将军又活了!”
青面鬼跳起来伸手抹掉面上黏糊糊的津液,尖喝一声,伸出利爪,寒光闪烁,朝着华九的咽喉就抓过去。
华九速速往后急退,面上尽是嫌弃之色:“你这鬼真恶心,也不知道洗洗。”
青面鬼气到心塞,这是谁吐的?还有脸说他恶心?
他鬼口一张,冰冷的气息从他口中溢出,迅速飘过来缠住她四肢,令她手脚僵硬。
“贱人,你是金翅的人还是大王子的人?”
华九从来不会跟鬼好好说话,何况是骂她的鬼:“奶奶是你姑奶奶。”她说完顿时后悔,该多想一想的,那言灵虽不聪明但好歹听话,不该平白叫他矮这丑鬼一辈,马上又道,“我是你这丑鬼的太姥奶奶。”
青面鬼先惊后怒,她不仅恶心他,还敢骂他丑占他便宜,怎么会有这等大胆无耻之人,为什么都说他丑?他明明很努力了,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忍,他疯狂尖啸着向华九扑去。
霍川雷聚精会神看眼前争斗,青面鬼扑向华九,他心中一紧:“师姐小心!”谁知话音刚落,忽然一阵大力将他往后吸去。
冰凉的手覆在他脖颈,他还未来得及回头看,咔嚓一声脆响,肩头传来剧痛。
“啊!!!”
魔君一口下肚,满意点点头:“果然灵气充沛,青面鬼诚不欺我。”
那边青面鬼乃魔域大将,水准自然不低,他发了狂缠斗华九,华九一时极难抽身去救霍川雷。
可霍川雷被魔君抓在手中,肩头已被咬下一块,血流如注,再不救他,只消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彻底成了魔君的腹中食。
霍川雷出身高,根骨佳,自小被霍家认真教养,灵草灵药更是不要钱似的喂养长大。
青面鬼说的还保守了,他这样的一人可顶普通人一百个。
魔君又咬了一口咽下肚,肉眼可见的整个人饱满光亮起来,脸上的褶子也撑开了,斑斑白发黑了一小半,他大喜:“妙极,妙极。”
霍川雷疼得大喊大叫,血流如注。
华九情急之下,一心两用,一手捏诀引雷,劈向青面鬼,一手握着锁魂鞭狠狠向魔君抽去。
这一招极险,若稍稍分心一点,不仅劈抽不中,会被对方反攻,还极易被自身反噬。
魔君受了滋养,正是开心之时,被她一鞭子打断,恼怒不已,将霍川雷往屏风后一藏,手拽过鞭子用力一拉:“苍蝇太吵,我先捏死苍蝇,再好好享用。”
魔君一出手,自然不同。传闻他力大可搬山,他使力一抓再一甩,华九就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剧痛从脊柱蔓延全身,好半天才爬起来,嘴角留下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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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
眼前魔君与青面鬼皆虎视眈眈,他们身后站了数十小鬼,鬼面獠牙,恐怖异常。
霍川雷绝望地闭上眼,再不抱一丝希望,窦师姐一人怎么可能敌得过群鬼,更何况其中还有个魔君。
只希望一会子死时少些痛苦。
前头爬起来的华九,吐出口中的血沫子,擦尽嘴角的血迹。
冷冷勾唇,轻声念咒,锁魂咒周身浮起淡淡光泽。
九命猫妖魂再度被唤醒。它伸伸懒腰,刚要取笑华九,却听她冷冷道:“别跟我废话,把他们都叫醒来。”
猫妖翻了个白眼,伸出猫爪,无比灵活地在锁魂鞭上跳来跳去,抓来抓去。
它每抓一次,那里就会亮起一个白色光点,一通抓下来,锁魂鞭周身一共亮起九个光点。
九个妖兽身影虚虚浮起,旋龟打了个哈欠,多有不满:“我睡得正香呢。”
华九冷声开口:“起来干活了。”
鹿蜀转过一看,叹道:“你可真是折腾不断。”他絮絮叨叨,“当初你死了,我们没了灵气,渐渐枯竭,好不容易你又活一次,却大不如前,我们老门栓刷新油,还没养好呢,就得干活......”
他碎念絮叨个没完,旁边灵狐吃吃一笑:“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只有九九一个讨厌鬼,其余尽是些丑八怪,真是不开心。”
抱怨归抱怨,它们被华九锁在鞭中,认她为主,得她灵气养护,自然得听她号令。
这一群妖魂与鬼怪打起来,端的是热闹非凡,精致的碟碗盘盏“噼里啪啦”全碎了,古朴的桌椅屏风“稀里哗啦”都推倒了。
外头的山水晶石被法术轰了个粉碎。
魔君从魔域逃出,且把此处做个安身之地,也花了几分心思,今日却一齐成了垃圾破烂。
魔君大怒,出手就是杀招。
华九原是人间数百年极难一见的天才,在阵法、制药一道上,无人能出其右。
可魔君称霸魔域几百年,修为手段无一不是登峰造极。
便是华九这样的人杰在他面前,也终究少了几百年的历练。
华九艰难躲避数招,终被鬼气罡风击中,一口鲜血喷出来,染红半边衣襟。
可她半步不退,愈是残血,重峦鞭法愈是虎虎生风,变幻莫测,再加上那猫妖利爪藏有剧毒,悬于鞭上,只要稍稍挠破一点皮,剧毒立刻没入血液心肺,神仙难救。
是以虽然魔君占据优势,却也一时无法奈何她。
他咬了霍川雷两口,功力恢复了两成,虽只两成,可世间能接他一击而不倒之人,寥寥可数。
魔君眯眼盯她看了半日,方道:“原来是你。”他笃定道,“难怪都说你有邪术,明明浑身被扎了几十个窟窿眼,死透了的,竟又活了。”
华九鞭势一缓:“你怎么知道的?”他认得她,她不差异,可他竟清楚晓得她的死状,她真愕然了,难不成那些正派杀她时,还请了他去看热闹?
魔王不答,他变掌为拳,一股大力将华九吸过来,猛地扼住她的喉咙:“我没工夫陪你玩游戏。”
华九被他掐得呼吸急促,耳朵嗡嗡作响,似乎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她忽然伸出手,将攥在手心里的黄符往他背心处一拍。
魔君顿觉背心一热,“噌”地一下烧起熊熊蓝火。
魔君淡然了数百年,就连十几个不孝儿子联合起来杀他,也不曾如现在这般大惊失色。
他一下将华九扔了出去,念起清身避火诀。
一旁的青面鬼瞧见了,丢下缠斗的妖兽,拼了命地幻化出冰雹子直往蓝火上砸。
华九贴的只是一张引火符。只要魔君身上有那蓝火的火引,必定会遇符而燃。
果然,魔君身上有蓝火火引。火引在他身,看来这蓝火必定与他有关,翡叶镇的奇怪死人也与他有关。
魔君好不容易扑灭背心的蓝火,眼神狠厉朝她走来:“原来你目的在此。”他气势全开,一副要把华九杀死碾碎的模样,咬牙冷笑,“就算知道这东西是我所为,你又能如何?”
他大掌如雷霆般直击华九头顶,旋龟化出龟盾来救,魔君一击不进。
皱眉又往手上聚集更大的威力,终于一击而碎,旋龟身影飘飘忽忽,骤然碎裂。
便是这争取来的一息时间,华九甩出鞭子,猫妖利爪紧紧扣入边柱,她借力一荡,险险避开。
她手持厉鞭,隔空画咒,咒诀经过灵狐之力加持,更增三分功力,打在魔君身上,将他轰然打倒在地。
正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土墙瞬间尘土飞扬,砖石碎裂飞溅。
烟尘落定,方看清楚元照星站在碎土那头。他越发有金翅的模样了,虽还是人的样子,但眉如远山,眼似琉璃,眸子中金光流转。身上亦是红褐一片,不知是他的血,还是旁人的血。
他是追杀魔君而来,可却一眼先看到了华九。
霍川雷已然失血过多疼晕了过去,华九往他伤口撒了大量的金疮药,好不容易将血止住了。又喂他吃了两颗续神丹,一会子应当就能慢慢醒来了。
元照星目光转向魔君,眸色冰冷:“先将你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