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于秋天和冬天之间的徊城，却热得像夏天，御语棠坐进开了空调的车至少有十分钟，后背上细密的汗才慢慢消失。
“去老地方。”
“好的，御总。”
签合同前，御语棠让陈依依给了她一份琳希的详细资料，陈依依当时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爷爷带大的小孩。
不是不信任陈依依，是刚刚跟琳希短暂的交道后，她少有的产生了不安感，为了斩断这种感觉，还是亲自确认一下吧。
琳希，女，17岁，2007年1月1日出生。
家庭住址：徊城市秉江区禹景华世24号别墅。
爱好：唱歌，跳舞，攀岩。
御语棠看到攀岩那一行，回想到晓梅被琳希甩的那一下，她还以为是晓梅身子骨弱，看来是因为琳希喜欢攀岩，手比普通人有劲。
挺特别啊。
监护人那一栏只写了琳希的爷爷：陈青松。
在校经历止步于权德私立高中未毕业。
每日行踪也很简单，就是家里跟乘风娱乐来回跑，只有周末才去攀岩馆。
可见杨妍用了不少手段跟自己女儿撇清关系，除了是乘风娱乐未公开的练习生，没有任何信息能跟杨妍扯上关系。
陈康，云厦集团的董事长，跟杨妍结婚后，为了扶持杨妍，下了大手笔，成为乘风娱乐最大的股东，没有他，杨妍也不可能走到今天，如今陈康跟杨妍闹掰，绝不会是财务危机那么简单。
该往谁身上火上浇油呢？
御语棠的眼神明暗交汇，藏着恶狼般的野心在悄悄滋生。
思索间，车到了。
“依依，去我家把颈部按摩椅拿过来，我晚上还有合作要谈。”御语棠下车前嘱咐道。
“好的御总。”车门刚一闭紧，陈依依的脸瘫在方向盘上，暗自叫苦：御总啊，你知不知道你家离这里有多远！
一片片竹林造景做的包厢，大理石瓷砖铺成的地面，高云飞很喜欢订这种有意境的餐厅，说是人生苦短，吃饭也需要极致的享受。
御语棠推开竹片做的包厢门，一眼看到坐在餐桌右侧的高云飞，他梳着一头三七分，身穿古铜色衬衫，黄金做的耳饰挂满左耳。
“我说御语棠，我等了你半小时，就算有大牌也不能这么耍吧。”高云飞语气装得很不满，实际翘着二郎腿嚼着花生，没一点生气的样。
桌面上的茶已经沏好很久，不冒烟了，御语棠坐下后把冷茶喝掉，轻轻放回桌面，说：“有事耽误了，上菜吧。”
高云飞白了御语棠一眼，转而对旁边的服务员说：“这边可以上菜了。”
两个服务员推着推车，一只油光发亮的烧全鹅展示在他们面前，在砍刀有序的操作下，玻璃皮连着肉沿着盘子边摆放，最后在中间点缀上一颗西兰花。
紧接着又有三盘菜被端上桌。
“又点这么多，你要死啊。”御语棠嘴上骂着高云飞，筷子倒是先夹上一块鹅肉。
“你就说好吃不好吃。”高云飞拿起筷子也不吃，坐等御语棠的评价。
裹着酸梅汁的鹅肉在嘴里绽开，御语棠实话实说：“确实不错。”
“我就说嘛。”高云飞很是得意。
两人边吃边聊：“上次跟你说的杨妍那事，你先假装没空，应付一下她。”
“为什么？”高云飞问。
御语棠：“杨妍不是那种会全盘托出的人，所以我不敢让你冒险帮她。”
高云飞：“那杨妍会信任你吗？”
“不会，但是杨妍…没得选。”御语棠停下手中的筷子，目光犀利地看着高云飞。
高云飞脖子后缩，身体往椅子靠背上靠：“咦，你别这么看我，让我想起了我那凶巴巴的老父亲。”
御语棠收回目光，把话题转到高云飞身上：“不说这个了，你新开的酒吧怎么样？”
高云飞重新趴回桌上，兴奋提议：“说到这个，我的酒吧准备开万圣节主题的单身派对，要不要来玩玩。”
“那些狗仔没日没夜地在外面拍拍拍，我哪里敢去酒吧这种地方。”
“啧，我当然有考虑到这个，所以--”高云飞以一种神秘的微笑看着御语棠：“这次的派对每个人都得乔装打扮，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就扮演个女鬼，保证没人能认出来。”
御语棠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不行，太丑了。”
“那女巫呢？拿魔法棒的那种。”高云飞越说越兴奋：“或者…或者《十三号星期五》里的杰森怎么样！他是戴面具的，省的你化妆了。”
御语棠放下筷子，出声打断：“停，我不去，我不喜欢吵闹的地方。”
高云飞泄了气：“唉，我其实是担心你整天忙着工作，没时间谈恋爱，就想趁着party让你认识一些活泼可爱的女孩子。”
御语棠瞅着高云飞那满面愁容的样子，莫名有些欣慰，高家少爷真是变成熟了，都被父母催婚催到酒吧去了，还有空操心她。
“高云飞，我已经35了，对于那些女孩来说，我就是个阿姨。”御语棠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擦擦嘴，又拿出口红补好唇妆：“走了，别想太多。”
高云飞目送御语棠离开，小声嘀咕：“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35了。”
他们认识将近十年，高云飞爱玩，成日混迹酒吧，索性自己开了一间，而御语棠是个工作狂，两人虽然各方面搭不上边，却意外地聊的来，算是交心朋友了。
御语棠唯独没告诉高云飞，她跟杨妍交易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他的理性告诉他，御语棠是个深思远虑的人，会把握好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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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生娱乐分部，办公室内，杨恩把公司所有制度都跟琳希讲了一遍，不过，琳希每次都抓不住重点，东问西问。
“上下课要家长接送？那我没有家长接怎么办。”琳希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万向轮在她的带动下，左右转啊转。
“呃…”真把杨恩问住了。
“还有。”琳希指着制度上的一条，指尖在上面点点点：“晚上十点半后练习室锁门，禁止练习生加练或者逗留。”
“这条怎么了？”杨恩问。
“我，要，练，到，凌，晨。”琳希一字一顿，摆出不可让步的态度。
杨恩的苹果肌有些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发微信问御语棠。
杨恩：【御总，琳希她没有家长接送怎么办？她说她以前公司是有专车接送的。】
御语棠：【你送她吧。】
杨恩：【琳希说她平常要加练到凌晨。】
御语棠：【你晚上送她去总部，那里晚上不锁门。】
杨恩：【琳希说她不喜欢公司的饭菜。】
御语棠：【微笑·jpg】
身为牛马的杨恩，自然不敢反驳御语棠，她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我送你回家，明天开始正式训练。”
琳希哦声，手向桌子借力，把椅子转起来，玩似的转了一圈又一圈，玩够后她站起身。
“不用了，我自己回家吧。”琳希走出办公室，留杨恩在那里怀疑人生。
琳希摁下电梯，头撇到另一边，使劲忍笑。
真好玩。
前台突然传来动静，她收回笑意看过去，是之前那个叫晓梅的。
晓梅好像怎么打也打不开抽屉，一直在使劲拉把手。
琳希走过去看了一眼，说：“好像是卡住了。”
可能是她突然出现，晓梅被吓到一般，往后猛退一步。
琳希没在意，蹲下来往抽屉下面看，随后大力一敲，“咯噔”一下，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应该可以了。”琳希试着拉了一下把手，很轻松就开了。
晓梅的圆眼睁得很大，随后不好意思的说了声谢谢。
琳希动了动嘴，欲言又止。
她很想为今天的事情向晓梅道歉，但内心有什么密密麻麻的在作祟，想说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就在琳希紧张地擦着手汗时，“叮咚”电梯到达的声音响起，来的刚刚好，她只留下仓促的脚步回荡在前厅。
打车回家的琳希坐在后座，手机停在拨号的界面，在等待的过程，她默默观望车窗外的世界。
徊城真的很繁华，几百层几百层的高楼遮空蔽日，人们可能早已分不清白天昼夜，光顾着生存，就耗尽了所有力气。
琳希时常这样安慰自己，杨妍没空接她电话，没空陪她出去玩，甚至忘记她的生日，她全都怪到这个社会的规则没有给她妈妈喘息的机会。
她顿时想到在杨妍办公室那会，御语棠看着她居高临下的样子，像在审视自己的猎物一样，那眼神，跟杨妍完美重叠。
难道做总裁的都这样？
琳希大叹一口气，挂断拨不通的电话，下了车。
“爷爷！”琳希推开别墅的大门大喊道。
陈青松扶着把手慢悠悠地出现在二楼楼梯拐角处，声音苍劲有力：“诶，希儿回来了。”
琳希蹦着去开客厅的空调，又站在楼梯前面问：“今晚想吃什么。”
“瘦肉粥。”陈青松说。
“好嘞。”
被用过无数次的小铁锅表面全是烧黑的印子，琳希丢进去一勺米，两碗水，直到米不夹生，再丢进切好的瘦肉，最后撒盐和胡椒收尾。
琳希把舀好的粥端到陈青松面前，自己那碗也舀好端着坐上饭桌。
“希儿辛苦了，要跟着我吃这些东西。”陈青松布满褶皱的脸上，因为愧疚变得更皱了。
“哎呀，你每天都要说一遍，我都听腻了。”琳希不敢多看陈青松，把自己的粥呼呼吹，等粥凉些放进嘴里，感叹道：“巨好吃，爷爷你赶紧吃。”
“好，好。”
自从陈青松的眼睛坏了一只后，做事情总是会偏移，煮饭也不利索，次次打鸡蛋打到锅的外面去，琳希见状哭笑不得，决定揽下这个活。
她随了陈青松，吃不得重口味，吃点辣的咸的反而肠胃不适。
琳希洗完碗后，陈青松已经出门散步去了。
她在在拨号界面停滞了一会儿，还是想打过去。
居然接通了。
“喂。”杨妍那边似乎很吵。
“喂，妈。”琳希说。
“那边怎么样？”杨妍问。
“一般般吧。”
琳希的食指抠着手机壳凸起的动漫图案，愣是想不出能聊的话题。
“适应适应就好了，我在忙，先挂了。”
“哦。”琳希缓缓把贴着耳边的手机拿下。
如果能回到七岁那年就好了，那是杨妍在家最多的一年，每天等她放学，陪她玩积木，看她入睡。
琳希瘫软在沙发上，那一切美好的像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