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在蜿蜒的国道上盘旋，被一片绿色遮挡，时隐时现。车内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凝重。
半晌，斜靠在后座的古渊渟才深吸一口气，试探开口：“妈，您确定以及肯定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楼盘，这比我命还高的山能够住人？”
刚说完，一个急转弯，差点没把古渊渟甩出去，在这种地方出事，怎么样也得青一块紫一块，东一块西一块。
坐在副驾驶的人头也不抬，她正带着耳机专注地看直播，停顿了几秒声音才飘出来：“人家小齐都说了，要康养，就得住在山上，不信你自己听。”
说着蒋瑜关掉蓝牙耳机，一个声音沉稳，音色清朗，大得好像在吵架的声音漏了出来。
【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大姨大妈，大哥大嫂，大爹大奶们，要想活得久，就往山里走，我们都活到199岁，一起来当老妖精，好不好？】
古渊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个话术怎么这么像洗脑传销，这个前往深山老林的路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终于古渊渟发现了一切不对劲的源头——直播间卖房子。
说出去谁信，狗都不.....古渊渟思绪一个大刹车，目前看来还是有人信的，他的老妈就像是被人下蛊了，深信不疑。
“妈——”
古渊渟企图唤醒母爱。
刚一开口，蒋瑜却抢先一步，眼含泪水地转头盯着古渊渟看，岁月在她的眼尾留下痕迹，总让人心软：“小渟，你这次出车祸，真的是吓到了妈妈了，复建做了几个月，这个腿也不见好转。”
蒋瑜看了一眼古渊渟耷拉着的左腿，接着说：“这次你就听妈的吧，咱在山上买个房子彻彻底底的疗养一段时间，别折腾了。”
古渊渟被堵得说不出话，他的腿其实早就好了，只是在医院期间，一个不小心就碰巧听到了蒋瑜和她的好闺蜜的谈话，两人竟然在私下为他私定了终身。
这还得了。
蒋瑜闺蜜的女儿古渊渟早在三年前就见过，甚至两人的第一面还相当不愉快——常颐，身高一米八，在女生中十分少见，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常年泡在健身房里，混迹在男人堆里，一不注意就把她当男人看了，看着也不像喜欢男人的人，两个这么men的人在一起的画面，让古渊渟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搞gay。
他只好一条道走到黑，这个脚伤好也得不好，不好更得不好。
古渊渟有苦说不出，抬头看着顶窗，由于玻璃的材质特殊，就这么看着太阳也不觉得刺眼，两侧的树木多是几十年的老树，枝桠被框进视线内，又随着车速缓缓流过，看着有些不太真实，像是生活在梦境里。
*
“小渟醒醒，我们到地方了。”司机老陈的声音有些浑厚，吓了古渊渟一激灵，把他从似睡非睡的梦境中拉了出来，耳边的金属耳饰随着他动作闪闪发光。
老陈跟古渊渟的父亲古逢意从小一起长大，老陈年轻时出去当兵，成为驻守边疆的战士，退伍后被古逢意高薪聘请，当起了专职司机兼任保镖，这一当就是几十年。
蒋瑜已经下车了，正在后备箱拿礼物，别人是直播间刷礼物，蒋瑜女士倒好，直接送到正主面前，要放在追星圈里，一律按照私生算。
古渊渟等了半天，也不见老陈来扶自己，只能自己动手，他装模做样地先将右脚跨下车，左脚装作无力的样子，像蜗牛一样慢慢挪下来。
古渊渟最后几下挪得有点吃力，好在老陈终于来了，他感觉老陈的手绕过他的腋下，环在他前胸，狠狠地提拉了一把，那只“受伤”的腿终于出来了，自己也稳稳的站住。
空气中漂浮着一丝丝清甜的香气，应该是老陈带来的，绕在古渊渟鼻尖，他喜欢这个味道：“陈叔，轻轻给又你喷香水了？这次的还挺好闻。”
“什么？什么香水？小渟你在车里先等我一下，我帮蒋姐拿了东西就来。”老陈的声音从后备箱处传来。
“行——”？？？，如果老陈在蒋瑜那边，那自己身后的这是.....
不待古渊渟转头，腰上的手撤离，那股淡淡的香气很快消失，一道一个多小时前才听过的声音响起：“蒋姐，路上辛苦了”。
这声音摆脱了直播收音器的影响，也没有那么激动听起来感觉还挺舒服，确实适合吃主播这碗饭。
“哎呀，小齐，今天怎么这早就下播了。”蒋瑜脸都要笑烂了，指挥老陈把东西递给齐至。
“昨天给您约好了10点见面，直播每天都可以再播，但您不会每天都来。”齐至说完，老陈把一堆东西交到他手上，堆叠起来都快遮挡他的视线。
“蒋姐，第一次上山就带这么多东西吗？我还是由衷希望您先在山上体验一天再看房选房，万一住不惯这不是白糟蹋钱吗。”
蒋瑜摆摆手：“这些都是带给你的，都是你直播间说过的想吃的，需要的东西。”
古渊渟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黑着脸，果然人不可貌相。
这个小...七？古渊渟仔细地打量了齐至一圈，齐至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了两颗，袖口挽至手肘，露出一节细长的手臂，一条黑色的裤子把腿包裹，显得又直又长，五官立体却不失亲和力，看着长得板板正正，私底下却是一副诈骗头子作态，那一副方圆千里的老头老太都是他池中之物的嘴脸让古渊渟厌恶。
“谢谢蒋姐，您真是破费了，走吧，我先带您进售房部，给您讲讲沙盘和区位图，吃过午饭我们再去小区里转转看看环境，看看您喜欢的户型朝向。”齐至腾出一只手，另一手指着远处气派的售楼部。
“行，姐听你的，不过我今天来不是给自己买房的，是给我儿子看的”
蒋瑜把齐至领到古渊渟面前：“姐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儿子，叫他小渟就好。”
“叫我古渊渟，谢谢。”由于印象不佳，古渊渟毫不客气。
他比齐至要高半个头，这样俯视齐至，让古渊渟心里不由得一爽，第一次庆幸自己长这么高，至少气势这块就输不了。
“行，齐至，叫我小齐就行，齐全的齐。”齐至伸出手。
古渊渟捏住齐至的指尖，面带假笑地嗯了一声，敷衍晃动了两下。
两人这才算是正式见过面。
齐至抱着东西和蒋瑜走在前面有说有笑，老陈则是扶着古渊渟在后面龟速挪动。
“陈叔，你觉得这房子有保障，这个姓齐的靠谱吗？”古渊渟单腿蹦跳太久，有点累，站在原地休息一会儿，忍不住跟老陈吐槽。
老陈想了一下：“这个你可以放心，这个楼盘蒋姐让人查过，开发十年之久，占地9000亩，全是大产权的房子，入住了1万多户，总体来说大楼盘的房子没问题。”
老陈停顿了一下：“至于这个齐至，在业界名气很大，第一批做避暑房直播的人，而且和这个楼盘合作的中介公司就是他开的，不会差到哪里去。”
“公司他开的？”古渊渟不可置信道：“都当老板了还出来直播？”
老陈笑着没有说话，反而是话锋一转：“小渟，后面蒋姐下山了，你还使唤使唤你的左腿吧，免得真瘸了，有些东西他不常用的话会“生锈”的。”
一股寒意从古渊渟脚底直达天灵盖。
“陈叔，你你你...”古渊渟吓得一哆嗦。
老陈不再遮掩，笑道：“上次你上厕所，明明受伤的是左脚，抬起的却是右脚，不注意都难，而且上次装睡，肯定也听见蒋姐和另一位蒋夫人之间的谈话了。”
“老陈，我我我...”
“放心吧，蒋姐不知道。”
古渊渟瞬间松了一口气，随即问道：“老陈，你千万千万别一个不小心透露出去了，不然我得完蛋。”
老陈颔首：“小渟，您放心吧，如果你真和常小姐在一起了，恐怕蒋姐更加担心。”
古渊渟眼睛瞬间亮了，心里暗道：这才对嘛。
老陈补充道：“我有幸跟随蒋姐看过常小姐练拳，你脾气不好，万一吵架了，您可能会落于下风。”
古渊渟闭了闭眼，脑子出现常颐的样子，实在反驳不了，咬着牙说：“好了，陈叔，我们快走吧，我会自己看着办，等会儿我们进去太晚说不定妈被那个姓齐的忽悠着把字都签了。”
古渊渟和老陈走进售房部，一股阴冷的气息传来，确实够凉快，古渊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四处看了看，齐至已经和蒋瑜女士走到前台，吧台穿着正装的男孩端着托盘靠近蒋瑜，随后蒋瑜从托盘端起一杯水，两人说了几句话，蒋瑜笑容更盛。
古渊渟看着这一幕，心里一跳，这个售楼部真的是正经售楼部吗？怎么看怎么像男蜘蛛精的盘丝洞。
老陈扶着古渊渟走到沙盘处，古渊渟一米九的大个，这样一蹦一跳显得十分滑稽，引得不少人侧目。
齐至和蒋瑜聊了一会儿，也一起朝着沙盘走过来，齐至拿着激光笔详细的讲了起来，古渊渟不得不承认，齐至很专业，讲得也很有趣，虽然只是简短的讲了一下，却让人莫名对他多了一份信任。
沙盘很快讲完，齐至突然侧头：“小渟，你喜欢什么样的户型”
“啊？”古渊渟本就没打算在这里买房子，愣了一下：“看个两室的吧，朝远山，最好带花园，不喜欢朝中庭的，压抑。”
古渊渟在心里打着算盘：两房的市场需求更大，后面住几天出个二手房也方便些。
“行，那蒋姐，吃了饭我先带大家去实地看一下。”齐至微笑着说到。
他笑起来有两个淡淡的泥窝，让他更添一丝柔和。
虚伪。
古渊渟看了一眼就撇开眼，语气稍微有些不善：“还有一个小时才吃饭，现在去。”
蒋瑜看着自家儿子兴致不高，好不容易才连哄带骗弄过来，可不能功亏一篑，连忙圆话道：“小齐，现在去也行，刚好去小区转转，看看配套。”
“那就听小渟的。”齐至转身从沙盘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三件红色的薄款羽绒服，体贴地说道：“蒋姐，你们先把衣服穿上，等会坐看房车可能有点冷。”
古渊渟听齐至这么说，才注意到售楼部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蒙上了淡淡的薄雾，明明在车上的时候还是大太阳。
果然海拔1600米的天就是善变。
古渊渟穿上羽绒服，身体瞬间暖和了不少，老陈扶着古渊渟刚出售楼部大门。
“哞~”，不知什么时候门口的广场上站了几头大牛，它们正甩着尾巴吃花坛里的杂草。
“哟，生态挺不错啊。”古渊渟感叹道，应该是周边的牧民养的，这种人和动物和谐的场景确实比较少见。
“哞~”
牛又叫了一声，嘴里嚼着草，像僵尸似的缓慢转头看向古渊渟和老陈的方向，看到两人的瞬间，牛嘴里的草也不嚼了。
古渊渟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想起一些斗牛场景，恰好现在自己穿的红色衣服，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仿佛是为了证实古渊渟的猜想般，那牛突然动了起来。
哞哞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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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直播间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