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无比灼热,A市重点大学的食堂人来人往,不小心踩脚绊腿也是常事。
“哎呀,你别拉我,没事的,在这种人多的地方被绊到摔一跤也是正常的事情啊。”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开口道。
“可万一被发现了……欣欣!”
两个女生的小声争执并没引起任何人的侧目。
王欣伸手拿起刚盛的热汤,站起身就朝一个方向走去。
脚下穿着细高跟,步子略显奇怪的扭捏,乍一看就像完全拿不稳的样子,但碗里的汤摇摇晃晃却没洒出一星半点。
王欣的眼神却与之突兀,她目光坚定的看向两个并排坐着的身影。
外侧的男生略矮,身穿白T牛仔裤,背影看上去纤细修长有许瘦弱,左手拿着书,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饭,脊梁笔直,透出些许高冷的矜贵之感。
内侧的男生染着鲜红的发尾挑染,黑T牛仔裤,配上恰到好处的重金属质感银饰,莫名给人一种不羁的嚣张感。
明明是差不多的装扮,两个人的气质却有着天壤之别。
姜烬文看身旁的白衣男生一头栽进了书里,不知道夹了一筷子什么东西递了过去。
姜子锌下意识就张嘴咬下,刚到嘴里他的脸色就突的一变,书一换手,毫不犹豫的就对姜烬文的后脑勺拍了下去。
挨了一下的人也不恼,只是吃痛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脸上还是那个欠揍的笑容。
再看向姜子锌的时候他已经将书换回了左手,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矜贵冷淡。
刚刚那一筷子的姜嘛,估计咽了。
“一个Beta而已……凭什么在学长面前那么特别……”看着两人无比和谐的玩闹,王欣咬咬牙,脚下的步子又快了一分。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时不时蹭到胳膊,衣摆。
姜子锌却是头都没抬,只是略微的挪了下身子,整颗心都投在了面前的课本里。
忽然间,一股自上而下的暖流从头皮开始迅速蔓延而下,带着一些温烫,鼻息中充斥的全是学校食堂,免费海带汤的胡椒粉味。
他瞳孔微缩,心脏被惊的凉了半截。
半个食堂都安静了下来,很多人纷纷转过头来看,更有好事者甚至已经举起了手机开始录像。
姜子锌还没抬头,身旁的姜烬文已经炸了,他猛然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他妈在干什么?!”
王欣的眼泪早就掉了下来,哽咽着开口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今天穿的鞋子跟太细了,我没站稳……”
“怎么办,对不起……我给你擦擦可以吗……不要怪我,对不起……”
姜子锌眼疾手快的将暴怒的姜烬文拉住了,这才转头看向坐在地上持续不停哭哭啼啼的姑娘。
嘴上虽然说着要帮人擦,但身体却是一点都没有行动的意思,只是就这么干坐着,手上装模作样地揉着自己没有一滴泪水的眼睛。
这个人是故意的,不仅是姜烬文,当下几乎所有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
姜子锌不禁有些头疼,人闲的时候是非多,更别提在这个富二代宛如螨虫一般多的A大。
在这个学校安安稳稳的生活了一年,本来以为类似于校园霸凌的事情不会落到他头上了,现在很明显,这件事情就是个引子。
有些人开始在找新的目标了,具体是什么原因不知道,反正就是盯上了他这个无父母的人。
姜子锌下意识朝身后的姜烬文看了一眼……他好像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今天这件事情如果是姜烬文帮他出了这个头,一旦别人的视频发到网上,一个富二代alpha帮一个孤儿Beta出气的事件,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如果他闷声吃下了这个亏,后面各种碰瓷,和其他更严重的恶作剧肯定会接二连三的来,让人应接不暇。
如果太过于偏激的报复回去,指不定会引起来自于那些闲人更严重的反咬。
姜子锌为不可察的皱了下眉毛,但又迅速敛去,转而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站起身对着地上坐着的姑娘伸出手:“你先起来吧,我怎么会怪你呢。”
王欣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拉住了姜子锌,等站稳以后有些激动的开口说道:“你真的,不怪我吗?你人真好。”
“嗯,毕竟你也不是故意的,但我希望你能帮我个忙。”姜子锌转过头将自己左手的书合好,在远离汤水的位置放下,伸手端过了自己的餐盘。
“什,什么忙……”王欣话音还没落,就感到一个重物硬生生拍在了她的胸口上。
定睛一看,是原本姜子锌手上端着的那个餐盘,杂七杂八的饭菜,慢悠悠的顺着她的裙摆掉落在她的脚背上。
姜子锌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依旧是温和的风轻云淡:“我吃完了,麻烦你帮我放一下餐盘。”
说完这句话他也没有管对方接还是不接,身子缓缓的退后了一步,就这么松了手。
铁质的餐盘落在地面上发出剧烈的声响,几乎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颤。
王欣的脸色刹那间花白。
姜子锌缓缓靠近王欣的耳边,嗓音含笑:“你要感谢你自己,今天的妆很漂亮,我舍不得下手弄脏了。”
退开的时候,却是故意用沾满汤汁的右手,安抚似的揉了揉王欣完美妆容的脸。
转身就拿起书和姜烬文走了。
可惜的是,他在转身的那一刻并没有看到,王,眼里似乎要化成实质的恨意,无比浓烈的怨毒。
姜烬文略微落后姜子锌几步,有些犹豫的开了口:“那个姑娘,我好像有点眼熟……”
姜子锌神色未变:“展开说说?”
“像我以前某个以前玩的好的姑娘,的朋友王欣。”
“以前玩的好的姑娘?前女友吧。”姜子锌见怪不怪,似乎早就料到了。
回到两人寝的宿舍,姜子锌洗漱完出来后发现姜烬文不知又溜哪里去了。
但他也没打算问,三天两头换男女朋友的人,去哪里了这件事情还真没必要过问。
或许是在盛夏的中午洗了澡,开着空调,有些过于舒服了。
莫名睡的有些沉。
把姜子锌喊醒的不是已经定好的手机闹钟,是一阵诡异的电话铃声。
摇滚乐猛然响起的时候,自觉心态好的姜子锌心脏都凉了半截,这不是他原先设置好的铃声啊!
屏幕上闪烁着三个大字:姜烬文。
电话接起的瞬间热情嘹亮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你今天怎么睡那么死啊。”
“嘿嘿,看来你还得感谢我,要不是我偷偷给你换的手机铃声,你怕是就得错过你周一次见你男神的这节课喽!”
姜子锌没吭声,刚刚被吓到的心脏还没完全归位,总感觉嗓子里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话:“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密码的。”
“害~我还以为你那么久不说话要憋什么大招呢。”
“不就一个密码嘛,这还不好猜?不就是你高一入学第一天见着你男神那天?”
姜子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可手机对面的人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在喋喋不休。
“诶,话说你还没有谢谢我……”
最后的尾音还没落,电话已经被掐断了。
他一边往床下爬,一边打开手机的设置更改密码。
姜烬文这个人真的是……这个铃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改的,上一次有人给他打电话还是在两个月前,礼貌的10086。
15分钟后,姜子锌踩着最后的铃声从后门踏了选修心理学课程的教室。
门口的姜烬文看着他来了,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姜子锌走过去坐下,只是略微抬眸,就看见了一个无比吸引视线的身影。
在前排最靠左窗的位置坐着,那是一个男生,高挑精瘦的身材,穿着略微宽松的冰丝水墨染衬衫,一条牛仔裤。
明明是那么常见的打扮,姜子锌却无论怎样都挪不开视线。
明明是一度被誉为冷门的课程,可这段时间不知为何却一直无比热闹,教室内甚至都快挤满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为什么,但姜子锌从大一就选定了这门课,亲眼看着它从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变成这个热闹的样子。
祁简州的确是功不可没。
这还得从上个月的表白墙说起,不知道谁拍了祁简州的照片发了上去,短短几个星期的时间,无数人绞尽脑汁到了这个课堂。
老师看着明显比报课人数多三分之二的教室硬生生冷静了下来,好歹是心理导师,多少是见过大场面的。
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许多真心想学的人也被烦的频频分神,多少有些不满了。
但姜子锌却比以往更为专注,不过他的视线却和大多数人一样落在了祁简州的身上。
祁简州坐的端正,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他都是矜贵温和的,从来没有过多的情绪,脸上仿佛只有两个表情,平淡,以及恰到好处的微笑,像是设定过某种程序般的温和。
明明一副很好靠近,没有攻击性的样子,但周围两米内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也只有靠近过他的人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姜子锌很荣兴的成为过其中的一员。
高中三年同班同学,大学今年是是第二学年,认识了他足足五年,就连一次例外都没见到过。
姜子锌猜测他是因为有洁癖,严重到生人勿进,五年时间,从未见过他和别人单独共处在某个地方过,甚至和别人没有过任何的肢体接触,包括意外。
想到这,姜子锌心情莫名灿烂了起来,右手撑起下巴,看着祁简州,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希望他这辈子身体健康,顺风顺水,安然无恙,身上的洁癖不会因为任何人出现意外。
但要是能就这样,一辈子都不离开自己的视线,那就更好了。
“不是,我是真怀疑你被下蛊了啊,这都五年了,你可真忍者神龟啊。”姜烬文挠头忍不住犯嘀咕。
“你知道我一直看着他,不是我不想,是我看的很清楚,五年的时间他能遇到那么多的人,但我从来没见过有谁靠近他两米内。”
“估计也不是高中才有的洁癖,恐怕是从小时候就自带的,那么长时间过去了,如果那么多的人没能成为他世界里的意外,我相信,我也不能。”
姜烬文哑口无言:“那……”那你就要一辈子这样下去吗?就要一辈子只看着他吗?
他还是咽下了剩下的话。
挠了挠头,将视线移向了祁简州,掰着手指头:“你喜欢他什么啊,除了成绩好一点,长的帅一点,家境好一点,人缘好一点,为人礼貌……”说着说着声音慢慢小下去了。
不经有些委屈,祁简州好像真的有很多值得姜子锌喜欢的地方。
但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有了底气:“但是你又不知道他会不会打对象,万一是个表里不一的家暴男怎么办你说。”
姜子锌像是被他的话逗到,嗓音里面含着笑,眉眼间满是温和,带着一种无所谓的感觉道:“我又没说要和他在一起,我只是喜欢他,喜欢看着他罢了。”
顿了顿,他又道:“要说喜欢他什么……可能是喜欢他,无时无刻都一丝不苟的样子?”
“你难道看见这类人的时候不会想……”他似乎在想一个准确的形容词。
安静了很久,姜烬文忍不住了:“想什么?”
“想看他们各种样子,比方说恼羞成怒,比方说皱着眉训斥,说胸膛克制不住严重的起伏,比方说满脸鲜红,一路红到脖子,再比方说……衣服被扯的七零八……”
实在是爱死反差了啊。
“停停停!!!打住打住!!不是,你还真什么都敢说啊!你也不看看这是在那!!你是真的什么都敢说啊!!!”姜烬文努力的压着自己马上要扬上去的嗓音。
姜子锌将死死粘在祁简州身上的视线撕开,看着朝姜烬文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不是你想知道的吗。”
转而又像只狐狸般戏谑的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