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路滑小心驾驶……插播一条紧急消息，18时32分，渎山景区山道发生多起车祸，肇事大巴逃逸，目前——”
收音机被一只冰白的手摁灭。
“唔！唔唔唔！！”
副驾上的司机被麻绳绑住，喉咙里发出惊惧的呜咽，瞪视着坐在主驾的人。
大巴满载着乘客，无一不被麻绳捆在了座椅上。
“你安静点。”
主驾上的青年神色专注，直视着前方：“知道你想和我聊天，但开车呢不要搭话，否则很容易出事的。”
窗外暴雨蔽翳了视野，山路晦黯不明，大巴如在黑梦中游行。
“唔……唔！”
“哎，好好好，你说吧。”青年撕下司机嘴上的胶布。
司机惨叫起来：“你、你快抓方向盘啊啊啊！！！”
“安啦，这路我上山时就踩过点。”青年晃了晃搁在车窗外的手，一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司机的肩。
“包冲下山的。”
他脚尖向下一点，将油门踩到了死——
嘭！
车迎头撞上栏杆，横冲出车道，整车栽进山谷！
……
……
——愿海已链接——
检测到愿者-隗清离开副本“渎山”！
副本奖励结算中……
【驾车导致景区司机（npc）死亡】
【驾车导致景区导游（npc）死亡】
【驾车导致游客（npc）死亡*30】
【驾车碾压路人（npc）死亡*20】
【驾车杀死游客（鬼）*3】
……
已清理副本内废弃物！
死亡npc总计52人，扣除积分5200！
逃离3只黑影鬼追杀并反杀，奖励积分3000！
将无头女鬼的头藏起来并成功逃离，奖励积分3000！
【愿者-隗清目前总积分：800】
请愿者确认：
一，保持目前状态：停留现实；
二，直接进入第二副本。
隗清：“……”
请愿者于30分钟内回应，否则默认第一选择！
隗清：“……”
……
十几分钟后，救援车摇着黄灯鸣笛而来。
“赶紧去救人！”
救援人员赶到，强光射向冒着浓烟的大巴。扭曲变形的残骸中空无一人。
“树下有人！快！”一名救援人员喊。
几人看清是什么后，不由松了口气。
“这什么东西？人偶？”
“好像人啊，还挺好看……”
地上躺着的人偶酷似真人。若不是他脑袋与脖子分家，四肢断裂，腰部也一分为二，裸露出球状关节……
第一眼看去，真会以为是个人。
他黑色上衣的领口微敞，中间挂着一颗暗红色的玉珠。不知是用什么所制，红珠衬着的皮肤白到几近透明，隐约能闻见一股木质清香。
淡色的眼珠在强光照射下，如同两颗通透的玻璃球。
瞳仁慢腾腾地转了转。
“呀！”离得最近的救援人员一惊。
“怎么了？”同伴奇怪。
“没、应该是我看错了……快别浪费时间，赶紧去找人！”
……
等人走远了，人偶的肩膀动了动。
他试着活动身躯，想要把脑袋和脖子接上。
稍一用力——
嗵！脑袋滚到了地。
“……”
听到声响，一束手电的光往这里探来，人偶的右手突然比了个耶。
愿海：……
人偶的左手又比了个耶。
愿海：……！
检测到愿者-隗清选择第二选项！
【即将进入第二副本，请做好准备。】
*
风自下而上，隗清感到自己在坠落。
触目皆是黑暗，隗清伸手摸了摸脖子，先前断裂处已被重新接上，他可以说话了。
不知愿海是如何将躯体复原的，隗清想起关于愿海的传闻，又想到自己的木偶躯体，顿然觉得也不足为奇。
几小时前，隗清作为木偶苏醒后，愿海出现了。
他住院时听人说起过愿海，有道是“愿望似海，凡有感念，皆能偿愿”。
隗清一直当作是某种都市传说，却不想在家里人为他寻了个木偶续命之法后，愿海找上了他。
“见面时你说……能满足我的任何愿望？”隗清声音被风吹得飘忽。
愿海：没错，愿望作用对象仅限于您。
您已通过第一副本考核，成为愿者。通关第二副本后将获得许愿机会，我将为您提供如愿以偿的最快途径！
“第二副本什么时候开始？”
愿海：现在。
下一秒，大片气球从隗清身侧飘散而过，眼前的黑暗中出现了一方圆形天窗。
天窗在视线中快速远去——
嘭！
后脑勺撞击在地！
第二副本“愿望商场”开启！
——愿海已沉眠——
……
骨碌……骨碌……
隗清一把按住朝外滚去的头颅，将它往回拨。
隗清捧起脑袋，给自己擦了擦脸。
“幸好只是头身分离……”他摸索着将脑袋安上脖子，检查了下胸口的红珠，然后看向四周。
看来这副本和之前相同，愿海只起提示作用，表明他此刻不在现实。
至于副本规则、如何通关，都要自行探索。
隗清正位于一个商场内部大厅，头顶是一片中空区域，微弱的亮光透过顶部天窗。数十上百个气球飘动在半空，在地面投下晃动的黑影。
周围环绕着一圈商铺，每间店的门前都站着的两具白色人偶模特。
隗清转过头，一份传单安静地躺在地上。
他捡起传单：“愿望活动：你是否有足够的决心，抵达愿望的终点？”
“参与活动需凭传单进入……原来如此。”
嗯，他来这里是参加活动的。
隗清读完传单，便听到了人声。
人群熙熙攘攘，从一侧的通道鱼贯而出。约莫小几十人，每人手中都拿着传单，停在了相对明亮的大厅边缘。
与此同时，隗清脚下的地面一颤！
噗！
一个人形瞬间趴在了他身旁！
地上的人穿着玩偶服，没戴头套，整张脸砸在白色瓷砖上，如同爆开的鲜红石榴，汁水被挤压四溅飞出。
隗清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正沿着他下颌滴落，腥湿刺鼻。
人群的注意被吸引。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好像是两个人？”
隗清顾不上衣服被溅到，拽起玩偶服的一角将脸抹干净，往旁的阴影处退去。
手电的光刺过来，从隗清身上滑过一瞬，对准了地上的玩偶服。
“啊！”
“别、别怕，这人估计是用来吓我们的，不会是什么危险。”一个短发女生安慰同伴，声音却也发抖，“我们都通过考核副本了，这不算什么……”
隗清听明白了，这些拿传单的人似乎和他一样，是进入第二个副本的愿者。
众人窃窃私语了一阵，有人注意到离得近的隗清。
“奇怪，你什么时候来的？”
手电的光线移向隗清。
隗清被照得眯起眼：“……我也刚到不久，然后这人突然掉下来，差点砸到我。”
他状似不经意地扬了扬传单，表明身份。
被光一照，他额前几绺发丝落下几线阴影，把皮肤分成几扇白色的小窗，衬得面色更加惨白。
对方松了口气：“我懂我懂，是真吓人。你……没受什么伤吧？这人跳楼前，有没有什么征兆？”
隗清摇了摇头。
这人抱怨一声：“唉，传单连个规则也不写，一上来就来个跳楼的，晦气……”
“诶？你们看这是什么？”
玩偶服的身下露出纸张的一角，一人将纸张抽出来。
纸张被血渍染成暗红，看上去十分老旧，却也能看出是什么——
“传单！和我们一样的传单！”
“怎么可能？还没开始他就死了？”
“我不该来……呜呜……”
人们还没来及恐慌，一阵刺耳的电流声贯彻了整个商场。
“滋啦……滋、滋……”
广播响了片刻，出现一个男声：“滋滋……愿望商场欢迎各位参与者的到来，活动以‘愿望’为主题，分楼层进行……”
“通过全部楼层的参与者，将获得实现愿望的机会。”
“第一层任务：寻愿。欲了解任务详情，请咨询在场的工作人员……滋滋滋——”
戛然而止。
人们一时发怔：“寻愿的意思是，要我们寻找什么吗？愿望？”
“任务分楼层，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去二楼？”
有人提议：“不是说咨询工作人员嘛，我们去找……呀，灯亮了！”
周围商铺的灯亮了起来。每间店的门口都僵立着几具白色人偶。人偶的五官在光下凹凸有致，身上服装对应着店铺种类，十分有特色。
“嘶……怪渗人的。”
“工作人员会不会在店里？”
几个胆子大的说走就走，剩下的人们互相看看，犹豫着跟了上去。
片刻后。
任凭人们将店铺找了个遍，都没得到什么关键线索。
“除了这些人偶，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一家火锅店内，十几张方桌整齐地排列，每一张上面都摆着一个……正在沸腾的火锅。
本该是诱人的，此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锅里红油翻滚，勾得人馋虫蠢蠢欲动。
“喵的！我好饿，这里的东西能吃吗？”
“你说工作人员该不会……是那个玩偶服吧？”
众人在商铺内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大厅中央。
……
那里已经蹲着个人了。
地上的人被整个翻了个面，身上的玩偶服甚至被扒开，能看到内里印着荧光条的布料，似乎是商场的工作服。
众人瞠目结舌：“你做了什么？！”
“呕——”有人顾不上说话，转身便吐。
因为高强度冲击，地上人的脑袋四分五裂，完全看不出面容。只能从体格看出，约是个男人。
“嗯？”蹲着的隗清抬起头，眨眨眼，“咨询工作人员啊。”
他起初也去了餐厅，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索性回到大厅中央，给玩偶服搜了个身。
之前的短发女生掩着鼻子，凑上前问：“找出什么了吗？”
“没，什么都没有。”
“那你怎么能确定他是工作人员？他有传单，应该和我们一样是参与者。”
“猜的。”
隗清歪了歪头，反问，“也没有规定工作人员不能参加活动，不是吗？”
“那倒也是……”短发女孩依旧满脸狐疑，“可他是个死人。”
工作人员不应该是能互动的npc吗？
“死人也可以试试。”隗清伸手将地上人的衣服理好，盯着他脑袋看了几秒。
瓷砖上大片血液和脑脊液混杂，倒映出隗清有几分严肃的面容。
众人：？
试什么？
就听隗清语气礼貌，就像是去前台咨询服务员一般。
“不知道你叫什么，但你的脑袋很有特色，就叫开花脑袋吧。请问这位开花脑袋，一楼的任务是什么？”
短发女生扶额：“他要回答就奇怪了……”
有人惊呼：“啊！他手指动了！”
“什么？！快跑！”
离得最近的隗清：“看来你有回答的意愿。”
可玩偶服动了两下手指后，就再没反应了。
隗清见况，朝退到一边的短发女生扬扬下巴：“要不你试试？”
见短发女孩一味摇头，隗清叹了口气。他袖口一抖，一把叉子直挺挺露了出来！
是他刚才从火锅店顺来的。
叉子戳了戳地上人的手背：“我知道你在听，别装死，快回答。”
众人：“……”
从楼上跳下来成了这样……你说他装死？
可人，真的动了。
玩偶服的四肢开始抽搐，击打在地发出“啪、啪”的响声。
众人惊慌地向后退去。
很快，那人五根手指也随之弹跳，剧烈抽动。
“是字！”有人惊呼出声。
血液再次从头颅的破口中汩汩涌出。
最先出现了一个字。
“没……”
没？
没什么？
大厅内死寂，猩红在瓷砖上爬动，发出缓慢的潺然声响。
“没装死。”
众人：……你真答啊！
就听隗清应和：“嗯嗯，是真死。”
声音清悦，颇为耐心，还带点哄人的无奈。
众人：……
……
血字另起了一行。
“恭喜参与者发现楼层一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