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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作者:魏好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哎呦喂——谁砸我?!”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原本安静躺尸的“尸体”直接原地弹起,好一个诈尸,他扶着脸上的面具,怒气冲冲地环视四方。


    一个被啃了半口的果子咕噜噜滚到我的脚边,当我再次抬头的时候面前哪有什么“卖身葬弟”的可怜女子,只有两道身影,一人戴哭脸面具一人戴笑脸面具,雪白丧服随风飘摇,邹厌推着轮椅挡在了我的面前,他低声道,“……无常尊。”


    我大吃一惊,这、这是魔门尊者?!他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又一个果子砸下来,刚好砸在哭脸面具的头上,我听到了声轻笑,循着声音望过去,看见前方树上坐着一位黑衣男子,他懒洋洋地斜靠在树上,仿佛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未戴冠,腰系金带,十指修长干净,腰间别着个酒葫芦,眉眼间带着几分不问世事的轻狂。


    他醉眼朦胧地睁开眼,“怎么这么吵……”


    无悲尊怒道:“就是你砸的我?!”


    李折光打了个嗝,打开酒葫芦往嘴里倒了倒却只倒出几滴酒,他遗憾地咂了下嘴,笑着问道:“有酒吗?”


    酒当然没有,于是他又看向我们,我正低着头藏在邹厌身后,白薇好奇地看看他又看看无常尊二人,李折光从树上跳下来,他拍了拍手,站没个站像,似乎我每回见他他都不是很清醒,这回也不例外。


    无常尊合声道:“来者何人?”


    李折光大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李全胜。”


    我:“……”


    “李全胜。”无常尊大喝道:“受死吧!”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魔门尊者,不由得紧张地围战起来,主角和反派谁输谁赢……呃一般是主角吧,这两个算反派吗……总感觉和我爹比有点掉档次……


    然后我再一次瞪大了眼睛,那两人边放着狠话边迅速后退,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们似乎有意无意地往我这边看了好几眼。


    无悲尊道,“无喜,他们人多,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走!”


    无喜尊道,“嘻嘻,下次再来找你玩。”


    无常尊鸡飞狗跳地跑了,徒留我们在原地面面相觑,李折光扶着下颔自言自语,“原来我这么吓人吗……”


    邹厌扶着轮椅转了个身,他挑了挑眉,“李全胜?”


    我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白薇见我笑也跟着我笑,李折光嬉皮笑脸地跟我们搭讪,“在下李折光,你们也可以叫我李全胜,道友,认识一下?”


    邹厌咳了一声,挡在我们面前:“李道友,多谢相助。”


    我不是很想认识李折光,虽然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在惦记着他,但我们的身份注定我们不会有太多牵连,他是主角而我是反派的女儿,我们要是有交情那危险的可是他。


    老乡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你还是离我远点吧。


    我抿着唇努力摆着脸,没有看李折光一眼,冷淡地点点头,邹厌往我这边侧了侧身,他笑道:“还要继续逛吗?”


    白薇眼睛发光:“要!”


    我一手推着邹厌的轮椅一手拉着白薇,李折光打了个酒嗝,我跟他隔着段距离都能闻到他一身的酒味,他眯着眼看我半天,我有些紧张,怕他认出来我,我们第一次相遇可称不上美妙,我可是把这位主角按水里去了,还好他看起来记性不太好,希望他不记仇……


    我纠结了半天还是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个酒葫芦,这还是以前缨真师姐偷偷给我的私酿,我都没喝过几口,我飞快地把它塞到李折光的手上,压着嗓音说道:“谢礼。”


    李折光拿着崭新的酒葫芦半天没说话,我不敢回头看他,生怕他想起来什么,赶紧拉着白薇跑了。


    直到跑了有一段距离我才松了口气,身后传来邹厌慢悠悠的声音,“你好像认识他?”


    是肯定的语气,我一回头,发现这瘸子竟然没有跟丢我们,说什么我都不会承认的,所以我坚定地否认道:“不认识。”


    邹厌笑了笑,没出声。


    我忽然停住了脚步,迟疑地看向自己的胸前,那里有一个微微发烫的物品,我将它取出,长命锁却平静了下来,我四处张望,没有看到一道人影,我听见邹厌讶异的声音:


    “天赐良缘?”


    什、什么?


    我“唰”的一下子回头,脸色不知是急的还是躁的红得不行,“你知道我这个‘情缘’在哪儿吗?”


    邹厌朝我招了招手,我连忙小跑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他微微起身握住了我的长命锁,手指在上面摩挲着,他仔细摸着这长命锁,不放过它的任何一个角落,我注意到他的手指竟然是和尸体差不多的惨白,事实上他整个人都是惨白色的,一点血气也没有,看着比我还像命不久矣的样子,他过了好久才把长命锁还给我。


    “……情缘?”他古怪地笑了声,“你这个长命锁是哪来的?”


    我跟他说这是我幼时司命送我的礼物,他的神情不知为何更古怪了,“厉害呀,自古有多少个‘天赐良缘’,就连那黄帝与嫘祖都只能勉强算半个,你这个倒好……”


    他笑了起来,笑容看着很是玩味,“我现在也很好奇你那个‘情缘’是谁……呵呵,要不要来做个卜卦?”


    我以前听父亲提过,诸子百家各有所长,比如儒家擅长以德服人,名家长于论战,道家妙法天然,释家讲究因果轮回,而阴阳家精通杂术,他们这一脉自战国起就避世不出,守着阴阳家的圣地万丈星海,其祖师邹子自创“阴阳五行”之说,发展到现在早已演变出无数种形式。


    父亲评价阴阳一脉“敬顺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我认为这个评价还是很准的,邹厌在山上这些日子没事养花侍草,闲着无聊了就摆几个龟甲和铜钱,他有时会和我玩些小游戏,比如猜我今天吃了什么路上遇到了谁,他每回都猜对了,后来他告诉我这是一种卜卦之术,需要有根骨才能学习,再后来他说因为他闻到我身上的饭菜香气了。


    邹厌从袖子里掏出了几根竹签和一个陶罐,他把竹签放进陶罐里摇了起来,等他摇好了我迫不及待地伸手进去,我抓出了一只竹签,邹厌接过我的竹签忽然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我好奇问道:“邹先生,你算到什么了吗?”


    他垂着头,面上白纱在日影下滚落出点点金芒,“你日后……唉算了。”


    我:“……”


    你倒是说啊!我告诉你你这样说话说一半藏一半出去是会被人打死的!


    邹厌唉声叹气了会,在我忍无可忍的眼神下终于开口了:


    “金风玉露之缘,比翼连枝之结。”


    我缓缓地脸红了,这、这不是很好吗……


    他低声笑了起来,“天赐良缘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他将陶罐递给我问我还想不想继续卜算,我扭扭捏捏地问他这个能不能看到我那个“情缘”的具体情况,他笑而不语。


    我又抽了一个竹签,邹厌让我伸出手,说了声“得罪了”就握住我的手顺着我掌心的纹路画着什么东西,我下意识缩了缩手,但这人看着病歪歪的劲却不小,我一时没有挣脱。


    邹厌放开我的手,“你跟他早有渊源。”


    我捏着手追问道:“还有呢还有呢?他长什么样,姓甚名谁,是凡人还是修士?家在哪里?性情如何?”


    “这个嘛……”邹厌卖了个关子,他笑呵呵地说道:


    “他少年成名,天纵之资,容貌与你般配,家世略逊你一筹,父母皆已不在,与你羁绊颇深。”


    我一下子安静了,邹厌继续说道,“你与他情路略有坎坷,但最终会破镜重圆。”


    “到底是谁啊……”我小声嘀咕,看遍了身边的男性也没有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不过他肯定不是我身边的人,不然这长命锁早就有反应了。


    白薇精力旺盛,对什么都好奇,我们一时没有看住她就让她跑进了一家茶楼,那里面正摆着舞台唱戏,台上人水袖云衫,身姿轻盈,捏着戏腔唱得让人肝肠寸断,白薇看入神了,我只好陪在她的身边。


    “清越似玉,遏云绕梁。”


    我听见道轻柔的声音,转身看见个相貌普通的青衣人,一身气质却如山涧悬泉颇为高邈,举手投足不似凡人。


    青衣人摇着折扇,唇边噙笑,朝我们友好地点点头,除了最开始发出的一句感慨后就再也没有出声了。


    我们看了半天戏,直到白薇打起了哈欠,我问她累了吗,她点点头,算算时间已经过了许久,也是时候回去了。


    我拉着白薇的手往山上方向走,邹厌扶着轮椅慢悠悠地跟在我们身后,回到山上后我有些精神不振,我已经习惯这具病体了,无论做什么都有限制,这些年来我一直抱着多活一日就是赚到的心理,只有保持着良好的心态才能活得随心。


    我回来竟然见到了凤凰,他几日前就被我爹派出去了也不知道让他去做什么,他看见我想说什么,我朝他扮了个鬼脸就跑了。


    凤凰冷着脸推开了师尊的房门,他今日才回来因此才知道羲微险些被忘川所害的消息,诸多情绪却只能压在心底,师尊将一盆花递给他。


    “护送忘川,前往药王谷。”


    他对这险些害了羲微的忘川花没什么好感,但师尊命令不得不从,药王谷是医圣隐居之地,相传当年神农氏就是在此尝的百草,师尊命令他把忘川花送给医圣,凤凰猜测这是送给医圣炼药的。


    九重山这些年与药王谷交情还算好,其中一半原因是羲微,她幼时被送去那里住过一段时间,喝的药大部分是医圣给她开的。医圣师承神农一脉,若是他都治不了的人那也没什么治的必要了。


    想起羲微的病情他眉眼有些阴郁,这些年羲微表面上看没有什么问题,但他们都清楚她内里早已油尽灯枯,医圣……真的能治好她吗?


    凤凰接过忘川花,却在下一瞬愣在了原地。


    眼前场景迅速变幻,他看见了被大火覆盖的九重山和万千剑冢,最后场景定格在一处湖心凉亭,凉亭里坐着一个人,凤凰定睛一看,发现那人影他既熟悉又陌生。


    那是……羲微?


    她什么时候坐得这么端正过?


    她依旧是少女模样,但一袭红色宫装,云鬓凤钗,姿态极美,五官极冷,眉间似含愁轻蹙,雪色大裘遮肩,腰肢纤细,绸缎似的黑发垂地,裙摆如花般绽放,夺目得让人心惊,艳丽得让人目眩神迷。


    她像朵被困在池子里的莲花,无声绽放,纯洁又靡烂,吸引着无数人飞蛾扑火般的扑向她,她的根茎早已腐烂,但在烂泥上盛开的是世间最美丽的花,即使她做了错事也让人不忍责怪,即使她堕落那也定是他人的错。


    凤凰几乎被她的美貌刺到了,他上前一步,下意识地想要触碰她,她微微垂首,肩上搭来一只手,那是只骨节分明、劲瘦有力的手,拇指上戴着枚玉扳指,那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无声地宣告了所有权。


    一支弓箭破空袭来射到了他的脚边,他听见一声怒斥:


    “站住!”


    那是个坐在树上的少年,五官精致讨喜,头上戴着个红色的抹额,须发带白,似少白头,身姿轻盈修长,眼瞳偏圆,那双圆瞳正怒视着他。


    “栖凤君,滚回你的梧桐宫,这里不欢迎你。”


    这里的动静传到了那座凉亭,她轻轻抬头,目光却被另一人挡住,凤凰死死盯着那人,那人一身繁复黄袍,腰系紫金绶带,头戴玄冕,威压逼人,凤凰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发现此人周身似有圣力庇护,方圆一草一木皆听他号令。


    王命加身,天佑之姿。


    圆瞳少年冷冷地注视着他,似不耻地冷哼了一声,那一声却让凤凰心神剧震。


    “哼,三姓家奴。”


    他一下子惊醒了,面前哪有什么凉亭,只有一株古怪的花,他的师尊正凝视着他: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凤凰低头,恭敬答:“回师尊,我刚才什么也没看到。”


    师尊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


    *


    茶楼里的戏曲还在继续,青衣人独自在隔间里听着小曲,包间被打开,一人从外面走来,头戴鬼面,一袭黑衣,中指缠着红线,他随意扫了眼台下的戏子,对青衣人的品味不做评价。


    夜枭问道:“你为什么放了那两个人?”


    青衣人叹了口气,“一个是亲传弟子,一个是道果化身,我杀了哪个都不讨好啊。”


    夜枭觉得他说话的腔调跟唱戏一样,他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问:“巫王拿不到,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天烛君微抬着眸看那底下的舞台,“百越倒了一个蛊宗,未来局势会乱一段时间,三宗混战,你能收服他们吗?”


    “不能。”夜枭很是干脆利落,“我只有一个人,也没有三千化身。”


    天烛君轻轻地笑了声,没有为难他,但他接下来的话让夜枭觉得他还不如去百越跟人单挑呢。


    “我要你去调查一个人。”


    “谁?”


    “太衍无上天尊。”


    “……”


    夜枭冷静地喝了口茶,青衣人出神地听着台下的戏曲,“你可知,这些年人族不是没有出过绝世天骄,每一任剑主皆是气运加身的天纵奇才,但为何只有他稳坐第一?”


    夜枭:“他厉害呗。”


    天烛君轻柔地笑了,“自先圣隐退,天下第一就只剩下了一个人,但先圣隐退之前呢?如娲皇、神农氏、五帝这般人物为何会让他成为第一?”


    “你可知他姓甚名谁,籍贯何方,父母是否健在,得道前又是师承何处?”


    夜枭道:“我觉得他父母应该不健在了。”


    天烛君拨动了下腕上黑蛇,他换了个话题,“二十年前,南方剑主师悲风约战我。”


    夜枭眉头跳了跳,没轻易开口。


    青衣人神情哀惋,“当时他已心存死志,想与我同归于尽。”


    “你杀了他?”


    “我不杀求死之人。”


    黑蛇爬到他的肩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头发,他道,“离朱乃魔剑,师悲风误杀妻儿万念俱灰,一念疯魔,大开杀戒,他与我决战后三日就死去了。”


    夜枭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手指,他问道,“你没有杀他,那他是怎么死的?”


    天烛君叹息道,“北方仙剑,南方魔剑,师悲风死在自己的剑下,这是每一任离朱剑主都摆脱不了的诅咒,魔剑弑主,饮血方休。”


    夜枭不明白他提这个做什么,但他也没轻举妄动,等着天烛君继续说下去。


    “我在他身上留了一颗心魔。”天烛君低头蔼笑,笑声似有多重意味,“心魔藏在他的道心上,一旦他死去就会自动易主,而师悲风临死前最后见到的人又是谁呢?”


    那颗心魔现在藏在这个世上最安全的地方,等待着机会破芽而出。【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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