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当我们副队很闲吗！”旁边的青训营选手的怒声将张新杰的思绪惊醒。
“就是，还你想再来一把…… 我们副队很忙的，谁有空一直陪你打啊！”
“可以。”张新杰倒也不给他们面子，马上就答应了她，“再来一把，我看看你所谓的新打法是什么。”
地图随机，团队战再开。
叶梦竹的新打法思路很幼稚，但也很有勇气。
她选择了声东击西，在正面战场引爆战火后悄悄绕后，长矛直取敌方队伍核心——
石不转被圆舞棍击中！
抓取，甩出，在圆舞棍判定的最终阶段强制中断——她想直接接上天击挑飞！
“你当然知道战术核心是我，而且真的是，很有勇气。”叶梦竹听到耳机里传来张新杰的声音，“但是……”
透过角色视角，叶梦竹惊讶地发现，即使是被她的攻击挑飞到空中，石不转的角色视角都没有发生过变化——这说明操作者的右手极稳，即使是在失去平衡的时候，也能保证角色视角始终停留在自己需要的方向。
现在，空中的石不转就正在笔直地看着她，看着她的未命名。
神圣之火。
过分近距离释放的神圣之火，把她的整个电脑屏幕都染成了蓝色，视线差极了。
叶梦竹没有慌张，只是几秒钟的沉默而已，没什么可怕的。她操作着角色，竟然没有后退，而是继续前进，位移调整站位，然后用普通攻击继续进攻——目标，石不转。
“喂喂！你不要当我们是死的好吗！”敌方神枪手愤怒地调转枪口。
叶梦竹发现，他们的站位极好，她原本预计自己能等神圣之火沉默时间结束再用技能将石不转控制住挑飞的，却没想到不过两秒钟，敌方四个输出就已经赶到，对她构成了无解的包围圈。
她在包围圈中挣扎了一会儿，最终倒下。
【失败】。
屏幕上的这两个字，刺眼极了。
“最后的那个走位，很厉害。”张新杰的声音从她的头顶落下来。他已经退出游戏，站到叶梦竹身边了。
他伸手，在叶梦竹面前的键盘上快速敲打了几下，调出了刚才团队战的录像，然后指着叶梦竹的未命名被包围前的最后一次位移。
“攻击前先调整站位，这样沉默时间一结束，从这个方向，你就能立刻释放技能，把我推向后面的悬崖。很有想法。”
叶梦竹猛的抬起头，满脸震惊：“你都看穿了？”
张新杰对她笑了笑：“这是什么很难看穿的思路吗？”
叶梦竹的头又垂了下去。
“你是一点都不了解吗？”连旁边青训营的选手们都看不下去了，“你不知道我们张副队是谁啊？”
叶梦竹语气不善地回答：“怎么不知道？他不是你们的副队吗？你们一直在副队副队的叫。”
“……你不看职业比赛的啊？”
“没时间看。”
“为什么？”
“我要读书啊。”
“…………………………”
“那那那……”刺客选手不敢置信地说，“刚才那些打法，都是你临场想出来的啊？”
“不然呢？”
周围的人又不说话了。
张新杰看着她，满脸倔强不甘的样子，很满意她的求胜欲，于是提醒她：“你需要学会看队友。我对你提出的要求，暂时还没有‘学会团队配合’这么高，你先学会在战斗的时候看看自己的队友在哪吧。”
——哇……好伤人的说法。
旁边的青训生们都很怜悯地看向叶梦竹。
但是叶梦竹脸上的表情，是质疑，是不赞同。
她直视着张新杰的眼睛，问：“为什么是我要看他们？应该是他们要跟上我。”
“为什么？”
“因为我的方向是正确的。”
“你怎么确定你的进攻方向是正确的？”
“我知道。”
“怎么知道？”
“刚才你也说了，我的这一次绕后是可以把你的石不转击下悬崖的。只要我的队友能跟上我，及时把你们的人控制住，我的计划就可以实现。”
“那么，他们要怎样才能知道你的计划呢？”
“………………”
“你跟他们说了吗？”
“我没有这个时间。”
“我们站在场上的时间都一样。”张新杰说着，调出了自己那一边视角的录像，给她看自己刚才在打团队战时，在队伍聊天频道里的战术部署，以及队友之间的对话。
张新杰布置战术时的用语非常简单。
上。停。围。集火。
他打的最长的一句话，竟然是在他被叶梦竹的未命名击中挑飞的时候。
他一边招架叶梦竹的攻势，一边对她使用神圣之火沉默，一边竟然还抽空在队伍频道下命令：“在我这，回防包围。”
叶梦竹无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她本以为他被自己杀了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人家其实在闲庭信步地指挥呢。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指令，你们是怎么互相看懂的？”
“因为我们平时经常配合训练，互相合作多了，自然就能看懂了。”张新杰这里算是说了个小谎，这种战术指挥用语，各个战队基本都是一样的，职业训练做得多了，大家谁都能看懂。叶梦竹看不懂，是因为她长期以来都是个单排野人。
“真的有意义吗？”
“你指的是什么？”
“花这么多时间去磨练配合、互相理解，理解到看一个字就能懂战术的程度。这样投入的成本是值得的吗？”
“值不值得，你不是看到结果了吗？”张新杰摆出残酷的事实，“刚刚单挑被你击败的人，现在团队战赢了你。”
叶梦竹咬着嘴唇更用力了，她紧皱眉头，开始动手拖动团战录像的进度条，一边看一边在思考着什么。
到此为止，张新杰才算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很害怕听到这个女孩子用类似“我不喜欢打团队战，只喜欢单挑”这样的话回复他。
只要她说了这种话，张新杰一定会立刻让她从霸图的青训营里消失。
打法独还可以引导改变，但如果抗拒团队合作——这是死穴，就和手残一样，从根本上就不具备成为职业选手的资格。
——唔，喻文州那种除外。
还好叶梦竹没有，她不断转换视角，从己方和敌方其他九个人的视角分别复盘了一次团战，在大脑中不断演练、推翻、演练，终于渐渐摸清问题的所在。
脱节。
她的行动太快了，队友会和她脱节。
脱节后，自己一旦陷入险境，将无法得到任何支援。
那么，怎样才能避免脱节呢？
像张新杰所说的那样去交流就可以吗？
不可能。如果只是在团队频道交流就能解决问题的话，就不需要磨练操作技术了。
叶梦竹计算了每一个时机，发现自己不管提前多早给队友打招呼，以他们的能力仍然无法跟上自己的速度。
那怎么办？只能自己放慢速度吗？那不就失去作战先机了吗？
叶梦竹怎么也想不通，终于抬起头来，回头试图向张新杰提出自己的疑问。
但是身后一片空旷，甚至连青训营的灯都关得差不多了，房间里暗沉沉的，只剩少数几台电脑还亮着光。
时间已经很晚了。
叶梦竹初来乍到，对周围事物都很陌生，也联系不到认识的人。
于是她站起来，走到另一抬还亮着灯的电脑前看了一眼，是下午那个被自己击败的刺客选手，还在练习呢。
她叫了他一声，对方戴着耳机，里面的游戏音效声太大，没听到她的声音。
于是叶梦竹俯下身，对着他的耳朵喊了一声：“喂！”
“啊！！！”刺客选手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扭头看到叶梦竹的脸，又气又怕道，“干什么啊！我在打竞技场呢！吓我一跳！”
“张新杰呢？”叶梦竹没有理会他，直接提问自己的疑问。
“张副队？这都几点了，他肯定休息了啊！”
几点了？
叶梦竹扫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22:48，这不是还早得很吗。
“他的房间在哪里，我有事要找他。”
“你不是有事，你是有病。”刺客选手翻了个白眼，然后转念一想，又起了坏心眼，他想整一整这个嚣张的新人，于是就把故意把张新杰的宿舍楼层和位置告诉了她。
“快去吧，去，去找张副队问你的问题去吧。嘿嘿。”
叶梦竹察觉出了他不怀好意，但没放在心上。
霸图俱乐部大楼，11层，1103室。
顺着房号，她很快找到了那一扇烟灰色的房门，然后咚咚咚，敲三下。
没有回音。
咚咚咚，又三下。仍然没有回音。
叶梦竹思索片刻，然后，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放眼整个职业圈也能排得上号的超高手速，把张新杰的房门敲得像一面鼓。
刷——
房门被猛的拉开，张新杰满脸暴躁地出现在门后，穿着一身睡衣，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冲她怒道：“干什么！”
“？”叶梦竹也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理直气壮地问，“我有问题想问你，今天那场团战，就算我和队友保持交流、说清战术，可他们还是跟不上我的节奏怎么……”
砰！
话没说完，张新杰就把房门给甩上了，刮起的风像巴掌一样扇了叶梦竹一耳光。
叶梦竹望着关上的门，眨了眨眼睛，她在认真思考张新杰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想听我说今天团战的事了吗？可是，和她的求知欲比起来，张新杰的这点怒火根本不算什么。
于是，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刷。房门又打开了，张新杰这次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冷漠，咬着牙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问题还没问完。”
“明天再问，我要睡觉了。”
“可是……”
“我没有义务一定要在今天结束之前回答你的问题吧？”
“唔……”
房门关上了。
叶梦竹思索着转身离开。
这时，身后却又响起房门打开的声音。
“等等。”张新杰各种隐忍烦躁地喊住她，问，“你知道自己的宿舍在哪吗？”
“什么宿舍？我准备回家了。”
“果然……”张新杰无奈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喂？韩队？嗯，是我，苗邈在旁边吗？我有个事……呃，你们是不是不太方便？好，抱歉。”
张新杰挂断电话，叶梦竹发现他的脸有点红，还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然后他收起手机，回房间收拾了一些东西，给自己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边看手表边走了出来。
“跟我来。”他说，“还有5分钟到十一点，我带你去找个宿舍先住下。”
“为什么啊？我可以回家休息的。”
“太晚了，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我们战队也需要为你的人身安全负责的。”
说是随便找个宿舍先住下，但碰巧他隔壁的1102就正好没人住。张新杰谢天谢地着推门进去，安排叶梦竹暂时住下，并且从袋子里给她掏出了牙刷牙膏毛巾和一条毛毯。
“这些你先拿着用，明天跟青训营的领队说你入队后还没有安排房间，他会给你安排正式宿舍的。”
叶梦竹看着眼前一字排开，整整齐齐的生活用品，连梳子都包括在内了，这竟然是他刚才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整理好的，她看着他，由衷地说：“你真是个好人！”
“客气了。没事的话我要去睡觉了，你今晚不许再敲我的门。”
张新杰你别烦躁早了
还有的是更烦躁的事等着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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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