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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作者:年年雪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青簪一时不能看清人的口形,此时亦轻易脱不开身,然而琐莺这时候都要给她看的东西,她便知道必定紧要。


    遂在背后悄悄用手指对人打了个放下的手势。


    琐莺会意,果然放下了纸条。走之前特地将窗子重重一推,窗扇撞到了墙,砰然的一响,在这肃静的禁庭的幽夜里,直是石破天惊。


    陆嬷嬷毫无防备,好是被吓了一跳。


    趁着嬷嬷拊胸定心的功夫,青簪已经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是风,嬷嬷别怕,我去关窗。”


    约莫指甲盖那么宽的一卷小纸条就卡在窗子的槅眼上。


    青簪背着人展开一看,才知竟是糕点的方子。


    薛嫔、琐莺……


    薛嫔送来的特制糕点,琐莺是如何拿到的方子?


    青簪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收进了袖管。


    原来这点心之所以不腻人,是以茶叶的苦香中和了甜腻之故。此前她虽然尝出了些许,却是直接将茶叶研磨成粉和在粉糊里,味道便总有不对。


    这次蒸制新的一笼时,青簪便按照配方,用茶叶在糕点底下铺了一层,其他几味用料亦作了调整。


    陆嬷嬷一尝,两碟点心竟当真一个味道了,半点刺都挑不出来。


    “你倒是有些真本事。”


    陆嬷嬷这才允许人暂时回到库房去继续值夜。


    破晓将至之际,天色初见一线青白时,她又准时叩响了库房的门。


    待青簪重新做好一份新鲜的点心,还不到卯初,两人一块儿去到了前殿。


    陆嬷嬷让人在外头等着,点心则由她单独入里去呈给皇后。


    在人预备进去的时候,青簪却忽唤她:“嬷嬷。”


    陆嬷嬷回过头来。


    青簪很有些宛转其词地道了句:“糕点放久了,味道终归会有些许不一样的。”


    陆嬷嬷听得满心疑虑,她手上的这一份,不是这丫头特地放在今早新做的?况且若不是和薛嫔送来的一个味道,她又怎么会让人通过自己这一关?


    陆嬷嬷只当人是不够自信,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你且在此候着。”


    然而很快,陆嬷嬷就隐隐觉察到了这句话的用意。


    皇后尝了一口这碟新出炉的糕点,只一小口,便吐在了旁边的金盏里。


    “本宫昨日尝的,可不是这个味道。”


    陆嬷嬷险些怀疑了下自己的舌头。


    她自然不会让皇后试隔夜的凉糕,便自己又挖了一勺薛嫔送来剩下的,再吃了一次青簪新做的。仔细品咂之下,可以毫不马虎地讲,分明就是一样的味道。


    但皇后又坚声说不一样。


    在宫里当差,绝没有哪条规矩教一个奴才逆着主子的话,同主子唱反调的。


    陆嬷嬷只能道:“是奴婢无能,才尝不出差别来。”


    皇后用指甲按碎了一块糕点,冷笑道:“谁不知道陆嬷嬷最是奉公不阿。听你这意思,倒像是本宫故意要把味道一样的,说成不一样的似的。”


    陆嬷嬷只能硬着头皮违心道:“奴婢的意思是,也许确有一些差别,但……”


    这时候,方才进门时那名宫女说的话,忽在陆嬷嬷脑中如钟磬敲鸣一样响起。


    她登时有些豁然明白过来:“想是因为昨儿您尝的时候,还是刚送过来的,味道自是上佳。但奴婢们尝到的时候,这糕点就已经放置了许久,风味自然有损,即便照着做,也只能照着有损的味道做的。”


    如此一来,她与皇后或许都没有尝错。


    皇后被噎了一噎,厌烦地搓了下手指,上面全是糕点屑,锦玉便去吩咐人端水来。


    浮翠见状,靠到皇后边上道:“是这么个理儿,主子何等的金口玉舌,对其中差别必定敏锐,再说非是术业专攻之人,岂能糊弄主子,您要是真喜欢吃,不若奴婢就去群玉殿问薛嫔再讨些来?难得您肯抬举。”


    锦玉在不远处听得差点气得背过去。又来个和吴嫔一样的马屁精,还专门趁虚而入、钻她空子!


    “行了,又不是多稀罕的东西,显得薛嫔多能耐似的。”皇后脸色好转了些许,“对了,回头把那尊料子送到库房去,让他们去问问内侍省的人,能不能补救,若是不能,就丢了罢。”


    “是。”


    锦玉也不是不知道,娘娘之所以轻巧揭过了此事,多半是因为陛下昨日的话多少有些威慑的效力,这时候不好太过明着磋磨人,娘娘顺着台阶便下来了。


    可她就是气不过,在水盆里打湿了巾子,便趁着给娘娘擦手,把浮翠挤到了一边。


    陆嬷嬷恭身退出殿外,看到青簪,犹疑了下,最终什么也没问,只对人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


    青簪转了个道,先把那瓶金疮药交给了绿岫,这才又回去当差。


    徐得鹿自是记得同青簪说过一嘴,若有事找绿岫转达就行。但他委实没想到,这第一次找来,竟就是为着退还陛下让他们送去的东西。


    拿着这瓶烫手的金疮药,他都不知如何开口对殿内的天子开口了。


    皱着眉试探道:“陛下……”


    萧放抬头瞥了眼,看见他手中之物,还有什么不懂。


    淡声道:“让她自己来还。”


    “是。”徐得鹿如蒙大赦,忙要出去叫人把东西原封不动地带回。


    却又忽听皇帝道:“慢着。”


    *


    紫泉殿。


    眼看要进入五月毒月,太后这两日都有些轻微地开始苦夏了。偏生如今年岁见长,不敢早早贪凉减衣。


    正嫌没胃口,杨美人遣人送来的枸杞鸡丝粥都只摆在一边。却听说薛嫔的人过来了,说是送了凉糕来。


    进来的宫人极为伶俐道:“几位娘娘那儿昨日主子都送了,不过主子说了,给太后娘娘您的却要格外仔细些,里头特地加了一味开胃的酸枣。眼下还没真正入夏,若用冰鉴来冰,又恐伤了脾胃,这才在井水里冻了一夜,今早上才送过来。”


    整盒吊在井水里冻了一夜,既锁住了鲜味,吃着自也更加清凉。


    太后嗅着确是有些口舌生津,抬眼看向人:“点心点心,点的正是心。你们主子这回有心了。倒也有些日子不见她,她吃穿用度上可都还好?”


    宫人道:“主子说了,她一切都好,若您问起,还请您切勿记挂。”


    既不是因为处境艰难而卖殷勤来的,太后脸上的笑就实了两分:“倒是哀家老糊涂了,还能送糕点来孝敬哀家,过得自不会太差。”


    宫人走后,连嬷嬷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声:“薛嫔倒是可惜了,心性是个好的。当初明昭仪怀的是头一胎,陛下难免紧张些。”


    大梁的贵女们都精擅马术,当时东宫的几位侧妃时常一起击鞠。今上那时还是太子,偶尔也会加入。薛嫔出身小户,自是没条件接触这些,所以特地向明昭仪请教打马球之术。那次,明昭仪演示过后却是一阵腹痛,太医看过,才知是已有了月余的身孕。


    当时薛嫔想在明昭仪榻边守着,陛下却对人斥了一声:“出去。”


    任谁都听得出陛下语气极重。


    明昭仪腹中胎儿固然无碍,可从那以后,原本宠眷优隆的薛主子就开始变得沉寂无宠,不得君心了,渐渐的,和谁也都不再走动。


    即便从东宫到了禁宫,封了薛嫔,也还是老样子。


    此刻,太后却是很不以为然地道:“这入了宫的女子,又有哪个不可惜?自怜却是最无用的,要能让皇帝怜惜,那才有价值。”


    *


    晌午过后,青簪领着个两小太监,将那尊从中裂了条缝的玉石料子抬回了内侍省。


    内侍省的匠人说可以用金漆填涂试试,或是直接用金银螺钿遮一遮都是使得的。


    他们便画了几张等比的花样,交给了青簪带回去供皇后娘娘挑选。


    出来时天色便又见晚了,半路上,青簪听见道边几个宫人说起圣驾今日又去了何处。


    这些宫人似乎是伺候哪位新妃的,如今正苦恼于自家主子是否还有机会得见天颜。


    青簪想着琐莺和薛嫔的事,就没仔细多听。


    今日她回到库房时,都还没开口问,琐莺便十分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先与她说,配方的事日后再与她解释。


    当真教人想不生出疑虑都难。


    琐莺此番是为了帮她,青簪当然不会反过来质问于人。可她对薛嫔了解甚少,近来种种,总让她担心琐莺是在做什么将自己置入险地之事。


    正出神之间,却是听到有人在小声仿着猫叫声,四处呼喊。


    青簪生出几分好奇,走近了才发现是杨美人,杨美人正俯身往灌木丛里左右张望。


    青簪同杨美人行了礼,杨美人没回头理会她,倒是婢女小桃立在一边,对人还有印象:“是你啊。”


    她还记得,主子那次寻薛嫔不得的时候,在凤藻宫外碰到过这名过路的宫人。此处位置靠近凤藻宫,会再次遇着人也不奇怪。


    小桃很自来熟地与青簪说道起来:“主子听说近来这里猫儿多,就想着来寻寻。”


    杨美人这时对小桃招呼:“出来了,快拿过来!”


    灌木丛中果然应声一般,钻出几只灵活精瘦的狸猫来。


    小桃当即递上一只锦囊,杨美人解开了锦囊口子上的系绳,蹲下来,亲自将里头的肉干倒给它们。


    然而,就在此一瞬,方才还一应如常的狸猫忽然飞身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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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凶劣燥戾,一只接一只地攻向杨美人,张牙舞爪,嘶叫不已。


    小桃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冲上去想要护在主子跟前,这几只猫却是凶性十足,仿佛一心盯准了杨美人扑咬,杨美人被吓得摔跌在了地上。


    情急之下,青簪本想寻根树枝驱赶猫儿,无意中却发现这些狸猫实则不仅攻击杨美人,彼此之间亦有互相厮斗。


    这是护食的表现。


    “肉干!把肉干丢了。”


    杨美人闻言便将锦囊一丢,狸猫果然并不恋战,纷纷叼着肉干逃走了。


    等杨美人心有余悸地被搀扶回到湖莹阁的时候,脖子上却是多了三道狰狞的血痕。


    湖莹阁上下忙成了一锅粥,一名宫人去请太医,一人去主殿禀告昭仪,还有一人则去芳信殿请皇帝了。


    今夜本是珍婕妤侍寝。


    青簪等在湖莹阁外头,皇帝来的时候,珍婕妤也一并过来了。


    珍婕妤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帝,向人娇哼道:“这猫抓人也真会挑日子,也不知是欺负杨美人,还是存了心欺负妾!”


    她宠极一时,人后对着皇帝作小女儿情状的妃子或许不少,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敢如此嬉笑嗔问的,宫中再无第二人。


    皇帝多数时候虽也不过一笑置之,但这样的纵容,本已经足够作为圣意的喻示,让珍婕妤傲睨他人了。


    可今时今地,皇帝却是略有凉薄地扫了她一眼。


    珍婕妤难免心慌了一下,收敛了些。


    她自也知道,杨美人伤情轻重尚且不知,不是自己逞小性子的时候。便趁着没人看见,勾了勾皇帝的小指,为自己辩解:“妾只是奇怪,好端端的宫道上怎会有野猫,竟还那么巧抓了人。平日里,这些小东西不都是在看不到的地方出没么,别是有人要害杨美人哦?”


    皇帝缄默地从她面色上掠过,珍婕妤指尖一缩,老老实实地垂下手去。


    明昭仪适时从里面出来,对皇帝欠身一礼。作为杨美人的主位,她只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对上禀道:“杨美人已无大碍,就是有些吓着。陛下进去看看罢。”


    珍婕妤要跟着进去,就被矜立在门边的女子轻轻伸臂一拦。


    明昭仪将人截住:“还请婕妤移驾主殿,本宫想请婕妤喝杯茶。”


    珍婕妤扭头,谁要喝关雎宫的茶?她们二人不一向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么!


    皇帝注意到身后动静,回头看了眼明昭仪,对珍婕妤淡道了声:“去罢。”


    珍婕妤当真讨厌极了这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总觉得他们好像无形中达成了某种交流,偏偏自己被挡在事外,一无所知。


    然而皇帝发话,自是一锤定音,她只能照做。


    于是,她便故意在走之前,用了皇帝也能听见的声量,对明昭仪委委屈屈抱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里面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呢,就不准我关心杨美人了?”


    自始至终,青簪都垂头候在湖莹阁外的廊庑上,有如一个安静的摆件。只有最初明昭仪过来的时候,询问过她一句今日杨美人受袭的情形。


    眼见如今此处已有皇帝主持大局,宫人们也都各归其位,而她所知情的也已交代无遗了,便想着回凤藻宫去。


    谁承想,徐得鹿就在这时出来捉住了她:“姑娘不能走,陛下还有话要问你呢。”


    此时,太医也挎了医箱出来,小桃跟着人去抓药。


    里间并无侍人立候。只有杨美人卧在榻上,因将入夏,床榻外头张挂着一重垂闭的碧纱厨,幛障内外,彼此具不能看得清楚。


    皇帝靠坐在碧纱厨外的罗汉床上,形容并不俨肃端正,甚至有些燕闲散漫,浑不似忧耿于中,想是杨美人确然无碍。


    此刻见到来人,他方略略抬眸:“过来。”


    青簪心有警惕,便只于恰到好处、不近不远的地方收住步子,朝人行礼。


    皇帝却如作不识般看向她,沉缓地慢慢倾低身子,“听说,就是你救了杨氏?”


    青簪被他看得不自在,狐疑着应声:“是……”


    皇帝起身,屈尊向人走近,步履徐之又徐。


    一步、两步,直到他俯身,将一个冰凉的小瓶塞进了她的手心。在她耳边极轻地呵声警告:“朕送出去的东西,从不准人退还,知道了?”


    因为太轻,声音喑哑莫名。青簪绷身低头,将这熟悉的小瓶攥得很紧。


    很快,帝王又直身肃色,从容不迫与她拉远寸距,如同方才诸般皆未发生,亦无须人给以任何回应。


    他只是恢复正常的声量,凛然道:“护主有功,该赏。”


    赏,赏什么?青簪讶然抬头。


    唯见一双渊湛得深不见底的眼,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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