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珺瑶只觉浑身的汗毛都起来了,还真的有?
“他——他看到啥了啊?”
“我记得村东头那块很早之前是有一座祠堂的,但因为村里又选了一处好位置,筹钱重新建了一座,所以之前那一座祠堂就年久失修,渐渐荒废了。这个李老头喜欢喝酒,那天晚上好像就是和别人一起去喝酒的,晚上回家经过那座旧祠堂的时候,突然听到里头居然有敲门声。
里头没人,怎么会有敲门声呢?李老头就凑到门前去听,没啥声响,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可等他一走开,敲门声就又出现了。李老头反复试了几次,都是这样,他就怀疑里头有人故意在吓他。于是打算推开大门进去,仔细瞅一瞅。
可大门刚被他推开一条缝,就立马从里头被重重合上,而且还死死地抵着门。李老头就更相信是有人在里头,就一直使劲将门往里推。结果突然间里头没了劲儿,李老头直接摔了进去,发现啊,里头根本就没人,而且门栓也早就朽了。李老头吓出一身冷汗,刚站起来,门就又被合上了,把他关在了里面,怎么都打不开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才从里头跑了出去。回到家里人就有点不行了,开始说胡话,不到一个月就没了。”
颜珺瑶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村子里还真的有这样的事情。消化了好一会儿,有些踟蹰地问道:“这个李爷爷——是不是干过什么——坏事啊?”
“哎,他倒是没有,李老头除了爱喝点酒,人还是挺不错的,不过他爷爷做过。”
“李爷爷的爷爷?”
“李老头的爷爷曾经是大户,旧祠堂就是他爷爷出钱建的,为村里做了不少贡献。但他爷爷脾气不好,据说是活活打死过好几个丫鬟。”
“……”所以这是自己做了损阴德的事,最后报应在了子孙身上?
“那——除了这种情况,还有什么样的人会看到那些呢?”
爷爷笑起来,似乎是觉得她在明知故问,“还能是什么样的人,流年不利的——”
老爷子一顿,看向孙女,“孩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没有,”颜珺瑶赶紧摇头,又给爷爷添了茶,“我就是好奇问问,好奇。”
*
第二天一大早,颜珺瑶刚吃过早饭,就注意到奶奶拿着一张黄符,擦了火柴点燃,然后在一个白色的小瓷碗上头绕着圈,嘴里念念有词,最后把符灰放入了碗里,再用筷子搅了搅。
她看了看爷爷,正要开口问问奶奶在干嘛,结果奶奶就端着那个小瓷碗,递到了她的面前。
“瑶瑶,你把这个喝了,保平安的,你爷爷一大早去求的。”
“……”符灰水,能喝吗?
颜珺瑶舔了下唇,接过了碗,一闻,居然是白酒,根本不是水。
而且这冲劲,度数应该不低,估计是爷爷珍藏的好酒。
只是——这——非得喝吗?
且不说她没酒量,只说这灰,她也有点不好接受。
在爷爷奶奶殷切的目光下,颜珺瑶只好试着抿了一口,直接咳了起来。
难以下咽,这酒到底多少度啊?
奶奶让她捏着鼻子慢慢喝,颜珺瑶勉强又尝了一小口,整个胃都要烧起来,从嗓子一路到胃都难受。
爷爷见状,只好不勉强她了。
颜珺瑶松了一口气,以为真的不用喝了。结果中午吃饭的时候,奶奶单独从厨房盛了一碗鸡汤放在她的桌前,笑眯眯地说道:“你爷爷问了你汤爷爷,说是混着汤喝,效果是一样的。”
“……哦——”所以这一碗鸡汤里是混了符灰的。
算了,喝吧!要是自己真的是撞邪了,那汤爷爷给的符肯定有用。
端起碗,颜珺瑶一口气把鸡汤给喝了。
*
夜色浓稠,窗外的夜空特别干净,一轮明月,伴着几点疏星。
明天是个好天气。假期的最后一天,马上就要回去上班了。
关上灯,月色就洒了进来,竟不像是深夜。
农村的夜,格外寂静,几声唧啾虫鸣,更让人心里一片舒心。
颜珺瑶躺在床上,脑子中一幕幕晃过最近发生的事情,车祸,小女孩,医院——
最后她的思绪又都集中在了那个小女孩身上。
如果她真的是鬼魂的话,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只有自己看到她。
等等,等等——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许家那辆车当时为什么突然停下呢?要是她没记错,那个路段正常情况下是不允许停车的,更何况是在下班高峰期。
如果当时许家的车子没有停下的话,按照车子当时的速度,应该是能躲开那场车祸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许家车子里的人和她一样,也看到了那个小女孩,所以才停的车?
如果果真如此的话,难道那个孩子是冲着许家去的,只是刚好这一切被自己看到了?
朦胧间,那两起车祸的画面,又出现在眼前,即使过了这么久,也依然让她震惊,恐惧。
但很快,车祸现场悄然撤去,转而只剩黑黢黢,到处都是黑黢黢,雾蒙蒙。
她莫名感到心慌,同时又安慰自己,闭上眼睛肯定是黑的,没什么好害怕的。
对,没什么好害怕的——不对——不对——
不止黑色。
在黑色的背景下,那抹亮色尤为引人注目。
那是什么颜色?香槟色?
颜珺瑶眯着眼,试图看清到底是什么,雾气渐渐消散,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看清了。
一个年轻女人。
一个穿着香槟色旗袍,挽着头发,婀娜多姿的漂亮女人。
她心跳如鼓,因为她竟然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
这张脸,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还未等她想起来,一声呢喃软语入耳来。
“君平——”
是眼前这个旗袍女子在说话,婉转缱绻,无限爱意。可颜珺瑶却瞬间头皮发炸,她想要转身跑掉,却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动弹。
她焦急万分,想大喊,却也失了声,拼尽全力试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她喊了出来。
“啊——”
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
颜珺瑶缓了口气,在床上坐了起来,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抽了纸擦掉额上沁出的汗。
拿起手机一看,十二点刚过,自己没有睡多久。
想了想,她又重新开了灯,眯眼的瞬间才感到安心。
刚刚那是噩梦吗?好像也算不上噩梦,也就是让她感到惊恐。
那张脸——
昏暗中,她蓦地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双眸,不禁将身上的被子拉高。那个女人,居然和自己长相相似,她是谁?
还有,印象里自己做梦就算能记得住梦到了什么,可似乎都没有注意过梦里有什么颜色。以往的梦仿佛是旧时代的黑白影像,而刚刚这个梦,她却能明明白白地有了这么一个意识,那件旗袍就是香槟色的。
除此之外,旗袍女子喊的“君平”,又是谁?
*
假期最后一天,颜珺瑶起了个大早,和爷爷奶奶一起吃早饭时,想到昨晚那个奇怪的梦,忍不住问爷爷奶奶是否认识什么人叫君平的。
老两口想了想,都摇头说不认识,而且认为这个名字像是老一辈的读书人会起的,他们小时候没几个人会有这么文雅的名字。
颜珺瑶觉得爷爷奶奶说的很对,可她也压根不知道这个什么君平。最让她不安的还是那个旗袍女人,自己为什么会梦到她?又为什么自己和她长相相似呢?
难道她是想托梦告诉自己什么,或帮她完成什么心愿?
可她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什么都没说。
真是让人头疼!
换做是以前做了这样一个梦,那做梦就做梦吧,反正她经常做梦,她可能很快就忘了,最多就是怀疑自己想穿旗袍却不自知。
但最近这段时间她没法不多想,自从目睹了那场车祸,以及又看到了别人都没注意到的孩子,再有之后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她真的是怀疑自己是走背运了,所以才突然能看到那些。
不,不是怀疑,而是非常肯定。
幸好自己听话喝了那碗汤,汤爷爷的厉害她是了解的,自己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
许修远先是接到医院的电话,紧接着又接到老宅张阿姨的电话,说是爷爷匆匆忙忙地从医院离开,回了家里,还叫来了毕老先生的徒弟,赵敬鸿。
毕老先生几十年来一直都是爷爷十分信任的所谓高人,赵敬鸿是老先生的徒弟,之前去过老宅,许修远见过几次。
爷爷向来笃信阴阳风水,这次突然回家,又请了赵先生,估计又是这方面的原因。他虽然是无神论者,但尊重爷爷的想法和做法,从不加以干涉。
可今天不行。
父亲不幸车祸离世,晚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爷爷受不了如此巨大的打击,直接倒在了ICU外面。这几天一直在住院,虽然身体底子不错,不过到底年纪大了,医生一直嘱咐要多住几天。
他倒是有些好奇,家里到底出了什么情况,让老爷子不顾自己的身体,也要提前离开医院回去。
许修远开车回到老宅,不见爷爷,老管家宗叔也不在楼下,一问才知道,老爷子一回来就直奔三楼而去。
要说三楼有什么特别的,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但唯独有一个房间,自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都是锁着的,谁都不被允许进入,包括他和爸妈。
从小到大,他就知道爷爷对那个房间特别讳莫如深。小时候他好奇问过,爷爷罕见地对他拉下了脸,让他不要多问,不要好奇,更不能进去。
所以现在这三个人,应该就在那个房间。
张阿姨和顾阿姨两人在厨房忙着准备晚餐,许修远正要去叫张阿姨再问问,就见宗叔从楼上下来了。
宗叔愣了下,但很快猜到许修远突然回来的原因。
“小远,你回来了。老爷子在楼上,马上就下来了。”
“爷爷怎么突然回来了?医生让他再住两天。”
宗叔听出许修远语气有些不对,轻咳了一声,笑着说道:“老爷子的各项指标都还可以,所以——就想回来了。”
许修远知道宗叔是不可能告诉他真正原因的,特别是和那个房间有关的。
这是爷爷的意思。
他也不再让宗叔为难,于是就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晚饭期间,许修远发现赵敬鸿端详了自己许久,即使被他注意到,赵敬鸿也不紧不慢,丝毫没有尴尬之感。
他猜到应该是爷爷让他这么做的,说白了就是看面相,看时运。小时候,爷爷就请过不少的所谓高人帮他看过,虽然他不相信,但他一般都会配合。今天也不例外,他不会在这样的小事情上违拗爷爷的意思。
更何况爷爷现在的身体不太好,他更要多顺着他才好。
“姓李的怎么样了,醒了没?”
许修远看了爷爷一眼,才回道:“偶尔会睁开眼,但意识还不太清醒,医生说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知道爷爷在看过事发路段的监控视频之后,对父亲的司机很是怀疑,爷爷疑心这个司机有可能是被商场上的对手收买,故意对他们家下手。
许忠林冷哼了一声,“行车记录仪修好了吗?”
“修不好了,坏的太彻底。”
许忠林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到了桌面上,深吸了一口气,恨恨道:“你让人好好照顾他,一定要让他醒过来!到时候我要亲自问一问他,为什么当时他就突然在那里停车,你父亲到底哪里亏欠他了?”
许修远认为爷爷的怀疑有道理,但是这个司机在许家工作了快二十年,而且基本上都是给父亲开车。父亲对李叔很信任,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换过司机。以他对李叔的了解,李叔和家里人都老实本分,这么多年做事也都很谨慎,不像是会被人收买,不惜赌上自己的命,也要害父亲的人。
且不说李叔上有老下有小,这几天他也让人查了李叔及其家里的情况,没有因赌博欠下巨款,也没有人突发重病,家里的房子也好好的,并没有出售。
退一万步讲,即使李叔家真的遇到这些麻烦,如果他开口请父亲帮忙,父亲也不会置之不理的。十几年前李叔的父亲病重,父亲帮忙介绍医生,并且出了医药费。李叔结婚的时候,父亲送了李叔一套新房子,之后又帮李叔的儿子解决了上学的事情。
父亲并没有亏待过李叔,李叔似乎也没有理由要故意害死父亲。
但现在爷爷在气头上,而且李叔也还没醒,事情也没有调查清楚,许修远暂时不打算跟爷爷说这些。
毕竟凡事就怕个万一。
许修远抬眼瞥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赵先生,爷爷说这些事情一点都没有避讳他,足以见得爷爷对这位赵先生的信任了。
“爷爷,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您不用操心,现在最重要的是注意身体。”
他盛了一碗汤,放到爷爷面前,笑着道:“吃过饭,我送您回医院再观察上两天——”
不等他说完,许忠林就不乐意地摆了摆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你不用担心我,而且我还有正经事要做,接下来几天你别回来。”
许修远顿了顿,一旁的宗叔忙解释道:“小远,老爷子是怕你最近太忙,累坏了身体,我已经给家庭医生打过电话了,八点他就会过来给老爷子检查,之后几天我会让医生每天都过来的,你放心。”
*
刚吃完晚饭没多久,许忠林就把赵敬鸿叫去了二楼的书房说话,上楼前还不忘嘱咐许修远,让他早点回去,并且晚上不许留下来过夜。
许修远见怪不怪,以前只要爷爷请了毕老先生去过三楼,之后的一段时间,他就不会允许他和爸妈留下来过夜。
等到宗叔端着茶也上了二楼,许修远独自一人坐在客厅。
不一会儿,张阿姨从厨房出来,把一盘刚切好的水果放在他面前。
许修远没什么胃口,意思地吃了一块猕猴桃。
“阿姨,你知道我爷爷为什么突然回来吗?”
虽然知道此时客厅只有她和许修远两个人,但张阿姨还是左右瞧了瞧才放心,而后压低声音道:“那个房间对着后院的窗玻璃突然就有了裂缝,今天早上宗叔回来过,应该是老陈跟他提了这件事。”
老陈是老宅的园丁,平时负责后院。
“知道玻璃是什么时候裂的吗?”
“……”张阿姨犹豫了片刻,暗暗叹了口气,“老陈说是五天前就发现了,不过他一直待在后头忙活,宗叔这几天又很少回来,今天才碰上机会告诉宗叔。”
许修远一愣,五天前?
那是父亲车祸的第二天,也是父亲离世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