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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伏城夜影:称呼惩罚

作者:两厢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渡无声的咽了咽口水,他不知道说完这句话后,应崇怜会是什么反应。


    其实他很好奇应崇怜会顺着他的意叫他夫君吗。


    但同时李渡也不想知道,因为不管哪个结果,对于李渡而言,都是极为痛苦的。


    若是叫了,李渡自然是满足了他内心那点玩味的欲恋,可他自己最清楚,这是骗来的。


    若是不叫,这幅场景又该怎样收场,女妖的回忆出去之后,应崇怜还会和他一路吗?会不会觉得他轻浮。


    李渡不敢想。


    李渡静默的立于喜床之前,大红婚袍的锦缎在烛火下泛着沉光。身侧喜烛燃得正旺,灯芯爆起的轻响在满室寂静里格外清晰。


    他眉间凝着紧绷。


    手垂于身侧,拿着喜秤的手指节将那木质喜秤攥得发紧,暗纹秤杆若是通透的,一定将那指骨因用力而泛出的青白看到清清楚楚。


    目光落在垂落的流苏喜帘上,却似穿透了那片绯红,直直望向帘外。


    檐角铜铃在夜风里遥遥一振,细碎声响漫过满庭红妆,他喉结无声滚动,袍袖下的指尖已掐入掌心。


    合卺酒的酒香尚在鼻尖,


    此刻却只觉这满室囍字的红光灼的让人睁不开眼。


    一片寂静。


    应崇怜当然不知道李渡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他只细细想着眼前人是真的李渡吗?如果是,那他有一次给李渡带来多大的麻烦。


    这次真是……


    不知道该怎么还李渡了……


    李渡见眼前人毫无反应,嘴角微微扯出一个极其自嘲的表情,仿佛每次呼吸换气都要把心里的痛苦随着呼出的气体流出去……


    一只垂在腰间的手缓缓微抬,手中幻出一朵妖艳的血莲:“应兄,是我唐突了。”


    李渡似乎在准备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游戏,以绝对的武力值,打破这场回忆幻境。


    应崇怜鼻间又闻到了一缕熟悉的香气,只是这次明显更霸道,没有之前的那种幽暗的感觉,是一种不由分说的、更为直接的感觉。


    他内心确认了眼前这人绝对是货真价实的李渡。


    只是……这是在是太羞耻了……


    他应崇怜堂堂一个大男子,自诩相貌堂堂,怎能叫一个……


    男子为夫君呢……


    应崇怜心里纠结着,额见浮出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这么长时间动不了,早就腰酸背痛的。


    他直挺挺坐在床沿,却掩不住腰背僵直时绷出的细微颤抖。


    腰间那股钝痛早似浸了冰水的铁链子,死死缠在椎骨之间,每一次呼吸带动的胸廓起伏,都牵扯着麻意从尾椎往肩胛窜。


    算了……


    算了,算了!


    应崇怜自暴自弃的想:“叫了又不少块肉,说起来这还算他强占了李渡的便宜。”


    烛火明明灭灭,


    红盖头之下,唯有耳尖那抹薄红泄露了心绪。


    并非张扬的红,倒像是宣纸上晕开的淡绯,从耳廓悄然漫至鬓角,连带着鬓边几缕碎发都似被染上了暖意。


    喉结极轻地滚动了一下:“夫……君……”


    声音细小的如蚊子。


    声音出口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这两个字。


    应崇怜闭上双眼。


    但还是被李渡听见了。


    李渡心头猛地一震,像被滚烫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烫了一下,又像是被冰冷的针刺穿了最柔软的脏腑。


    那一声细若蚊呐的“夫君”。


    穿过满室虚假的喧嚣和摇曳的烛火,无比清晰地钻进他的耳膜,直抵灵魂深处。


    连忙抬手捏碎手中妖莲,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要抬手打破这环境了。


    不然他就要听不见这一声──


    “夫君”


    瞬间的狂喜如同燎原的野火席卷李渡全身,几乎要冲破他精心维持的温雅。


    三百年的寻觅、等待。


    蚀骨的思念和疯狂的执念,


    似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虚幻的出口。


    李渡的指尖甚至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喜秤的冰凉触感也无法压下那股从骨髓里窜起的战栗。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称呼,从最渴望的人口中吐出,哪怕是在这荒谬的幻境里。


    然而,这狂喜只持续了电光火石的一瞬,便被更汹涌的苦涩和冰冷的失落吞噬得干干净净。


    这声“夫君”是假的。


    是应崇怜为了摆脱困境、为了遵循这该死的幻境规则才不得不喊出口的!


    李渡心里很清楚。


    至少它不属于现在的应崇怜,更不属于他李渡。


    这份满足感如同饮鸩止渴,甜美之后是穿肠蚀骨的剧毒。


    李渡看着盖头下那抹因羞耻而微微颤抖的身影,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出血来。


    他渴望的是应崇怜清醒的、自愿的、带着爱意或恨意地唤他“夫君”,而不是在这虚假的回忆里。


    这份“得到”比“从未得到”更让他痛苦万分,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折磨着他。


    巨大的、不知名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戾气冲破李渡自我全身


    他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早已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点刺痛是他维持最后一丝理智的支撑点。


    他嘴角那抹习惯性的温润笑意,此刻僵硬得如同面具。


    “应兄,稍等,我将盖头挑下,你应该就能动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优雅而有礼,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平静的语调下压抑着怎样惊涛骇浪般的痛苦与不甘。


    那柄喜秤,仿佛重逾千斤。


    李渡站在床前,身姿挺拔如孤峰,肩背宽阔,撑起一袭华贵沉重的大红喜服。


    烛火跳跃,将他深刻的轮廓投在墙上,那影子巍然不动,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李渡知道,他是这片暖红光影中绝对的掌控者。


    他微微俯身。


    修长有力的手指稳稳扣住那柄喜秤。


    李渡的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审慎。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清晰可见,骨节分明的手指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红盖头像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晚霞,沉沉地覆盖着下方未知的领域。


    喜秤冰凉的尖端,带着一种极致的轻柔,缓缓地、轻轻地抵住了盖头边缘那金线绣制的繁复滚边。没有刺入,没有蛮力,只是极其精准地贴合上去,


    仿佛怕那锋利的银芒会割伤柔滑的丝绸,和他的爱人。


    李渡屏住了一丝气息,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自嘲地想着:哪怕是幻境,至少我体会过了……


    手腕蕴着力量,却以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力度,极其缓慢地向上挑起。


    盖头的边缘,被那朱红的暖意轻轻破开一线。


    动作慢得如同时间被拉长。


    一线暖黄的烛光,极其柔和、极其缓慢地渗入那被红色禁锢的视线。


    光痕先是小心翼翼地照亮了滚边上凸起的盖头边上的金线。


    给应崇怜一层暖意,然后,以肉眼可见的、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上蔓延,轻柔地拂过盖头下微微起伏的曲线。


    那是呼吸的痕迹。


    李渡眼中的欲念翻涌。


    手腕的力量没有丝毫增加,但那份“挑起”的意志却更加坚定、更加不容抗拒。


    盖头被那缓慢而持续的、带着绝对掌控力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向上掀开。


    红绸如同被无形的气流温柔托起,极其缓慢地向上滑移、舒展,


    露出金凤冠的棱线游走,赤金翎羽上暗纹的流动


    那被遮蔽的容颜,如同绝世珍宝在尘封的宝匣中被一层层、无比郑重地开启。


    整个过程缓慢得令人屏息……


    终于,应崇怜眼前那片红云被彻底掀离。


    它并非被粗暴地掀飞,而是带着一种迟滞的优雅,依依不舍地、缓缓地飘落下去。


    而盖头之下


    再无遮掩。烛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瞬间照亮了一张完整的、因这突如其来的光明而微微仰起的脸庞。光洁的肌肤,额见细密的汗珠,纤长的睫毛下带着一丝受惊般的眼眸,微启的唇瓣……


    所有的细节,都在李渡缓慢却不容抗拒的动作下,被彻底地、清晰地呈现在他沉静,却又锐利如炬的目光之下。


    他依旧保持着俯身的姿态,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目光牢牢锁住那张终于完全显露的容颜,深邃的眼底没有波澜,只有一种独属于李渡的绝对拥有感。


    空气仿佛在他那缓慢而坚定的动作中凝滞,只剩下烛火在他眼中跳跃的微光,和他唇角那一抹极淡的弧度。


    “应兄,你试试看现在能动了么?”


    应崇怜微微抬手发现自己能动了,他坐在喜床上伸腰,活动着因久久保持一种姿势而酸软的身体。


    只是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开口道:“李兄,我真不知该怎样谢你,我真是万分不好意思,将你拉入这等子麻烦事,方才又占你便宜……”


    李渡心想:若是不知怎样报答我,就嫁与我。


    却开口道:“应兄,方才吃早饭膳时才与你说的,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


    …… …… ……


    两人坐在喜桌旁细细谈论着


    应崇怜思考片刻,目光灼灼的开口:“李兄,我方才便发现我手上有一道极为凶狠的伤口,我恐怕要出这幻象,得弄清楚这伤口怎么来的。”


    李渡看着他,这满室烛光,映的应崇怜如水中玉……


    “李兄?”应崇怜疑惑开口。


    李渡这才回过神来:“应兄,我在前厅时脑里闪过一些画面,讲的是我们婚后的生活,哦哦不,是这女妖和她丈夫之后的生活。我觉得,我们可能要把她这回忆像画本子一般演完才行……”


    应崇怜惊喜开口道:“如此应该是这样的,方才我在床上坐着时,脑海里也是这样,莫不是要去特地的场景才能触发?”


    “应该是了,应兄果真智慧过人。”李渡笑着夸道。


    应崇怜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想伸手挠挠头,却只挠到一头珠翠。才惊觉这头上凤冠压的他脖子似要断了。便伸手去想把这碍事的凤冠扯下来。


    可应崇怜低估了这发髻的复杂程度,越扯越乱。


    只好尴尬的开口:“李兄……”


    李渡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看他扯的时候就知道了,但偏要逗逗他:“嗯?”


    应崇怜尴尬的小声说道:“ 李兄,能帮我解一下这凤冠吗……我似乎有些…… ”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李渡起身走至他身后,笑着开口道:“ 为夫来帮夫人卸钗。 ”


    应崇怜听见李渡这句带有调侃意义的话恨不得将自己钻入地洞里去。


    他脸上忽的爆红,想不到李渡这种文质彬彬的、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讲起情话来居然如此让人脸红心跳。


    应崇怜知道,李渡这句话是一句玩味的话,似乎是为了报复他唤李渡夫君而回敬回来的。


    于是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羞耻的开口道:“ 李兄,你就别打趣我了…… ”


    话还没说完,手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突然发疯似的加深,流血不止。


    应崇怜自认为自己其实很能忍痛,但这接二连三的,先是昨晚头痛欲裂,现在又是这样。这两个都不是正常的或是打斗留下的伤口那种痛感。


    更像是深入骨髓的……


    李渡催动灵气一冰莲融进伤口,血还是不止……


    李渡顿时慌了,但他此刻不得不冷静,细细回想着,他死后成鬼这三百年与多少大鬼大妖交锋,才得如今这位置。眼下这种回忆幻境他也遇过不少……


    终于,他开口道:“ 应兄,你是这场幻境的主角,你或许有些称呼或者行为违背了当前的环节,受到了惩罚…… ”


    对于应崇怜而言,夫君他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口了,郎君自然也是不行的……


    官人肯定不用说,这太羞耻了,怎让他喊的出口啊!!!!


    心里千挑万选着,


    手上的伤口却不等人,


    最终选了一个稍微亲昵一些却没那么不知分寸的称呼


    应崇怜咬着牙浑身因为羞涩而颤抖着开口


    声音轻轻的,带着未经人事的青涩开口唤道:


    “ 渡郎……


    能帮我把这凤冠解下来么。 ”


    黑气消散、血肉肉眼可见地快速弥合,留下最初的伤


    伤口果真不流了……


    全身的痛楚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渡真的没有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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