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无容明显很不乐意摘下面纱，但她不敢违逆石观音的命令，还是伸出手，把那雪白的纱幕取了下来。
氛围感美人顿时消失了，暴露在外的是一张□□皮一样的恐怖面容。
李绮仔细的看着她的脸，想起当初这张脸是被毒药毁掉的。
好像是叫做什么天一神水？剧毒无比。
曲无容的容貌都让石观音忌惮得要毁掉，可见毁容之前是何等的天姿国色。
也难怪，曲无容被逼着亲手毁掉自己的脸之后，心性大变，从此变得冷漠古怪了。
李绮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曲无容的脸部只是皮肤和肌肉被腐蚀了不少，其他地方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之后，心里顿时安定下来了。
美颜丹对她应该是有用的，只要五官没有功能性问题就行了。
曲无容能明显感觉到，师父的视线牢牢笼罩在自己的脸上，也不知道她还在看什么，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难道自己已经毁成这个样子了，她还是不满意么？
思及此，曲无容的一颗心直直的往下坠去。
她闭了闭眼，冷声说道：“师父若是不满意，我还可以再砍上几刀。”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朝着脸上挥去。
“停——”
曲无容的动作惊得李绮连忙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感受着这只手用的力道，好家伙，那是一点没有留手啊！
够狠的，小曲！
竟然能对自己的脸下这样的狠手，还是两次！
真的是心志坚定，可堪大用。
她握住小曲的手腕，将其一点点按下去，温和的说道：“你不要这样，以后……我会好好的对待你。”
曲无容的眼神明显写着不相信，只怕是自己这个不可捉摸的师父还要搞什么鬼：“师父无需试探我，我对你并无二心。”
“好啦好啦，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李绮也没有指望自己这么三言两语就能打动被伤透了的小曲。
她和颜悦色的从怀里（包裹里）取出那颗美颜丹，塞到小曲手里：“这个给你，你吃下去之后，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李绮美滋滋的看着小曲，期待着将来的改变。
小曲冷漠的看着李绮，觉得这一定是一颗毒药。
但她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的接过美颜丹，毫不犹豫的送入口中咽下，而后冷然说道：“我已经吃了，可以离开了吗？”
目送着曲无容风姿出众的背影消失，李绮觉得自己来到这里之后终于干了一件实事，感觉很好。
曲无容走出师父的房间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她胃部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烧灼着一样，浑身酸痛。等到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连长久没有感觉的脸部都开始距离的痒痛起来。
她想伸手抓挠脸部又不敢，只能强行忍住了。她软倒在地板上，闭着眼睛强行忍耐。不一会儿，已经是浑身汗出如浆。
她咬紧牙关，心中痛不可挡。
“为什么……”
为什么我已经这样听话，这样的服从，为了你付出了全部……你却还是不肯放过我？
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哦对了，我还有一身武功……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想彻底的毁掉我，对吗？
她的脸上满是汗水，顺着耳侧小溪一样蜿蜒流淌下来，身上的汗水则是已经浸透几层衣料。最后忍不住蜷缩起来，是一个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
——想要保护自己，可是却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身上越来越痛，尤其是脸部痛得像是有刀子在不断的细细的解剖一样。那样的痛楚就连她这样坚毅的心性都开始承受不住，终于晕厥过去。
…………
“你要跟我走吗？”无尽的黑暗和无尽的痛楚里渐渐出现一团白光，白光里一道人影缓缓走来，朝着小小的她伸出了手。
彼时的她虽然年幼，却已经是身手利落无比。尽管只会一些粗浅功夫，但在一群小孩里已经是非常出众了。
白天她被那些人强逼着走上热闹的街头，偷也好抢也好，总之能弄来钱的话，今天就不会挨打。
哪天没有弄到钱，或是钱太少，等着她的就是一顿毒打。
晚上怕她跑了，不让她跟其他小孩挤在一起，而是把她单独关在一间黑暗的小屋子里。
那些不见天日，寒冷孤独的一夜一夜，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她明明是那样的害怕黑暗，却不得不每一夜都在漫长的黑暗里煎熬。
那一夜一夜独自煎熬的时光里，她总是会问自己，我做错了什么？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才会被如此对待吗？
怎么问也得不到答案。
她起初不愿意去偷去抢，最后实在是被打得没有办法，才终于屈服了。
但她会尽量挑选看起来穿着很好，家境不错的人下手。
这样的话，对那些人的影响总会小一些吧？
虽然已经这样了，但她的心还是日日夜夜被自责和愧疚煎熬着，痛苦着。
到了后来渐渐长大一些，她的忍耐力更好的时候，无论那些人怎么毒打折磨她，她都再也不肯去帮他们作恶了。
那些人看她被打得遍体鳞伤几乎要死掉都还是不肯松口，便将她再次关进那黑暗的小屋子里，任她自生自灭了。
她躺在冰冷恶臭的地板上，感觉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
死了也行，死了应该就能见到娘亲了吧？
虽然她已经记不清早死的娘长什么样子了。
但娘的怀抱一定是暖暖的，干燥洁净的，香香的……
怀着美好的祈愿她几番晕死过去，又几番再醒过来。
生命力有时候旺盛坚韧得简直是可怕的。
像是被石块压住的小草，无论如何也想要挣扎着抬起头来见到春风雨露，一次又一次。
百折不挠。
但她心里也知道，自己这一次一定是逃不过了。那些人连水都没有给她一口，摆明了这次一定要她死。
陪伴着她的只有黑暗和寒冷，无穷无尽的痛楚挣扎。
每一次昏过去，可能都再也醒不过来了……最后一次昏倒的时候，她这样想着。
这，就是最后了吧？
——不是！
她醒来了，这个时候一直死死关闭的门竟然打开了。
晨光的乳白色里走进来一道身影，比她想象中的最美好的还要更加美好。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干净的，香香的，朝着又脏又臭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她伸出了洁白的手：“你要跟我走吗？”
见她呆呆的没有反应，那声音又笑道：“欺负你的坏人都已经被我杀了哦，最后再问一次，你要跟我走吗？”
这一次，她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把自己那小小的脏兮兮的手放在了那完美无瑕的玉白色的掌心里……
……幼年的那次经历，与现在的经历，被她混淆了。
她几乎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不是仍旧在那间黑暗的屋子里，其实从来都没走出去过。
后来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场大梦而已。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淡淡的乳白色晨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落在她伸展的手臂上。
她过了很久才彻底清醒过来。
看来自己真的命大，竟然再次抗住了师父的毒药。
起初想到那个人心里还会痛，现在则只剩下麻木了。
有的时候，麻木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曲无容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隔壁浴室里。
她是大师姐，所有的待遇都是除了师父以外最好的。
尽管身在沙漠里，却也是想要沐浴就能沐浴的。
好好的洗了一个澡，换了干净的衣服之后，感觉好多了。
这个时候她才走到镜子前，打算整理一下头发。
自从毁容之后，她的房间里就只剩下浴室里还有一面小镜子了。
铜镜被水雾遮挡住了，一片白茫茫。她看到镜子里的脸，竟然依稀有了几分从前没有毁容时候的影子。
兀自苦笑一下，这可真的是魔怔了。
失去的东西就永远不会再回来，这个道理她很早以前都已经明白了。
曲无容随意伸出手，在镜子上抹了一把。
模糊的铜镜变得清晰起来，她这一次彻底看清楚了镜中的那张脸。
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僵硬了半晌之后，突然猛的伸出手去，把那镜子擦了又擦，使劲的擦！
然后，像是被卖艺人操纵的木偶一样，僵硬的，一点点的把镜子重新移到自己的面前。
——没错，还是那张脸！
丰盈的鹅蛋脸，却在下颌处巧妙的收紧了轮廓，弧线是极好的。肌肤白皙无暇，挺直的鼻梁和小巧的鼻头，与丰盈饱满的唇配合得恰到好处。唇色有些淡，但形状宛如半开的花瓣一样。眼眸秋水盈盈，稍微有些上挑，据说这是“丹凤眼”。
是从前的她，是从前的曲无容！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如此？
师父给自己的，难道不是毒药吗？
亦或者，自己尚在梦中？
砰砰砰——
突然，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在门外说道：“曲丑鬼，你还要偷懒多久？那么多事情不要人做啊，你是怎么当这个大师姐的？真的是，丑人多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