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哈罗废弃物处理厂隔壁的垃圾堆里,一个瘦削的身影正在埋着头翻翻捡捡。
柏永年相信工厂里肯定能捡到更好的东西,但是鉴于他的身板脆的这边的星际人一拳就能打散架的情况下,他决定老老实实的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垃圾山里找点能糊口的东西。
五天前,柏永年刚熬夜整完自己的毕设初稿,已经是凌晨,他准备美美补个觉,第二天再去迎接导师的怒火后,再改个一二三四五六版,没想到自己眼一闭一睁,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身上还穿着自己的睡衣,连双拖鞋都没有。
这几天下来,他也通过偷听拾荒者们的闲聊,勉强了解到了一点这个世界的常识,比如他现在所在的星球是个三等星,比如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这个星球最偏远的一个区,比如这边的人出生的时候都会植入芯片,而他因为没有芯片,等于黑户。
前途一片黯淡啊。
撇开这些事情不谈,柏永年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寻找一份即使是黑户也能干的一份糊口的工作。
没错,就是捡垃圾。
柏永年在垃圾堆里翻找了大半天,在他仅剩的一件衣服变得面目全非之前,成功找到了三个完整度达75%以上的芯片和一个机械核心的部分零件。他仔仔细细的将这些捡来的大宝贝们尽可能擦干净,放进身旁的麻袋里——当然,这个麻袋也是捡来的,上面破了个大口子,不过问题不大,他打了个结把口子扎起来了。
做完这一切,柏永年直起腰长呼出一口气,看了看昏暗的天色,决定下班,回去的路上再翻一翻沿途的垃圾桶应该就能凑齐明后两天的饭钱了。
他心念一动,将小蜘蛛们都唤了回来。
说起这些小蜘蛛的来历,它们最开始还是一些拳头大的卵,在他刚穿越来的那天就躺在他的身边,刚醒来的他还以为自己死后变成母鸡精了,昏迷中直接下了三个蛋。
实际上刚开始那两天他饿的不行,也不知道能干什么谋生,又是黑户,当时他是准备把那些卵炖了来着,可惜他发现,这些卵只有他看见并触碰到,就算把它们放在火上烤再久也不会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最终他只能被迫放弃了给自己补充蛋白质的想法。
好在这些卵也不需要他花什么心力,揣口袋里没几天就自主孵化了。孵化出来的小蜘蛛与他心意相通,与其说是他的“孩子”,到时更像他的分身。每次将它们放出去的时候,他都会和小蜘蛛们共享视野,翻垃圾效率直接提升300%。
当然,如果他一直保持多个视野的话,五分钟就会头晕了。所以不翻垃圾的时候,他就会召回小蜘蛛们,让它们闭上眼睛休息。
为了好区分,他还给小蜘蛛们取了名字,分别叫小一、小二、小四,由于小三这个词带有歧义,柏永年决定略过这个序号,虽然根本没有别人能看见小一它们,也不会有人问它们的名字。
柏永年拎着麻袋找到了三条街之外的收废品的老头。
老头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看见他来了毫不意外,打开麻袋扫了一眼。
“20星币。”
“叔,多给点行不?你看我从来只来你这儿回收废品,你多给1星币好不好?”
柏永年绞尽脑汁用自己可怜巴巴的还价技巧企图从老头那儿多要点星币。
就算没有光脑不清楚废品回收市价,他也很清楚的指导老头给的回收价绝对是低于市价的,但是他又无可奈何,这儿的地头蛇猖狂得很,就连回收废品这样的活,回收价都被控制了。
“去去去,捡垃圾的人多了去了,要人人都像你这样管我多要一星币,我生意还做不做了?我直接把这儿送你好不好啊?”
老头翻了个白眼,麻袋里的东西收走,把星币扔柏永年手里,然后就躺回去继续睡了。
柏永年数了一下,是21个星币。
“叔,谢谢你。”
老头还是闭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实际上之前柏永年没想过和老头多要点星币,毕竟多收的钱大部分还是进了那些地头蛇的口袋。
但是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饭量比以前增长了很多,烧心的饥饿感总是缠绕着他。算算变化,似乎就是从小蜘蛛们孵化之后开始的,但是他暂时还没发现这两者之间的关联。
柏永年有点愁,担心自己是不是来了异世界水土不服,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在回桥洞的路上。
顿哈罗区这个破地方,十个路灯里能有五个是坏的,而且其中只有少数几个看起来是自身的毛病坏的,其余的要么灯罩破了,要么杆子折了,要么就剩个底桩,里头电线还被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谁给拽了卖废品去了。
作为一个老实本分的守法黑户,柏永年对这里的民风之彪悍也是感到无话可说了。
很不幸,在柏永年刚踏进回去的最后一条路的时候,这条路上最后一根坚强的路灯也牺牲了。现在他走在路上两眼一抹黑。
穷过的人都知道,当你足够穷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怕了。
柏永年凭着记忆摸黑往前走,偶尔踹到什么东西还会停下来研究一下——万一是什么值钱的垃圾呢。
“救命……呜……救……啊!”
就算柏永年神经再大条,在听到路边巷子里传来呼救声时,也感觉到不妙了。
以他的体格子,上去见义勇为是肯定不行的,去了就是给歹徒送经验了。
柏永年决定先明哲保身,报警的事也要等他安全跑了再说。他放轻自己的呼吸声,开始蹑手蹑脚的往后退,然而没退两步,他的身后就传来一声狞笑。
“哈哈哈哈,这种三等星居然还会有一个野生的向导,看来是我命不该绝啊。”
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上了他的后腰,应该是枪。
虽然他知道顿哈罗区的治安糟糕透顶,但是这也太糟糕了啊,简直形同虚设啊!
“你,把你的精神体放出来,别做什么小动作,我可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腰后的武器威胁性的戳了戳柏永年的腰。
这么一会的功夫,巷子里的呼救声已经消失了,不知道那人是昏厥了还是……
法治社会长大的柏永年从来没见过这阵仗,他只能老老实实举起双手,犹犹豫豫的问:
“……精神体是什么?”
身后的人似乎噎了一下。
“你不会连义务教育都没接受过吧?这三等星管理烂成这样?”
虽然它确实很烂,但这里就你最没资格说它,柏永年无力的在心里吐槽。
“哎呦,等等,你这精神体不就在外面?看来你甚至都不会把精神体收起来,还帮我省事了。”
什么?精神体就在外面?柏永年一愣。
显然身后的人并不准备为柏永年解释,伸手从他的衣摆上将缩在那儿的小四扯了下来。一瞬间柏永年感觉自己的额角一抽,这时候却没空去在意,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他看得到?!他甚至能触摸到!
柏永年终于也意识到自己的小蜘蛛就是歹徒所指的精神体了。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其实压根不了解这个世界,他所缺失的知识拼图,居然还要靠威胁他的歹徒帮他补全。
这时柏永年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注视着他。
他若有所感的向自己身侧看去,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豺狼,身上的毛一绺一绺的,有的地方还打结了,眼睛中也全是红血丝,肉眼可见的状态不好。现在这只豺狼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歹徒手里握着的小蜘蛛,渴望的眼神如有实质。
这只豺狼应该就是歹徒的精神体了,长得有点不太雅观,当然柏永年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真说出来。
柏永年只感觉自己被什么凶兽盯上了,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歹徒就把手里的小蜘蛛丢了出去,豺狼立马一口叼住。
柏永年看的头皮一紧,但刚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感到疼痛,他甚至有闲心去观察四周有没有路过的好心人,尽管四周一片漆黑,他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随着豺狼含着小四的时间越长,他体内的虚弱感开始越来越强,仿佛有什么随着小四和豺狼的接触被抽走了。他的脑袋也开始一涨一涨的疼,开始感到反胃,想要干呕,几乎虚弱的要站不住。
实在疼的忍不了,柏永年才不得不开口祈求歹徒:
“等……等一下,我头疼的受不了了,能不能……能不能先停一会再……”
“闭嘴。”
抵在后腰的武器又使了两分劲,歹徒甚至没有听完的耐心。
即使柏永年现在眼前阵阵发黑难以视物,他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豺狼的状态在好转,那是一种奇怪的感受,仿佛被迫和豺狼建立了一条链接,能够让他短暂的了解豺狼状况。
但是豺狼好受了,他可就不好受了。他感受到豺狼嘴里的小四越来越虚弱,几乎要和他断开联系。柏永年预感到等到小四和他完全失去联系的时候绝对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柏永年和豺狼之间脆弱的链接反馈给他的信息表明,豺狼好转的同时,身后的歹徒对现实的感知能力也在变弱,歹徒的呼吸已经从最开始的粗重紊乱变为现在的平稳绵长,与人类睡眠中的呼吸频率非常相似,但是他手上劲一直没有减弱,歹徒并没有完全放弃警惕。
柏永年只能等,等歹徒松懈的那一个瞬间。
在度秒如年的等待时间里,小四已经虚弱到他以为小四已经死亡,但是每当这个时候,小四又会强撑着传来一点微弱的反馈,但他身上的不良反应任然愈演愈烈。
终于,歹徒手上的力道松懈了一瞬。
就是这个瞬间!
柏永年猛地伏下身子,从豺狼嘴里扣出小四,也不管豺狼会不会咬伤自己,然后就地往前方滚去。
然而男人仿佛能夜间视物一般,迅速清醒过来后直接开了一枪,正中柏永年的小腿,疼的他没忍住发出一声痛呼。
男人走进,轻轻松松就从他手里扣出小四又扔给了豺狼。
柏永年腿疼头更疼,现在已经疼的意识不清了,只能躺在地上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呻吟。
男人蹲下身子饶有兴致的打量柏永年,用枪口戳了戳柏永年的脸颊。
“可怜哦,好不容易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分化成向导,却连基础常识都不懂,现在更是要因为精神力枯竭而死掉了,哈哈。”
男人幸灾乐祸的声音传入柏永年的耳朵里,然而他除了产生无用愤怒和仇恨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
这场穿越从开始就仿佛是对他的惩罚,他来到异世界,每天为了填饱肚子奔命,只求生存,现在居然连性命都要不保了。而身旁这个男人,肆意的掠夺他人性命,还要在别人生命终点高高在上的嬉笑几句。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这种人而不是他?
这想法一出现,就占领了他的脑海,柏永年仿佛偏执一般脑袋里一直萦绕这这句话,为什么活下来的是这种人而不是他?但是此刻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激荡的情绪只能在胸膛里横冲直撞找不到发泄口。
但这时候,柏永年的视野突然自发的拓展了,好像是和小一链接上了,它刚刚靠着衣物的遮掩,趁着歹徒的注意力都在柏永年身上,偷偷的爬到了歹徒的身上。
但是柏永年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为什么小一会自己行动了。
在滔天的恨意中失去意识之前,他好像听到了男人愕然的惨叫,又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