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场谈话根本没能顺利进行下去。
虞峥嵘喝了那么多酒，又哭到有点缺氧，加上睡眠不足，最后是直接在顾嵬怀里睡着的。
顾嵬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不该高兴了。
虞峥嵘只会这么信任他……但一切都毁了。
顾嵬闭上眼睛，无声地做了个深呼吸。
他什么都没做，只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去，然后凝望了虞峥嵘很久，最后小心地点在他紧皱的眉头上，沉默地去先给虞峥嵘洗把脸，再打电话给展斐姝。
“……斐姨。”
顾嵬嗓音有点干沙：“他没事，和大头他们喝酒了，现在睡着了。”
展斐姝捏捏眉心：“小顾，再麻烦你一下，你今晚在他家待一晚上，帮他把手机充电…你们没事吧？”
顾嵬沉默片刻，低声：“……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展斐姝说，也没办法说没事：“等他醒来，我们再聊聊吧。谢谢您。”
展斐姝从一开始就没有指着他鼻子把他骂走，还相信他，这些让顾嵬说一万声谢谢都绰绰有余。
展斐姝说好，想了想，总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参与到两个孩子之间去。还是她身后赶回来的虞清浊伸手，从她手里接过开了免提的手机：“顾嵬。”
顾嵬下意识坐直身体，就听虞清浊细声细气道：“我知道你也很难受，但很抱歉，小猫是我们的儿子，我必须要告诉你，他很珍视你，我相信对于小猫来说，你是最重要的朋友，没有之一。所以不要伤害他，好吗？”
展斐姝睖虞清浊一眼，虞清浊压了压她的肩膀，示意她别插手：“你们两个的事，我们尊重小猫。我从顾哥那听说你准备就在小猫城市发展的事了，这是你自己的未来，你要是决定好，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和你顾姨，但你不能伤害小猫，你明白吗？”
“…我不会的。”
顾嵬深呼吸口气，无比认真：“叔叔，我和你一样爱他。”
虞峥嵘…是他呼吸时会想到的人。
“好。”虞清浊说，“那我们也没有别的话要跟你说了。说句实话，你在那边，我们也放心一点。我们相信你会照顾好他。”
他要挂电话，展斐姝立马拉住他：“…小顾。”
她问：“惟予说顾哥上了家法，抽了你一棍子，打得很结实，你去看了吗？别伤了骨头。”
“没事。”顾嵬低眼，小心地回话，“没伤到骨头。”
展斐姝：“那就好，我请个阿姨给小猫煮解酒汤，你早上开下门……”
“我煮就好了。”
顾嵬抿唇：“没关系的，阿姨。你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让我做点什么。”
他最后那句话，就差说求你们还让我像以前那样了。
展斐姝无声叹气：“好，那小猫就拜托你了。”
顾嵬点头：“嗯，谢谢。”
电话挂了后，顾嵬坐在沙发上放空了很久，才有心思去看虞峥嵘的新家。
之前完全没有注意过，现在一点点扫视，顾嵬就一点点睁大眼睛。
“我以后这里要这样设计……”
“还有这里，我画给你看……”
“感觉客厅电视机没必要，买个移动屏，然后茶几也不用，可移动茶几更好。”
“哦对了，买张长一点的沙发，有时候可以躺一躺。”
“你书房要给我空位置出来。”
“为什么？”
“虞小猫！我以后买房我都会考虑给你留画画的地方，你买房不考虑我去找你玩吗？！”
“好吧，那让你去厕所办公。”
“虞小猫！！！”
……
他的心跳复苏，却带起了酸涩的涟漪。
尤其在他推开虞峥嵘的工作间，看到两张电脑桌和两个台式机时，那种情感直接达到了巅峰——
虞峥嵘说他离开京，逃离那个家，是为了躲避他的影子，可是…他的新家的每一处设计，都是他们以前讨论过的。
就连多配的电脑，买的都是他喜欢的。
这里的一切，还是他们的回忆。
顾嵬坐在电脑椅上，后悔的情绪在这一刻更加浓郁。
他还看到虞峥嵘好像很早就贴在电脑主机上的“狗崽子专用狗位”，想笑，却实在笑不出来，最后只能无声地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腿。
他真的搞砸了一切。
可他除了在心里和虞峥嵘说对不起，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他没有时光机，不可以回到过去。
越明白虞峥嵘为什么那么崩溃，顾嵬就越心痛。
别说虞峥嵘了，他也恨他自己。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想办法去解决。
.
虞峥嵘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
他很少宿醉头疼，多半是因为昨晚……
虞峥嵘无声呼出口气。
他知道顾嵬现在多半在沙发上，毕竟他们没有聊完。
他沉默地坐了会儿，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要做什么。
茫然片刻，虞峥嵘无意识地摸起手机，先看到展斐姝给他发的消息。
【妈：我让小顾留下来照顾你了，小顾昨晚跟我们打电话时，我听他声音也像哭过。你们的事我们不过多参与，你知道我和你爸的态度。只要你点头，是不需要考虑我们这一关。你和小顾好好谈谈，不要情绪上脑。】
【妈：还有，小顾跑到南方找你，你顾叔很生气，抽了他一棍子。我听惟予的意思是打得狠，当时直接给小顾抽趴下了，惟予跟我电话的时候都哭了，小顾要强，你可以的话，看看他的伤吧。】
虞峥嵘一愣。
顾嵬被打了？
他抿唇，还是先去洗澡洗头，然后往自己床上喷了消杀剂——他昨晚没洗澡躺上来的——再做了下心理准备，才打开门。
门开的时候，不意外看见顾嵬坐在沙发上。
虞峥嵘：“……”
“…我给你煮了牛奶解酒。”顾嵬先开口，没看他，但去厨房，“你坐下来喝。”
这意思也是再谈谈。
虞峥嵘没拒绝。
这会儿他情绪已经过了很多，就是有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馋自己身子的兄弟。
大爷的。
网络梗成真，好痛苦。
虞峥嵘面无表情地坐下。
顾嵬热的生牛乳，还加了点蜂蜜调味，是虞峥嵘最喜欢的喝法。
虞峥嵘喝一口就有点不争气地又要崩溃。
——换谁听说十几年兄弟喜欢自己，也会崩溃的。
尤其虞峥嵘只把顾嵬当兄弟。
“虞峥嵘。”
顾嵬又连名带姓喊他。
但虞峥嵘觉得，顾嵬现在喊他的每一声，都有点别样的意思。
顾嵬轻呼出口气，对上虞峥嵘沉默的目光，嗓音还是没绷住，沙哑起来：“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顾嵬甚至说着，都不敢再看虞峥嵘，只盯着黑色的实木桌看：“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
虞峥嵘真的绝望了，他接受不了一点：“…你一定要这样吗？”
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啊。
顾嵬苦笑。
“虞峥嵘。”顾嵬抬头，这一次没有再退却半点，“你自己心里清楚。要么朋友都做不了，要么给我一个机会追你…反正你也没有喜欢的人，让我试试呢，万一你真的喜欢上了我，那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甚至比从前更加要好。”
艹
虞峥嵘闭眼。
这他大爷的叫什么事。
他就非要面对这样的事情吗？
是，他是清楚，可是……
“……你要我怎么面对你。”
虞峥嵘的声音很小，却很清楚，已经被逼得快有一种平静的疯感：“我把你当好兄弟好朋友那么多年…你现在说要当我的追求者…艹。”
疯了吧。
他要怎么对待顾嵬？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顾嵬听到虞峥嵘这么说，还有他的语气，就知道虞峥嵘舍不得和他断掉所有联系。
还好，还好这十几年的感情，对于虞峥嵘来说，不是真的可以随时丢在原地被抛弃的东西。
顾嵬松了口气，语气也就缓了点：“我才是追求者，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顺着你自己的心意来就好，你和以前一样就行。我才是那个该绞尽脑汁讨你欢心的人。”
“……”
虞峥嵘觉得自己酒劲还没退。
他刚才……差点就把那句“就像我们以前吵架，你哄我时一样吗”说出口。
顾嵬真是……
虞峥嵘有点气笑。
要是别人，根本就不会有这个机会。
虞峥嵘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还是没憋住：“你知道我之前作为好兄弟包容了你多少吗？！还顺着我的心意……”
做朋友和做恋人，是不一样的。
虞峥嵘不想做恋人。
但顾嵬想。
偏偏那层玻璃被打碎了。
顾嵬一怔。
他听着虞峥嵘熟悉的语气，就像是虞峥嵘在说“你知道爹包容你多少吗狗儿子”一样，眉眼终于轻松了些。
还好。
还好虞峥嵘没有讨厌他，没有觉得他恶心，不是真的爱恨交织。
还好虞峥嵘只是头疼和为难。
“那你现在就不需要包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顾嵬笑：“你有这个权利，你是king。”
虞峥嵘呵呵：“那我现在让你滚蛋。”
顾嵬就点头，起身：“好。”
虞峥嵘反而愣住了。
如果是以前…顾嵬不会这样。
顾嵬一定会耍赖，死活不走，还要说他说话无情。
真的不一样了。
“虞峥嵘。”
顾嵬拿住行李箱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坐在饭桌前沉默的虞峥嵘：“你知道你这话的就是会被我误会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吧？”
虞峥嵘：“……你先滚回来坐下。”
顾嵬弯眼，又松开手，乖乖回来坐在了虞峥嵘对面。
虞峥嵘冷冷：“顾叔抽到你哪了？”
顾嵬抬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他知道虞峥嵘能看懂，这是他和虞峥嵘的默契：“皮肉伤，没到骨。你知道我身体好，这点不算什么。”
再来几棍子就不一定了。
顾漫卷也清楚，他也就只是让他记痛。
但顾漫卷没有意识到，儿子长大了，皮厚不仅是字面意义上的。
顾嵬无所谓。
顾漫卷就算把他腿打断了，他爬也会爬过来。
虞峥嵘：“顾叔停你卡了吗？”
顾嵬微顿：“…停了。”
虞峥嵘抬腿就是一脚踹顾嵬膝盖上：“你再说句瞎话试试？”
来这儿骗住宿是吧？
好怀念。
明明也没隔多久。
可顾嵬就是想笑：“…是停了，但我有自己的卡，存了钱的。而且我妈塞了一张卡给我……不过我没打算用。”
虞峥嵘：“存多少？”
顾嵬：“就你知道的那张卡，四十多万，还是之前项目吃下的分红，加上之前炒股的钱。”
顾嵬是小组长，但那个项目他是负责人，是个大项目，吃的分红很高。
“那你过来打算做什么？”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一个学长想自己开公司，当时就问过我要不要一起，他虽然不在这个城市，但他在这边有人脉。我准备和他联合自己拉项目，先做点成绩，要是做得好就自己干，要是市场生存压力还是大，就等被大公司收编。”
顾嵬需要的不是一个公司，而是一份履历。
虞峥嵘幽幽：“你还有脑子啊。”
顾嵬现在是虞峥嵘说什么他都在笑：“毕竟目标是你。”
虞峥嵘：“……”
草了。
虞峥嵘的表情瞬间崩裂：“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这他大爷的比老年夫妻亲一口还吓人！
顾嵬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觉得新奇，但还是抑制不住有点难过：“好，对不起。”
虞峥嵘已经开始手扶额头。
他无声地呼出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还是说：“你省点钱吧，房子本来就买的三室两厅，给你留了个卧室…住着吧。房租你知道怎么付。”
做饭打扫卫生。
顾嵬其实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现在还有这样的待遇。
他惊喜、高兴，又苦涩。
你看。
虞峥嵘就是这样好。
你说他怎么会不喜欢虞峥嵘？
又好哭又好笑
还好我知道他们后面有多甜[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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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