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和东苑,是东市开发区的一个老旧楼盘。
周边都是厂区,人群鱼龙混杂,据说当初某个塑料厂是想把兴和盘下来,条件都谈差不多了,后来因为门口的绿化带种蔬菜这件事闹起来还出了人命,最后才不了了之。
小区前后十二栋楼,前三中六后三的格局,每栋楼十八层,楼间距密集导致中间几栋楼六层以下常年不见太阳,小区唯一的公共设施便是靠捡塑料厂一头的公共绿化带,一条蜿蜒的绿丝带,将整个兴和东苑跟旁边的厂房隔绝开,大有山中堡垒的架势。
幸芝和阿吾过来时,绿化带上坐着不少老人,有沿着步道散步的,还有随地铺开棋盘对弈的,稍微开阔点的地儿音响大喇叭放着热门歌曲,几个老太太花红柳绿摇着功夫扇……
总之,一派热闹喧哗。
幸芝有些疑惑道:“不是说住这里都是厂区工人嘛,这些老年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阿吾抬手道:“叫个人来问问不就知道。”
只见他手中长鞭轻抬,还未落下就见地上灰烟乍起,烟雾中一道身影打滚而出,朝幸芝抬手道:“新任阿娑婆前来,可有要事?”
不忘瞥向阿吾,翻了个白眼。
这还是幸芝头回见到土地,忙要回礼,被阿吾拦住道:“你想让她灰飞烟灭,只管拜下。”
土地连忙摆手道:“你今日倒是说了句鬼话,使不得使不得。说吧,鬼差大人前来宝地,有何贵干啊。”
“敢问土地公公,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怎么这么些老人聚集在此,我们来之前查过,这里应该都是工区工人租住的房子。”
土地叹息道:“这些人都是为了拆迁款过来的。唉,上回闹那么大,这里早就适宜活人居住了,上面的意思是把这里推倒重建,改成人才公寓。这不,政策还没下来,这些老家伙得了消息就赶紧拖家带口住回来,说是上面说了拿人头来计算面积。”
“那原来住在这里的工人呢?”
“赶走了啊,好几对小夫妻还怀着孕呢,连夜搬走的。我还听他们捣鼓,说上面说了,这地儿得住满一年才算,连夜把人轰走了。你们是不知道,这里本就狭窄,吵得老儿我白天黑夜不得安神。”
土地皱巴着脸,满腹委屈。
幸芝犹豫开口问:“那这里拆吗?”
“怎么拆啊,原来不是要拆的嘛,是出了人命,现在不拆了啊,这些人又盼着拆,贪得无厌乌烟瘴气,民不聊生,我看还要出大问题。”
土地信誓旦旦。
阿吾开口问:“那你有见过一个女鬼跟着过来吗?”
土地一听他说话,双眼一瞪,呼吸炸开张口骂道:“女鬼男鬼,老子跟前不就站了只死鬼!”
复又想,那娑婆不是也死鬼,立马冲幸芝陪笑道:“娑婆大人,小老儿与这鬼差素来不睦,我且是骂他,与旁的不想干,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幸芝见阿吾问不出所以,便将前因后果说了。
土地两眼一闭,这块地上的事儿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转了一圈,摇头道:“横死鬼确实有几只,但没有你们口中所说那只。”
他抬手一指,只见最靠近塑料厂那侧的一栋楼上,阴气沉沉鬼气森森……
“那里,开春到现在都跳了六个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摸黑上了楼,从楼顶一跃而下,有的还能瞧出个人形,好几个被塑料厂的院墙一拦尸首分离,连模样也分辨不清。”
“没人管吗?”
“这小区早就没有物业了,顶楼原来是锁上的,可住在这的老人,都喜欢往楼顶晒东西,今天锁明天撬,这不,才给楼顶的门焊上了。”
三只鬼扭头看向那处,就在说话当下,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一声闷响后,四周的人群暂停了一瞬,却也只是一瞬,又纷纷忙活起来,毫不关心那坠楼者是否还有生还可能……
“得!又一个!”
“我说,这地儿还是赶紧拆了吧,再这么跳下去,鬼见了都要躲着道儿。”
“呸!着什么急啊你,这么跳下去,政府那帮人不拆也得拆,到时候咱们大家伙可要团结一致,这些年房地产那帮资本家一个个赚得脑满肥肠,咱们就是咬也要咬下来一块肉!”
“是啊,跳吧,跳吧,反正跟咱们没关系,多跳几个才能让那些家伙着急。我说,有人报警了没?赶紧打电话,让他们来人处理,血糊糊的,难看!”
“放心,厂区那边肯定报警了。他们那监控不都对着咱这边嘛。”
几个下棋的老汉七嘴八舌,幸芝瞧见一团团黑气从他们口中翻涌又溢出。她没再久留,转身去那坠楼处,阴魂仍留在原地,骤然看见她吓了一跳,忙捂住自己的眼睛,大声喊道:“妈呀,鬼啊,吓死人了。”
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身材纤细却是大腹便便,撑得整个腰身扭向一侧……
幸芝扫了眼她的命格。
横死。枉生。贪财。故旧。
真正是五毒俱全的命格,能活这么大也是奇迹。
“你已经死了,走,我送你去轮回。”
幸芝的声音很冰。按理说,她不该管这事,应该立刻调头一走了之。
女孩从指缝中打量幸芝,声音软糯道:“你知道我已经死了,那你也死了吗?”
她站在原地,并未移动分毫。
“你若不跟我走,将被困在此处,直至消亡。”
幸芝说完,女孩却仍是满脸无畏状,不忘向幸芝道谢。
“多谢您的提醒,就让我在这里便好,我男朋友不久就会跟过来。”
女孩将掉出的眼睛塞回黑洞洞的眼眶中,不望扶了扶自己越发下坠的小腹。
“他不过来,我会去找他的。”
幸芝叹了口气,望着一脸天真的女孩道:“你还不明白吗?你横死在这里,如果不跟我走,只会一直被困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
“没关系,没关系。”
女孩摆摆手,分崩析离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表情。
她更看不出,自她所站的位置,从上往下欲十来层,一个个被困在这里的阴灵皆无法摆脱。
幸芝在问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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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也在询问其余十来个阴灵。
无一例外,都拒绝离开。
幸芝招来鬼差和土地。
土地一看,扬起曲木杖便要落下,鬼差在旁冷眼旁观,只见那曲木杖梗在半空中不上也不下。
“你们不拦着些?”
土地犹盯着幸芝问。
幸芝摆手道:“我是来找闻芳的,至于其他,您的地界,我等不敢逾矩。”
土地见其不上套,收回拐杖叹息道:“小老儿但凡有些办法,便不会一趟趟往阴司递口信。打散不得,收归不得,要硬生生攒够十八条性命啊。这闻芳到底是有多大的冤屈!”
“那就要问她了。”
幸芝在旁凉凉开口。
方才土地忽然提起闻芳二字,叠罗汉般的阴灵有片刻松动,趁这间隙,幸芝捕捉到一丝丝闻芳的阴气。
那一丝丝阴气,竟让幸芝心惊胆颤。
难怪这鬼如此难寻,偌大世间竟无一丝血亲,只有这些人曾多少与她有过恩怨,她竟要将其一并带走。
怨气之大,铺天盖地。
幸芝独自去寻司内,便是这间隙,那处又有一人自高楼一跃而下。
在这之前,警方已经将那栋楼完全封锁住,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上去的,又怎么上了阳台……
因为阳台也是被焊死的状态。
“也许,他们看见的根本就不是阳台,也不是悬崖峭壁。”
司内开口道。
“我查了闻芳的卷宗,她跟她前夫从家里出来打工时,就住在塑料厂后面那栋楼,不过这都是十来年前的事儿。但是你猜这些跳楼的人跟她是什么关系?”
司内不等幸芝回答,又道:“我原以为,他们之间深仇大恨。其实,不然,他们都是闻芳当时的左邻右舍。这些人早已经搬走,有的甚至出了国。但闻芳想尽一切办法,试图让他们回来,重新呆在那栋楼里。”
“目前,有一人,尚在警方保护中,我去问过她,当时可能见过闻芳与前夫吵架之类的。他们的答案都很统一,没有,说他们夫妻感情很好,都是同进同出,至少在他们搬离之前,他们没有红过一次脸。”
司内感到疑惑。
“还有鬼差拿不住的鬼?”
幸芝摇头道:“深陷沼泽之地,鬼差自然拿得,只是囫囵打散,无人为其申冤。”
“她已经害了十四条人命,你还想替她申冤?”
幸芝忽然抬头看向司内道:“若有人因你而死,几十甚至数百人,我且问你,你是想就此灰飞烟灭,还是弄出个前因后果,再入轮回?”
“我是修行之人,难免招惹因果,向来都是自担因果。”
幸芝点头回道:“但愿你每次都可如此坦然。”
司内不解何意,却忽然心中一慌,只觉得背脊发凉,浑身出了一阵冷汗。
幸芝翻阅闻芳的卷宗,终于在一行疏密的小字中,读出一段关键信息。
“闻芳之前是不是有过一个孩子?孩子现在呢?”
“跟朱青一起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