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过后,元宝收到了一份大礼,玩具和衣服,就连摇摇车也送了两辆。
说是张家那老妪受不住折磨去相关部门自首,说是因为她绑架虐待了小孩,才让小孩的妈妈杀了人。相关部门在重新梳理现场时发现,在那间被仔细打扫过的房子角落,有一处只容犬类通过的暗门,暗门里有个一平方的空间,地面和墙壁上满是血迹,粪便和尿液浸透着泥土……
那里,曾长达十个月囚禁着一个十六月龄的幼儿。
“老太婆会判死刑吗?”
“不会。她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回魂夜,幸芝只是取了张肇庆一丝丝原神化作他死后的模样日日夜夜跟着他母亲,无论她是睡着或是醒着,她都将清楚知道自己身边跟着只鬼,哪怕那只鬼是她亲生的儿子。
“你说她为什么要那么对自己的孙子,不是说隔代亲吗?”
“不是所有人都会爱自己的孩子。也许,在她潜意识里,那个孩子就像是她养的鸡鸭鹅,杀了便杀了,死了就死了,没了还可以再养。”
元宝的问题很好处理,难的却是田婶的那四个。
田婶一不肯伤他们性命,二又不肯托梦吓唬他们,只说收回自己给的,之后老死不相往来。
幸芝为此琢磨几日,终于有了答案。
她将田婶叫至跟前,小声嘀咕几句,田婶叹了口气,说让她尽管放手去做,完了田婶报了几串数字,文春在旁小心记在绢纸上。
老大孙家庆,出生是六斤三两七。老二孙家成,出生是七斤二两五。老三孙家友,出生是五斤三两一。老四孙嘉辉,出生是五斤五两六。
第一天,孙家四个兄弟瘦了一斤,不过无人察觉。到第二日傍晚,孙家友忽然发现裤子掉档,这一日他们瘦了两斤,孙家友本来就瘦,肋骨根根分明,连着两日眼窝都凹进去。
孙家友去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各项指标都正常。他虽然瘦,但是很健康,比一般人还要健康。
第三日孙家友一天称了无数次体重,在太阳落山后的那一次,他瞬间掉了三斤。孙家友当是体重秤坏了,他反复尝试,得到的答案都是一百零三斤。
他一七八的身高,短短三日,瘦了六斤。
孙家友坐不住,又跑去医院,该查的不该查的统统查了一遍,好在晚上急诊没什么人,顺手都给他做了,结果仍是一样。
很健康,远比一般人还要健康。
孙家友心中忐忑,连工作也顾不上,恨不得整日站在体重秤上,直到太阳落下那一秒,瞬间少了四斤!
“你们看,看见没,眨眼功夫,一下子,四斤肉没了。”
孙家友像只猴子在体重秤上来回起跳。他买了十几个整整齐齐摆在客厅,其中有一个带语音播报,机械音重复道:“主人,您比昨日轻了四斤,减肥要适当,保重身体为上。”
孙家友的老婆和岳母目瞪口呆。
孙家其余三个也渐渐察觉到异样,瘦倒是其次,连人的精气神也被抽了走。
孙家庆下楼时栽了跟头,一边肩膀和一侧小腿骨折,如今人躺在医院病床上。
孙家成在银行上班,开票的时候打了个盹儿,二十万的存折他给加了四个零,没入库就被复核出来,扣了整年绩效外,停薪留职回家反思去了。
孙嘉辉忙着跑路,半道上尿急,下车放水忘了手刹,给自己的车子顶下水库,捞上来是肚子撑得老大。
瘦仍在继续。
到第五日,孙家友整整瘦了十五斤,躺在床上连吞咽都困难。
“没问题没问题,你看我这样子像没问题吗。”
他想朝医生咆哮,奈何嗓音如蚊,连吸气都觉得胸口针扎似的疼。皮包着骨头,像不合身的紧身衣,快要把他勒死了。
这会儿,孙家四个都住在一个医院,也不知道是谁忽然提了一嘴,这怕不是撞邪了吧,有人提议去找神婆看看。
东市十来个神婆像是提前得到消息,一听说姓孙四兄弟的连面也没见,只有一个,四家凑了些钱,换来一句解邻还需系邻人。
四兄弟一脸茫然,就差挨个给得罪的人磕头认罪。
田有芳仍静静躺在殡仪馆的冷库里。
他们不约而同的忘记这个从未伤害过他们的女人,这个曾经仅靠着一双手含辛茹苦把他们拉扯大的,他们的母亲。
第六日,日落。
孙家友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其余三人也已经咽不下东西,人躺在医院病床上,哀嚎求饶。
护士长看不下去,忽然开口问。
“你们可有对不住的先人,这么折磨你却又不要你们命,我看八成是你们欠人家在先。你们想想,你家祖上的坟可是被谁挖了?”
******
第十日。
田有芳肉身焚烧骨灰入土,了结因果,可入轮回。
鬼差大人亲自来接,顺道也将元宝送入轮回道。
鬼差还带来了一个消息,据说是打听来的,文春的肉身应该被拿去配阴婚了,有懂行的做了个节子,导致连文春也寻不到自己的肉身。
“既然是配阴婚,不是鬼跟鬼之间……”幸芝顿了顿道:“我的意思是,文春根本不知道她结婚了。”
“怪就怪在这里。”鬼差抹了把脸道:“八成对方半路出家,这事办是办了,就是办给活人看的,也损不了他自己阴德。”
“有劳了。有这个消息,我们找起来也方便些。”
鬼差点点头,转身前又问道:“那四个还有十几年阳寿,你折腾时注意些分寸。”
“晓得。”
“肥还减?”
“再减两日。”幸芝轻声道:“田婶是不介意。我这人心眼小,记仇。再减两日才能叫他们长长记性,往后余生也免不了日日忐忑。”
鬼差点点头,转身消失。
文春倚在桌边小声道:“忽然安静下来,真有些不习惯。姐姐,是不是说我身体找到的话,我也得走?”
“嗯。能活还是活着好,至少能吃点好吃的。”
“可我不想做人,做人太狭隘了。我又不想做动物,弄不好被人宰了吃,再说野外生活我完全不适应。可要是做花花草草,我这一生功德岂不是白白浪费。姐姐,你如果有下辈子,你想做什么。”
“有没有下辈子且另说。再说,我此生无德抛夫弃子罔顾人伦,连生我养我的亲母都恨我入骨。没有下辈子,其实挺好。”
“对不起,姐姐,我不该引你伤心。”
幸芝摇头,叮嘱文春孙家那几人再折磨两日便可抛之脑后,她出去转转天明便回。
文春叫来附近野鬼,按照前几日一般吩咐,说只等日落他们便可啃食阴魂,一日添一斤再啃三日作罢。
“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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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不许少,也一两不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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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芝哪里也没去,她只是在街头转悠,心里也许期待着在某个转角或者某间亮灯的橱窗里看见一两道熟悉的身影。
假如遇到,哪怕是擦肩而过,那种感觉都好像她还活着。
街市还是一样的街市,只是因为走的人心境不同,看到的光景也就不同。
幸芝远离人群,游走在寂静无人的深巷。
即便深处野鬼藏身之所,幸芝更觉得自己才是那无处可依的孤魂野鬼。
她的一生,毫无意义。
幸芝路过一处断桥。
她对这里有些模糊的印象,去年回乡祭拜遇冻雨那次,她翻找过线路,曾经有条小道可以直达东市,却因为前几年雨水冲垮桥面,各部门在各种数据推演中迟迟没有落定那份质量裁定书。
桥断了三年,一直没有维修。
不过,倒是在旁边又建了座新桥。
东市的领导班子似乎乐此不疲在老桥附近重复修建新桥,以此申报审批再层层盘剥油水,落到建桥之人手中早已是凤毛麟角。
断桥已无法阻止幸芝。
她只需站在这边,然后再向另一边。
世界之大,也不过是她灯笼所照方寸之地。
但她停住脚步。
断桥处,有一男子,浑身湿透,几次探着身子朝川流不息的河水张望。
“你在找什么?”
此人已经死去多时,不知为何一直在此处游荡。
男子猛然站起身,青白色的脸庞微微露出些许诧异,他望着幸芝又指了指自己道:“你在同我说话?”
“嗯,你在找什么,为什么不去轮回?”
男子打量着她,忽然向前几步,却仍站在灯笼光晕之外。
“我找我女朋友。她不见了。我们开车准备出去度假,然后我们吵架了,我想哄她来着,分了神,车子就冲下去。可是她不见了。”
“你已经死了很久了。如果你没有看见她,兴许她还活着。”
“真的吗?”
男子露出些许笑意,让他那张白得发青的脸看上去愈发恐怖。
“嗯。你身上的姻缘线已断,若她与你死在一处,你们彼此会有牵绊。但现在没有,她应该还活着。”
“那太好了。我没有害了她。”
男子念叨着,不断在原地走动,半敞着的衣角被掀起,幸芝看见他惨白的皮肤上一道自上而下的划痕,不像是尸检又缝合的疤痕,反倒像是开肠破肚后留下的创面。
“既然碰到便是缘分,我这便送你入轮回。”
幸芝举过灯笼,温柔的光晕落在男子身上。
这是鬼差大人新教授的法子,若是遇到横死且无牵绊的野鬼,她便可做主自行渡其一程。
“我们做鬼差的,也忙。”
这是鬼差大人的原话。
幸芝示意男子盯着灯笼中的烛火,男子瞧得认真,竟一转身钻进灯笼中。
“你出来。快出来。我是渡你过河,不是让你钻进来。”
幸芝气急败坏,埋怨自己不该多管闲事。
灯笼中的男子却心急如焚,他真没有故意要钻进人家的灯笼,他真的只是一心盯着烛火,结果那灯芯打着转儿就把他勾进来。
幸芝第一次渡野鬼,宣告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