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伤清醒的那一刻就隐约听见有人在低声讲话,然后她被人“咚”一声抛了出去。
“霍无伤,你算个什么东西,扔进乱葬岗真是便宜你了。”
两名遮掩着口鼻的小厮抬着一卷草席在前面走着,一位穿着华贵的少年一脸嫌弃捂着口鼻跟在身后。
“到地方没?赶紧扔。”
“到了到了。”
“那赶紧扔啊,等什么呢,等少爷我扔啊!”
两个小厮听话的把卷着的破旧草席一扔,溅起一片土幕。
过了没一会儿,一人走向前,停到她跟前,狠狠一脚,接着又一脚。
接连被踹,霍无伤五脏六腑被踹的翻涌着,几乎当场就要都吐出来。
她当既就想大喊三声:“在踹我,劳资要了你们的狗命!”,可话语冲到喉咙处就被一团棉花堵住,而她自己尝试着的翻身也动不了一点。
该死的,她这个外人眼中的邪魔外道竟然会沦落到这种受人宰割的地步,真是可气可恨啊!
紧接着那人像是被她杀了全家一样,又使出全力地踹了她一脚。这一脚直接踹翻了裹在她身上的草席。
此刻沾满血污泥土的草席平铺开来,而她似乎感觉到了对身体的掌控。沾满身脏乱血污的霍无伤僵硬的转了转脖子,正准备抬头看看这个胆量不小,敢这么踹她的人是谁时,就听见接二连三刺耳的尖叫:“鬼,鬼啊——”紧接着就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以及撞击声。
“别跑了!别跑了!”
“鬼,鬼,鬼!”
“她不动了!”其中一名小厮大喊着。
鬼?看来这些人终于意识到他们踹的不是一般人,而是一般鬼。霍无伤得意地想着,这没想到几年过去还能重新做人装鬼吓死人,这体验也很是不错。
可没一会儿,霍无伤听见耳边传来“嘀嗒,嘀嗒”的声音,接着是水流的声音。
霍无伤眉头一皱,这不对劲,很不对劲,这味道……转头看向水流声的方向。竟是那踹人的少年被吓得尿了裤子,霍无伤一脸震惊外加嫌弃的转了头。
而那少年看见一脸嫌弃的霍无伤,脸似被烧开了一样,腾,一下子就上了色。这下也顾不得自己被吓到,上去就准备再给霍无伤几脚。
而这时,这少年的那些家仆好像反应过来了,赶紧过来拽着少年往回走。
“少爷,少爷,赶紧走吧。”
“走什么走,这贱人每回都在母亲面前取笑我,本少爷要一把火烧了她,点火,快点火,快啊!”
另一位看着精明的家仆上前,接过搀扶这位少爷的任务,顺着道:“少爷,您先回,我们几个这就给她点了烧了。”
少爷这时平静了下来,好像也回过神了,咽了咽口水道:“那你,你先去看看她是不是活着的,快。”
家仆小一听闻此言,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话音中掺着几分颤抖,道:“少,少爷……”
平静后的少爷才发现捂鼻的手帕被他扔到了地上,看着地上裹满污泥的手帕,想想可能还被两个下等人踩过,他就忍不住一通做呕。再听见小厮话中的不情愿,就没等他还没说几个字,就脱下的鞋冲着头直直砸了过去,小厮腿一软,直接顺着被砸过来的鞋倒在地上。
“呕——”腐臭味霸道的冲进他的鼻子,怒呵道:“废物! 书甲,你去。”
书甲,正是搀扶这位少爷的精明家仆。书甲听到后,不敢不从,双腿打着颤地挪动脚步,靠近霍无伤后,闭上双眼,伸出手假意去探其鼻息,还没等靠近,他睁开眼,眯着看了眼,发现霍无伤双眼紧闭,四肢在污泥的陪衬下显得灰白。发现霍无伤并没有活着,他惊喜地跳了起来,似一阵风卷回了少爷身边。
“少爷,死的,是死的!”
“那刚才的是?”
“少爷,我在老家听闻人在死后,若有怨气可能会诈尸,或碰到生人阳气,会随人奔走,形成尸变。”
“废话,我,我,我身为仙门之后,我能不知道诈尸和尸变?我问的是那是回光返照还是尸变?”
您真知道?就您那修炼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真论这些,还真不一定有我知道的多呢。
书甲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样说。
“那当然了,少爷。我们少爷自然是最博学多才的。小的哪敢质疑少爷。”
“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快说。”
“回少爷,应该是回光返照。不用管她,过不了多久,那天上的秃鹫就下来了。”
“活该死后被秃鹫食其血肉,你是个什么东西,什么都敢和本少爷的妹妹抢,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死的可真是不冤。”
“就是,就是,她什么货色,敢和小姐争,真是不要命了。”
“嘿,可不就是不要命,这不,这就没命了,哈哈哈哈哈哈,短命鬼,名副其实的短命鬼啊!”
“是是是,少爷。”
那少爷停顿了片刻,道:“让秃鹫食,不如用火烧,这种沾染了魔性鬼气的杂碎,就该被大火烧的一干二净。对,火,就用火!”
“可是少爷……”
“可是什么可是,赶紧的。”少爷见书甲磨磨唧唧的样子,一脚踹了他个狗吃土。
“像这种废物点心用火烧那是本少爷心善,焚尽她的丑恶,这样下辈子才能在畜生道投个好胎!”
书甲连忙爬起,连连称是。
呼吸逐渐加快的霍无伤隐约听着他们肆无忌惮的耻笑,辱骂。模糊间想:这些人可真嚣张,不过,比我当年逊色多了。
“少爷,少爷,你看,鬼!鬼!鬼啊——”
那名少年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朵接着一朵蓝色的鬼火飘在半空中,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头。
被吓过的少爷这次倒没有干刚才的事,反而是双腿被吓得当场一跪,还顺势躺了下去,嘴里叫着喊着让两名小厮赶紧背他走。
本来跑远的两名小厮像是顾及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又折返回去,一人拽了一根胳膊拖着一溜烟跑了。
而那少爷也没在继续破口大骂,反而是乖乖躺在地上让两名小厮拖着跑了。
过了没多久,一道比鬼还婉转的哭声响起。
“呜~小霍姑娘,你走好,千万不要来找我,这一切都是少爷干的,跟我一铜钱关系都没有,你死了化成鬼,千万不要来找我,我只是个小厮,呜~呜~”
小霍姑娘?不对啊,怎么会是小霍姑娘?
修真界内不是都叫我大魔头,那个白玉京的叛徒?
怎么会是小霍姑娘?
难不成我莫名重生了?可重生哪年了?我也没遇见过这类事啊!可不是重生那我这难不成附体在相近血缘的后代了?
霍无伤想了想,还是后一种更符合现在的状态,她这是附身在了相近血缘的人身上,而原身的魂魄可能已灰飞烟灭了。
旁边哭丧的人还在嚎啕大哭着,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一直不走。
听得霍无伤耳朵都起茧了,她也是生平第一次听人如此絮叨,好烦呐!
霍无伤的眼皮也随着那人的絮叨慢慢放松,彻底放松前,她朦胧间抬眼看见那人缓缓起身,明明穿着家仆的服饰,却穿着一双有泥点子的绣云纹的锦靴。
随着脚步的走远,霍无伤彻底睁开了眼,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了尸雾中。
尸雾,顾名思义,是死去的人腐烂后所形成的尸气积累而成。一般出现在乱葬岗,尸坑,尸体堆积成山等地方,一旦出现方圆几里臭味熏天,时间久了便会产生毒气,滋生邪魔恶鬼。
一旦产生尸雾,这里就会成为废弃的乱葬岗,或者新的尸体扔在外围,而这样就会导致乱葬岗的范围越来越大。
曾经就出现过多次乱葬岗乱斗,一开始在浓厚的尸雾隐藏下,邪魔恶鬼们开始内斗,直到生出了王,这就像养蛊一样,没人知道那次的乱斗有多凶残,也没人能走进去看到遍地的残肢,因为最内部的尸毒最为凶狠。
霍无伤欲哭无泪,谁知道原主这是倒了哪门子大霉,被那几人直接送到靠乱葬岗内围的地方,还真是不打算让她活着,也不打算让她死后投生啊,不对,这本身就没打算让她活,这不都弄死她了。
霍无伤所处的是时间最久远的乱葬岗之一鬼门关,世人皆知鬼门关本就是死后进入冥界的第一道关卡,这意味着生与死的分别,这意味着这一生的泯灭,这十分的令人恐惧,所以世人便以冥界各处的名字来命名世间各地时间久远且凶险的乱葬岗。
缓了很久后,她用手臂撑着上半身,站起身,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又回想起刚才哭诉的那人说死了也好,这样就不用担心结业的事了,毕竟同年龄的人都结业了,就她成了白玉京唯一一位且首位的留级生。
白玉京???
留级生???
竟然有人能成为白玉京的留级生,这让她也是大开眼界。她当年不说天赋异禀也是出类拔萃,那也是白玉京第一优秀弟子。
既然是白玉京的人,那就,那就先回白玉京喽!
霍无伤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旧衣,洗的发白,摸了摸头顶,杂乱枯草般的发上插着一根簪子,摘下来一看,原是根最常见的木芫花簪。
木芫花簪。
霍无伤轻抚着簪子上栩栩如生的芫花,心想若是涂上颜色怕是与真花分不出真假,制作木簪的人真是心灵手巧,怕不是用了很多的精力才刻出这样好看的花簪。
霍无伤一边感叹刻花簪的人心灵手巧一边拍了拍身上。
如同逛自家花园一般走在这片世人眼中盛产恶鬼的坟地上,丝毫不惧怕鬼门关所产生的尸毒之气,也好似闻不到这里扑鼻的腐臭味。
走到离她刚才被扔的尸堆不远处,发现有个穿着和她差不多衣服的新尸在一扭一扭动着,霍无伤惊地向后一跳。
这不会是新尸聚气,修成行尸了吧!
霍无伤随手拾了根木棍,准备去探一探究竟。
霍无伤拿着木棍悄悄走上前,才发现尸体是被人放在草席上,头发遮面,草席的另一端被人绑上了麻绳,麻绳的另一头被拽在了一位身材娇小的人身上。
“哪来的小鬼,在这里装神弄鬼?”
那拉着草席的“鬼”顿时瘫坐在原地,哆哆嗦嗦说道:“仙人饶命,我不是故意偷尸体的,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
那人转过脸来,霍无伤才看清他长得什么样。
两人同时往后一跳,同时大喊:“好丑!”
霍无伤拧眉,目光中带点恶狠狠又带点质疑。
“你有本事在喊一声!”
对面那人耸了耸肩,口水一吞,道:“嘿,瞧我这不长眼的,您那,那长得叫一个花容月貌,天生丽质,这气质端庄优雅,那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啊!”
“呦,你这小贼嘴还挺会说话的,行了,姑奶奶我就不管你这小贼盗尸了。”
说完,被夸的乐出花的霍无伤乐颠乐颠就向着鬼门关外走去。
而身后的盗尸的小贼看霍无伤走远后,“tui”狠狠朝一旁的地上吐了口吐沫。
小声吐槽道:“还想当仙女,你也就是仙女的屁,一放啥也不是。也不瞅瞅你自己那脸,乌漆嘛黑,还有那头发简直比秋日的枯草还干,都炸成了鸡窝,就这浑身上下还气质,简直就是霉质,夸几句还信了,真是个蠢的。”
说完又冲着霍无伤离开的方向tui了好几下,才拖着他看好的死尸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了
而霍无伤还以为那是那人的真心话,开心的不得了,霍无伤这人从来都发现不了别人的话中话,听到字面的夸奖她就当是真的夸奖,不得不说这样蛮好的。
霍无伤心道:“现在的小孩儿人都不错啊,只是回白玉京怎么知道我叫霍什么呢?这真是个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