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晏楼回到住所没多久，院落的大门就被敲响了，她停下修炼，伸手在空中一滑，半空中立马出现一块水镜，上面显示出门外的画面。
画面上的姑娘鹅黄长裙，眉眼似水温柔。
是司俞俞。
司晏楼随意挥了挥手，那禁制便如水纹般散开，渐渐消弭在空中。
司俞俞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眼神柔软，带着关切：“前些日子一直在忙任务，也没时间看你，晏楼，你好些了吗？”
司晏楼笑吟吟道：“好多啦，你的任务都做完了吗？”
司俞俞道：“没呢，还有一个，但我要是再不来看你，你伤都要好了。”
司晏楼随口问道：“还剩一个任务，想好接什么了吗？也给我参考参考。”
司俞俞揶揄道：“你还用参考？我听说仙尊都帮你做了。”却是略过了那个问题。
司晏楼恍若未觉，顺着她的话道：“师尊平时已经很辛苦了，怎么敢一直劳烦师尊。”
司俞俞：“……”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灵晔仙尊似乎无任何公务、整日呆在千叶峰足不出户吧？
司晏楼道：“对了，你有空吗，明天我们一起下山玩啊。”
司俞俞有些为难：“明天我要下山做任务了。”
司晏楼遗憾道：“那好吧。”
顿了顿，她抱了司俞俞一下，然后善解人意道：“那俞俞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吧。”
司俞俞道：“好。等我有空再来看你。”
依依不舍的送走司俞俞过后，司晏楼脸上笑容淡去，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张地图。
地图上，一个红点正缓缓移动。
司晏楼轻声道：“可惜了，你恐怕没机会再来这里看我了。”
她将地图收起来，出门去找靳难臣了。
靳难臣果然还坐在那张石凳上，听到开门声，回头看向她。
每次一推开门，师尊总坐在那个不变的地方。
司晏楼喜欢这样。
这让她心里感到安定，仿佛他永远都在那里，永远都在等她。
仿佛……他是只属于她的东西一样。
司晏楼走到位置上坐下，兴致勃勃道：“师尊，我们明日下山历练如何？”
靳难臣莞尔，问道：“怎么突然要下山历练了？”
司晏楼叹了口气：“我修为达到瓶颈了，思来想去，应该是缺少历练，所以想下山游历一番。”
靳难臣颔首：“好。”
见司晏楼没动静了，他又问：“还有其他事吗？”
司晏楼点头，道：“确实还有一事。师尊教我的剑术，我都已经掌握了，只是关于灵力的催动运转上，还有些疑问。”
靳难臣道：“你问。”
两人一问一答，又过了许多时间。主要是司晏楼脑回路清奇，看事情的角度往往与常人不同，还总是关注一些并不那么重要的细小方面，有时，就连靳难臣都要凝神思索一会儿，才能给出回答。
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因为司晏楼问的地方不重要就不予解答，只要她问了，就全都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讲给她听。
再次回到院落，司晏楼开始学习搜魂术。搜魂术要求施术者神魂比被施术者神魂强大，否则搜魂不成，反会遭反噬。好在司晏楼情况特殊，神魂异常强大，否则这搜魂术，学了也没用。
能被列为禁术的术法，除了手段较为残酷外，自然也是十分深奥难学的。司晏楼花了不少时间才掌握。
打坐完一睁眼，面前突兀的出现一张硕大的、黑漆漆的猫脸。
什么东西！
司晏楼心里一惊，一把将牢牢占据视野的不明物甩了出去。
黑色的不明物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伴着一声不可置信的怒吼：“阿楼！！！”
司晏楼身形一僵，立马先发制人：“你偷偷凑过来吓我做什么？”
被甩出去的811怒不可遏。
好一个倒打一耙、倒反天罡！
811刚要开口，就见司晏楼一副“好了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一脸纵容的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算了。谁让我惯着你。”
811：“……”
莫名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眼看811又要开口，司晏楼开始转移话题：“明天我就要和师尊下山游历了，时间应该不会太久，你去不去？”
811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走了：“这么快就下山？”
“是啊，我想快点变强。”
“我就不去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对你很放心，不需要时时刻刻看着你你也会努力修炼的。”
司晏楼扬了扬下巴，颇有些得意，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我之前从没问过，师尊上一世为什么会堕魔？”
“……这就说来话长了。”
811慢慢回忆着：“路时越他们几人都是师兄弟，彼此关系很好，却都和靳难臣关系疏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靳难臣是被上任掌门、也就是他们师父从魔域带回来的孩子。他那时候修的是魔道。”
司晏楼诧异的扬了扬眉。
“靳难臣从小流落魔域，修炼魔气无可厚非，但路时越他们因此一直有些疏远他，但，如果只是这样倒也还好，可后来，上任掌门意外堕魔，靳难臣亲手杀了他，这份疏远，就彻底变成了排斥甚至憎恶，除了大师兄路时越还算理智，其他人几乎都视靳难臣如无物，纷纷断交。”
曾为魔修的身份是个引子，埋下了其他人不可磨灭的偏见，而当得知靳难臣杀了他们敬仰的师父时，这份偏见便彻底爆发，成为永远的隔阂。
“再后来，魔族入侵玄乾，路时越等人合力开启护宗大阵，靳难臣身为最强战力孤身出宗，以一敌百，打退魔族，却也因此身受重伤，被魔气入侵，急需治疗。”
那一天，魔族的尸体层层堆叠，鲜血汇聚成湖泊，浸红了宗外大地，靳难臣亦浑身是血，背靠佩剑，几乎是奄奄一息。饶是如此，还是不能放松，要时刻打起精神抵抗魔气的侵蚀。
“护宗大阵就在他几步远的地方，宗门里有在整个修仙界都数一数二的医修。”
重伤之痛，识海亏空之痛，神识透支之痛，魔气侵扰之痛。
“但是护宗大阵没有开。路时越他们不敢放一个被魔气侵扰的人进来，甚至不敢救他，毕竟他曾经就是魔修，他们怕他堕魔，失去神智，反过来毁了玄乾宗。静静的死在那里，似乎是最好的结局。”
众叛亲离之痛。
“一个曾经是魔修的、冷酷而强大的修士，他们十分忌惮，哪怕就是这个修士，在刚刚才救了他们。”
那天其实是个晴天，天气很好，阳光温暖，阵内阵外都静悄悄的。
靳难臣一开始甚至没有意识到他被放弃了，他疲惫的对抗着魔气，迟迟没等来宗门的救援。
终于意识到的那一刻，他感觉伤口仿佛要被阳光晒透。
何其可悲。
何其可笑。
他这一生，幼时被父母放弃，少时被师兄们嫌弃，现在，又被宗门抛弃。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它让你痛苦还不够，还要让你不断承受痛苦，要让痛苦压碎你挺直的脊梁，低下不屈的头颅。
原来他的付出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疼也好苦也好，都是笑话一场。
既然大家都希望他入魔，那他为什么不入魔？
“于是靳难臣入魔了，伤势在一瞬间修复，他强行破开护宗大阵，玄乾上下，被他杀了个干干净净。玄乾地界血腥味数年不散。仙门百家不知道具体细节，只知道靳难臣堕魔屠宗，也开始合力追杀他，有一个算一个，全被他杀了。”
司晏楼沉默良久，问道：“再后来呢？”
“再后来？靳难臣去了魔域，登位魔尊，挑起仙魔大战，三界风雨飘摇，动荡不安，
我……我们系统回溯时间线，来到了一切还没发生之前，但不知道为什么，靳难臣有上一世的记忆，只好派出任务者阻止他。”
“前几个都失败了，你是最后的希望，如果你也失败了，这个世界迟早会崩塌。”
司晏楼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腕，在阳光下仰头仔仔细细的看着手臂上的护腕。自从上次险些被魔气入侵之后，她就一直戴着它。
811心里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它就听见了司晏楼轻飘飘的声音：“除了最后的仙魔大战，其他的我不会干涉。”
811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阿楼！”
司晏楼漫不经心的顺了顺它的毛，笑嘻嘻的：“有仇报仇，这很正常的吧？又没伤害无辜的人，放心啦小幺。”
“会死很多人。”
“只要他们别去惹他就不会死啦。”
她姿态有点吊儿郎当的，眼神却在告诉它，这件事不容置疑。
它沉默了，半晌，轻轻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