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基地在城南的郊区，建了四五年左右。好几个学校都会把新生拉来这里军训，一来是为了不耽误高三学习，二来也想让高一新生有个好的军训体验。
当然，这些学校的新生并不在一起训练。基地被划分成好几个区域，不同学校的学生通常碰不到面。
川城一中的校车停在深灰色的铁栅门门口。铁门一侧，紧挨着门柱立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值班岗亭，窄小的窗户装着透明玻璃。
从值班岗亭出来两个穿着迷彩服的值班人员，他们和校方的人交接完，其中一个抬手做了个放行的手势。
铁门缓缓打开，在值班人员引导下，校车依次驶入，拐来拐去好一阵，最后停到了一个塑胶操场旁边。
车刚停稳，新生们就迫不及待地往下挤，嘈杂的声音里透着点兴奋劲。
李希跟着宋礼礼一起去拿行李，嘴里念叨：“妈呀！我这还没开始呢就有点紧张了，这地方也太严肃了。”
宋礼礼呼了口气，小声说：“我感觉我已经能预见到我未来半个月怎么死的了。”
林希被她逗笑，抬头看着她：“怎么死”
“应该是，从脚开始，一节一节的死。”
林希顿时笑弯了腰。
“别笑了，不然你是从头开始了。”宋礼礼话音里带着笑声。
“什么？”
“死。”
顿时，林希笑得更大声了。
川城一中的新生们在管理人员的带领下，领完军训物资，依次找到自己所在的连队和宿舍。
接下来就是开训仪式，再往后几天，全是站军姿、稍息、立正、跨立这些。
无聊，枯燥，累……这些感觉像影子一样跟着学生，甩都甩不掉。
判断错误，答案是勒死。
宋礼礼，出局。
好在军训第四天的晚训，全营都放松了一下。每个班的同学各自围成一小圈，由自家教官带着玩。
白天蔫了吧唧的同学一下子精神了，整个操场闹哄哄的，时不时响起鼓掌声和叫好声。
宋礼礼她们班的教官姓张，皮肤黝黑，个子挺高，站得笔直，笑起来有点腼腆，人也和气。
他招呼大家围着小圈坐好，自己站在中间。好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无奈抬手摸了摸他那头扎手的寸头，自己先乐了。这一笑，白天那股子威严劲没了，看着挺憨。
班里人看他这样，开始是捂着嘴偷乐，后来干脆哄堂大笑起来。
“教官，别害羞啊！”一个胆子大的同学直接喊。宋礼礼抬头一看，是季唯。
张教官被大家这么一笑一喊，脸好像更黑了一点，但脸上的笑也自然了些。他又摸了摸寸头，清了清嗓子。
“咳……”声音不大，还有点哑，好在大家都听见了，笑声慢慢小了下去，全都好奇地看着他。
“那个……嗯……”宋礼礼看他目光扫了一圈，有点不好意思地停在远处，“就是……聊聊天，玩玩游戏什么的。白天训练，大家……辛苦了。”
这话一说出来，感觉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他眼神也敢看大家了，虽然还是有点局促。
“嘿，不辛苦！教官才辛苦！”底下立刻有人接话，这次是江与舟，又是一片善意的哄笑。
教官也跟着咧嘴笑了，这次笑容自然多了，露出一口白牙：“辛苦是辛苦，但咱们班……练得不错！继续努力！”他顿了顿，像是找到了点感觉，“有啥想说的，想玩的？大家都放松点。”
气氛一下子活络了。圈这边有人问教官当兵的事，圈那边有人打听明天练什么……教官站在圈子中间，搓着后脖颈，认真地回答着问题，偶尔被逗得哈哈大笑，或者假装板起脸来“训”两句，惹得大家笑得更欢。白天的距离感，就在这笑声和七嘴八舌的问话里，不知不觉淡了。
夜风吹过，操场上树影摇晃，一个个小圈子都格外热闹。
聊得差不多了，教官问有没有同学想上来展示一下自己。刚刚还闹哄哄的同学，这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声了。这个年纪的孩子，热情和害羞劲儿混一块儿。
想来想去，大家伙儿一起出了个主意——玩丢手绢。一个人拿手绢绕着圈跑，悄悄丢在谁身后，被丢的人得赶紧起来追，上了就换人丢，追不上就得表演个节目，然后再继续丢。
宋礼礼听着周围的动静，疲惫的脑子有些放空，等感觉到被旁边同学轻拍了一下，耳朵里混沌的声音才变得清晰起来。
那同学指了指已经跑了半圈的男同学。意思很明显——同学快追啊，再不追你要表演节目喽～
宋礼礼抓起身后的小手绢就追。但俩人速度差不多，想追上挺难的。等宋礼礼追了半圈，那同学已经稳稳当当坐在她的位置上了。
宋礼礼内心响起个声音——游戏结束，宋礼礼出局。
宋礼礼无奈又好笑，也不扭捏，笑着走进圈中间。周围起哄声再次变大。训练了几天，大家多少都熟了，就算不熟，看个热闹起个哄，谁不爱呢？
前面已经表演过几轮了，宋礼礼虽然刚刚有点走神，但也记得。
张教官问她表演点啥，她想了想说唱首歌。离得近的同学把教官的小喇叭和手机递给她。
“一首我喜欢的歌曲《风》，带给大家。”宋礼礼对着小喇叭的话筒轻声说。
前奏响起来，周围的声音慢慢小了，只隐约听到远处其他班传来的笑闹声和缓缓吹过的微风。
“总是向往，趋近理想。越是渴望，越笨拙模样……”
宋礼礼唱歌时的声音和说话不太一样。唱歌时，她的声音比较低沉，小喇叭音质不好显得有些失真，仿佛在娓娓道来一个故事。故事本身内敛而忧伤，而她那柔和低沉的嗓音又营造出一种平静的释怀感。
“……想要的故事就发生在身旁……”
唱完，宋礼礼轻轻放下东西，周围安静了几秒后响起挺热烈的掌声。这是一首平静的歌，也许换个地方听没啥感觉，但在这会儿的氛围里，每个人听着可能都有点自己的滋味。
热闹劲儿又回来了。宋礼礼选了个看起来跑得慢的同学，轻轻把手绢放在她身后。判断正确，那同学的确跑得慢，最后宋礼礼顺利地坐回了位置。
这回宋礼礼没再发呆，认真听着看着周围的动静。
宋礼礼新坐的位置，右手边是个长得可可爱爱的女孩，有点自来熟，没过一会儿就凑过来小声说：“你是宋礼礼吧？你唱歌真好听，练过吗？”
宋礼礼悄悄拉开点距离，笑着微微低头看她：“没正经学过，硬要说的话，小时候报过班。”
宋礼礼小时候父母忙，怕她一个人在家闷，寒暑假给她报过音乐班，长大点她就不爱去了。
“那也算啊！我小时候爸妈只给报语数英那种补习班，搞得我现在啥才艺都不会……”可爱同学是个小话唠，宋礼礼都没顾上问她名字就一直在听她说。最后被她旁边的朋友拉去聊别的了。
宋礼礼笑着转过头，把目光放回圈子中间。这次输了要表演的是个胖胖的男生，说要来段说唱，起哄声更响了，还引来旁边班的人探头看。
宋礼礼左手边一个男孩吹了声口哨，她放眼望去，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心里觉得挺逗——是江与舟啊，名字和性格不符嘛。
微风一阵阵吹过，操场上笑闹声此起彼伏，宋礼礼吹着晚风，看着周围人做游戏，听着江与舟和旁边同学胡凯，这么多天来头一回觉得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