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零点的钟声也即将敲响。景安航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推开门,啤酒瓶的碎渣散落一地,沙发也被掀翻在地,地上还有些许未干的血迹,电视机屏幕的一角早已碎的不成样子,画面闪烁不定,听,电视上的正在播放最近的新闻只不过掺杂着一些滋啦滋啦的声响。
他似乎已经见怪不怪,醉酒的人没有意识,景凡大概是没有找到藏在杂物室的母女二人。
他缓缓将杂物室的门推开一条缝。一缕微弱的灯光穿进杂物室,景安涵立马警觉回头看。
…是哥哥,是哥哥回来啦!
她扑进景安航怀中,景安航低头,一手拥住她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温柔的安抚她。景安航抬眸望向轮椅上因为长时间警惕而劳累的母亲正靠在轮椅靠背上歇息熟睡。
“哥哥,我们不要吵醒妈妈,妈妈睡觉了”景涵安牵着哥哥的手向外走去。
凡是开着门的房间已经一片狼藉,景安航正要捡起地上的碎玻璃,另一双小手拉住。
“哥哥,会划伤手的,我去拿扫把!”她似乎并不受灾难后带来的消极影响,一蹦一跳捡起客厅角落倒在地上的扫把和簸箕又一蹦一跳的过来把碎玻璃扫进簸箕里,景安航扶起沙发,回头见地上的玻璃碎渣已经都被妹妹倒进了垃圾桶里,他伸手想揉揉她的小脑袋,可抬手间,他却看到自己双手已经布满灰尘和鲜血,那是沙发上的。
只是,如果漓可没有受伤,景凡那五大三粗的样子在这里也不可能会受伤,那这血是…
他慢慢抬头,惊恐的看着眼前那个正在哼着小曲收拾茶几的小姑娘。
刚刚自己是哪只手摸的她后脑勺,左手,对,是左手!双手的红色液体已经有干了一部分了,从他打开杂物室的时候,昏暗的月光下并未让他看见妹妹身子后边的伤,直到现在,景涵安一直都没有把后背给自己。奇了怪了,自己刚才怎么没摸出来?!
“怎么啦哥哥?”景涵安朝他露出一个属于孩童天真烂漫的笑,可她脸色苍白,笑的有些僵硬。
他上前将她抱进怀里,双手却握紧拳头。
“疼不疼?”景安航轻声道。
可回应他的只有外边树林里的蝉鸣。
景涵安晕了过去,他抱着她一路狂奔到箐雨路医院检查。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叔叔!谢谢!”
他穿过拥挤的街道,一刻也不敢停歇。
吱呀…病房门被打开,一名男医生拿着报告单从中走出。
“医生…医生…!我妹妹怎么样了?!”他双手抓紧男医生的双臂,轻晃他。
“她后脑划了一道口子,但并不无大碍”
景安航欣喜的嘴角上扬,接着他又问“那…其他的呢?”
男医生轻叹一口气,将手上的X光片递给他,她左边大腿外侧有一道大约长十厘米深一厘米的口子,右腿膝盖处似乎是被钩子勾住了,□□直接被穿透,左胳膊严重骨折…
景安航握着报告单的双手都在颤抖,他眼眸中透露出对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的愧疚还有对景凡的仇恨。
男医生拍拍他的肩膀“你不像是会抽烟喝酒打架的混混…你…你身上应该也有被烟烫伤的痕迹吧”
他低头不语。
“孩子…坏人终将会被绳之以法”
在夜晚的月光和星光来临前,任何一束光的出现都有罪。
景凡,他身为男人,是丈夫是父亲,但他既没尽到丈夫的养家糊口的责任也没尽到父亲慈爱孩子的责任,他利用父母的养老金赌博、家暴家人,漓可越是信任他他也就越猖狂,猖狂到截断她的双腿抵债,猖狂到差点儿把小女儿卖给别人,猖狂到拿刀指向儿子,逼迫他为自己还债。
甜言蜜语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一次次原谅换来的却是一次次背叛。
坐牢?不,这个人渣根本就不配活着!
那名医生建议景安航带着景涵安去市中心的淮南市医院做进一步检查,看看身体其他地方有没有问题,但他并没有那么多钱,不过为了妹妹,他们还是去了市中心那边。
病房门打开,走出来的应然是秦符的妈妈,景安航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报告单。
景涵安是失血过多导致昏迷的,况且…患有阿米巴角膜炎。
“如果不及时接受治疗的话可能会有失眠的风险”
“那…需要多少钱?!只要能帮她…!”
“这不是你说帮就能解决的问题…手术费用及其其他费用大概需要十万不等,手术成功后还有定期使用药品”
“…十万”他透过门框看向躺在病床上昏迷的景涵安。
“一个礼拜,这一个礼拜我们会用药品暂时保护她的眼睛,期间费用免费,但这一个礼拜过后能不能凑齐这十万就靠你自己了”
“好的…!谢谢医生,谢谢!”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朝阳回头看,除了花坛和街道什么也没有,他低头看一眼手机,凌晨十二点十九分,这个时间街道上怎么可能还有人,他深呼吸,但这种预感一直缠着他直到五一那天。
朝阳登门拜访景安航,大门赫然敞开着,似乎早已知晓他的到来,但他越发接近房子,心里越是不安,他不敢往下想,努力安抚自己踏进屋子。
前脚刚踏入门,一股铁锈味扑面而来,他屏住呼吸环顾四周,除了之前景安航扶正的沙发和景涵安到进垃圾桶里的碎玻璃外,其他并无区别,地上还有好多血,苍蝇几乎布满整个屋子,即便是白天,屋内的黑暗也像即将要吞没一切般逼迫他不能再上前。
可朝阳是谁?越不让往前走哥就硬走。
他试探性的朝里屋喊了两声。
“嗡嗡嗡~”
“安航?”
“嗡嗡嗡~”
“……”
“嗡嗡嗡~”
死苍蝇!
“你**我*你**”
空气瞬间安静了。
啪嗒啪嗒…他寻声走去,透过杂物室的门缝他并未望见有人,但滴水声确实是从其中传来的。
朝阳推开门,下方的门边扫过地面,将血液排开成扇形,他瞪眼看着角落里坐着轮椅上的女子,她衣衫不整的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头磕在墙壁上还在流血,两只手自然垂落,朝外的那只手腕处还是往外渗血,血液滴在下方的水果刀上,早已没有生命迹象。
他立马报警,并向张队诉说了所见情景。
——
朝阳 你们这几天见没见安航?@许恩瑞@江曲歌@夏知随@江南…
江曲歌 没有,他怎么了?
(朝阳向他们诉说了一切)
齐渊 电话能打通吗?
朝阳 不能,他手机好像关机了
——
几人二话不说动身千里外寻找,经常去的地方找了不止几次可就是没有踪迹。
夏知随:“消失了…?”
江曲歌皱眉看他。
江南:“你少说两句没人给你当哑巴”
叮铃铃~
江曲歌:“秦符?”
电话那头的秦符上了就是一声大叫“喂?江曲歌~”
江曲歌同样回过去“有屁快放,姐还有正事儿呢”
“不用找景安航了”
江曲歌闻言直接把手机递给朝阳。
“喂喂喂?在听嘛?”
“你好,我是朝阳,请问…!”朝阳拿到手机立马放在耳边听,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景安航他在医院”
秦符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立马又说:“他没事儿,就是他妹…”
手机那头传来脚步声,接下来就是嘟嘟嘟…
秦符无语的盯着已经挂断的电话。
片刻后,他们来到医院门口,远远就望见秦符在招手。
几人跟着秦符上了楼,走廊尽头,一个熟悉的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是已经关机几天的手机,身上还是那件已经洗掉色的校服。
朝阳上前抱紧他,兴许是给孩子饿傻了,反应不过来了,他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抱住自己的是朝阳,他抬眼看去,模糊不清的视野在这刹那间瞬间看清他们。
江曲歌弯腰皱眉盯着他的脸“这脸上咋弄的?”
朝阳闻言立马把放在景安航颈窝处的头抬起来,颧骨处擦伤,破了皮。
秦符顺手从兜里掏出创口贴递给朝阳。在朝阳贴创口贴时,景安航的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人。
“你们…怎么在这?”
“这话不应该我们问你吗?”他们齐声说道。
秦符再次说明原因。
陈书晚和江曲歌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秦符,一脸“你咋不早说”的表情。
秦符无语“你们挂电话了…”
“涵安的手术费我付了,你好,她才能好”朝阳站起身来,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身后窗帘没有拉好透进来刺眼的阳光。
景安航呆呆的看着他“嗯…?”
“你默认了我就当你答应了啊”朝阳揉揉他的脑袋。
江曲歌,陈书晚二人带着其他人离开了,留下他们的二人世界。
秦符抬眼瞧瞧四周的几人“怎么感觉少了俩人?”
“噗…”齐渊终于绷不住了,憋久了脸都红了。
段许灼上前一步,无语的瞥了眼他“过二人世界去了,这俩也是电话打不通”
朝阳静坐在他旁边“我们下午去爬山好不好”
“不好”
朝阳捏捏他脸颊的肉“不是真的爬,我们坐缆车上去,听说山上的神灵会庇护到那去的每一个孩子…”
二人望向窗外,远处重峦叠嶂连绵不绝的山峰。
景安航望着他的背影,他不敢相信还有人会带着爱走向自己。
朝阳带他去吃饭,又打包了一些叫人带到医院给景涵安,景安航听他的话把手机给了珠宝店前台的姐姐充电。
“这样…不会有事儿吧”
“谁敢在店主人眼皮子底下偷东西?别怕,我在呢”
朝阳给兄妹二人挑了很多衣服放在后备箱里。
珠宝店前台,景安航结果店长姐姐递来的手机。
“谢谢…”
店长朝他笑“没事,玩的开心哦”
车上,朝阳不经意间瞟一眼他的手机壁纸,尽管已经猜到今早看到的轮椅上的女人是他的妈妈但没想到真是。
“怎么了?”景安航抬眸看他。
朝阳思索片刻,心理准备是做好了,心里却还是很挣扎到底要不要说。
他沉默片刻,还是告诉了景安航。但景安航脸上并未显露出什么表情,朝阳只觉得大腿被什么抓紧了,很疼,他低头看,是景安航的手,那能咋办,就让他发泄吧。
朝阳就坐在那心疼的看着他,景安航微微皱眉,他低头看,尴尬的收回手,抬眸看朝阳“你不疼吗…?”
“不疼”
朝阳慵懒的靠在背椅上“你好好的,妹妹不能没有人照顾,剩下的交给我”
钟声悠悠,微风带着寺庙内的香烟朝外边吹来,佛像慈悲,信徒虔诚…
“这次没有找错吧?”朝阳抬眼看上方的“若灵寺”。
景安航回答“刚刚阿念和萧远他们指路,应该是这了”
虔诚跪拜,蓦然,朝阳微微撇过头来,静静的看旁边这位,他不怕觉醒自我意识后被回收,他的首要任务是保护眼前人,打破秩序抢来的爱人。
兄妹二人各一个平安符,景安航把平安符轻放到妹妹床头柜上,他坐到病床边,握紧她的小手而朝阳把他罩在自己身下,一手撑着床一手蹭蹭景安航的脸颊又轻搭在他的肩上。
病房门咔哒一下被打开,二人同时看去,没人?
啪!秦符从门外跳进来,满脸欣喜“哈喽哈喽,可能我来的不是时候哈,但是!涵安明天就能动手术了哦~”
“真的吗?!”二人同时开口。
“我的话还能有假?臣告退,你俩继续噢”秦符啪嗒一声关门。
原本一个礼拜才能动手术的时间被缩短了四天,凑不齐的十几万朝阳大手一摊就是。
“你要不然先回家吧,我在这陪着她”景安航戳戳旁边眼皮子打架的朝阳又瞟眼朝阳静音一天的手机上的一堆未接来电。
“不要,我不走,什么管家什么司机什么保镖,今儿个我就杵这了,哪也不走!”
“妈妈来了也不行吗?”温雅的女声传入二人耳中,他们同时望向门口。
“妈…?”朝阳目瞪口呆。
谷露身穿白色包臀裙,踩着华伦天奴就过来了,她手里还提着几个袋子。
“蓝莓,给妹妹的,吃了对眼睛好,还有钙片,你呀这个时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缺了营养”谷露把东西放在床头柜前。
“阿姨…不…”景安航还在想着把东西还给人家,但刚伸出手就被谷露摁回去了。
“听阿姨的话哈,等妹妹好了,咱就去阿姨家,好嘛?”
这话像是有魔力般驱使他点头。
“哎~这才对嘛,你们在这吧,我走了啊,有事儿打电话”
这是阿姨吗?这分明就是姐姐!
景安航缓缓走向阳台,朝阳紧跟过去。
“想什么呢?”朝阳靠着落地窗框。
……
朝阳仍然怀胸靠着窗框站立“如果你真的想报答我的话…那就把你自己送给我好了”
景安航回头,朝阳赫然就站在他身后,近在咫尺的距离。
他俯下身来“好嘛?”
红晕爬上耳根,他们母子俩说话确实是有什么魔力,引导他去答应。
他轻轻“嗯”一声,朝阳轻轻抱住他,又把头埋进他的颈窝…
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才是保护妹妹的重要前提,会有人带着爱坚定的走向你的。
所以我们约定好,下次,下辈子,以后,好好爱自己,好不好…
夕阳西下,晚风悠悠吹动树枝,天空中也下起小雨,滴落在地上,绽开烟花。
叮铃铃…江柔的电话一直打不通,雨也慢慢下大。
有多久没联系了?大概自从自己进入市中心学习后就再没有联系了,过去也曾无数次点开对话框,但输入的字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
姐姐每个月都会打些钱来给他,不多,但加上自己打工的钱也够花,只是每当自己询问她在哪时,她总是不予回应。
夏知随不忍心看他如此,便叫人调查了这个小区四年内的所有住户。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江南心里默念着。
车子停在庄园不远处的公园里,因为下雨,这里并没有多少人,大多数都是小情侣,但今天也没见几对。
夏知随撑起一把黑色雨伞,黑色风衣随风飘扬。
在这漆黑的雨夜,莫了痛苦和寂寞,莫了黑白灰的世界,那个红色的身影,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带着爱撑起来了他的一片天,即便世界进入骤雨,他也会为你打造一片新天地。
洗完澡后,夏知随将装满热水的杯子放在床头,江南正穿着他的另一件睡衣坐在床边继续拨打电话。
“还没有接吗?”
“没…你说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停停停,小嘴巴不说话,赶快呸呸呸”
“呸…!”
嗡嗡嗡…夏知随的手机正放在桌子上震动,他拿起手机一看,是江曲歌。
“喂——!”
“卧槽!嘶…”他不仅开了免提还把声音开到最大,再加上江曲歌那边传来嘈杂的雨声她的声音也随之放大。
江曲歌:“江南在你家没有?”
江南:“我在呢”
江曲歌:“啥——?”
夏知随:“在我家”
江曲歌:“噢——!”
二人对视一眼,虽然江曲歌叛逆,三更半夜不回家,但外边下这么大的雨…
轰隆——!
还他妈打雷…她不回家她是傻子吗?
“你现在在哪?”夏知随问。
“什么——?”
二人异口同声“你在哪?!”
哐当一声,二人清晰听到关门的声音。
“搁家门口呢。”
……
嘟嘟嘟…江曲歌愣住。
“这俩人是不是以为我他妈搁外边呢?下这么大雨还打雷,我不回家我傻逼吗?”
……
夏知随又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向后躺到床上。
“夏知随…”
“嗯?”
“我能跟你说个事吗?”
“嗯”
“我喜欢你…”
夏知随皱眉“嗯?”
“没什么”
他轻笑,随后说道:“我知道啊,我也喜欢你”
正在两人甜蜜时,夏言程啪一下打开房门,吓得夏知随直接坐起来注视他。
夏言程脖子上还挂着耳机,一脸怨妇样,他静静倚着门框,静静看着他们。
夏知随:“你他妈神经病啊?”
夏言程:“我他妈还想问你呢!我寻思着咱家这墙这门也挺隔音的吧,我搁对面打游戏呢,你刚才跟曲歌说话,我他妈隔着俩门隔着过道带着耳机我都能听见…!你还说我神经病啊你”
江南和夏言程只有几面之缘,如果不看发色,你会看到两张一样的脸在吵架…
夏知随不予理会,他上前直接把夏言程推出去。
“你干嘛啊你”
“滚…!”
砰一声,夏知随甩门堵猫眼一气呵成。
他再次回到床上,把江南抱到自己怀里…
(后边自己想吧,我去拿快递了,嘻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平安符 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