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里的紫电劈得更急了，林夜仰头望着那团翻涌的黑紫色漩涡，鞋跟碾过医院后巷的碎石子。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撞着肋骨，像在擂战鼓——七年前那个缩在屋檐下看闪电的小男孩，终于要站到雷暴中心了。
祭坛的轮廓在云隙间忽隐忽现，石砖缝隙里渗出暗红血光。
林夜刚跨上台阶，风里就卷来刺耳的尖笑："逆命者，你以为带着三个小崽子就能掀翻天道？"
炎冥王的身影从血光里浮出来，蟒纹法袍裹着臃肿的躯体，额间竖瞳泛着腥绿。
他抬手一抓，空中炸响惊雷，一道水桶粗的紫电就劈向林夜面门。
林夜不躲不闪，左手结印。
指尖刚触到空气，皮肤下就腾起金纹，像活过来的闪电沿着手臂窜上脖颈。"三级火焰天劫。"他低喝一声，掌心腾起赤焰，竟将那道紫电生生熔成了赤金流火。
"有点意思。"炎冥王竖瞳骤缩，身后浮现出十二道鬼影，"但你忘了，这具身体里锁着七十二位上古神魔的精血——"
话音未落，林夜脚边突然炸开冰棱。
他借着冰爆的反冲力跃上半空，右手成爪，指尖凝出雷蛇："五级寒冰天劫，增幅2.5倍。"寒雾裹着雷光劈碎鬼影，碎成齑粉的鬼哭混着风声灌进炎冥王耳朵。
下方突然传来脆响。
林夜转头，就见唐婉儿扶着祭坛残柱站在台阶下，九曜星盘在她掌心流转着星辉。
她发梢沾着血，左脸肿起一片——显然是偷溜出来时被守卫打的。"接着！"她咬着唇用力一抛，星盘划出银弧，"这破盘子能稳你天劫之力三分钟！"
"唐婉儿你疯了？"林夜险险接住星盘，指尖触到盘底还带着她的体温。
星盘刚入手，他就感觉体内翻涌的天劫之力突然温顺了些，像被缰绳勒住的野马。
"疯的是你！"唐婉儿抹了把嘴角的血，仰头冲他喊，"说好要带我挑发簪的！
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游戏账号全卖了！"
另一边传来玉器碎裂的轻响。
苏瑶站在祭坛角落，左手捏着半块古玉，碎玉渣子正从指缝往下掉。
她白裙子上沾着草屑，发绳散了，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本源裂缝...开了。"她抬手指向炎冥王背后，那里的空间正泛起水波似的褶皱，"但只能维持十秒。"
林夜望着那道褶皱里透出的幽蓝光芒——那是炎冥王与天道签订契约的根源，纠缠着无数金线的黑色光团。
他突然想起刑天临死前咳着血说的话："唯有逆命之人，方可重写天道。"喉结动了动，他握紧星盘，雷火冰三重天劫在体内翻涌，连衣料都被撑得发出撕裂声。
"老东西，看看逆命者的剑。"林夜咧嘴一笑，双手高举过顶。
雷蛇从指尖窜出，在半空织成银网；赤焰紧随其后，将银网烧得通红；最后是冰雾裹着冰晶，在剑脊刻出霜花。
当三重元素彻底融合的瞬间，整座城市的路灯同时爆亮，又在同一秒熄灭——那是天劫之力太过庞大，连电网都承受不住。
炎冥王终于慌了。
他转身想逃，却被苏瑶的古玉裂缝困住脚步。
林夜握着那柄足有两人高的元素长剑俯冲而下，剑尖刺破空气的尖啸盖过了所有声响。
"逆命者，你敢——"
"有什么不敢？"林夜的声音混着剑鸣，"我敢掀棋盘，敢逆天道，就敢拿命赌这把。"他望着下方目眦欲裂的唐婉儿、捂着嘴流泪的苏瑶，还有举着电脑却僵在原地的张昊，忽然笑了，"反正...我答应过要带你们看新的世界。"
话音未落，他握着长剑一头扎进了那道本源裂缝。
"林夜！"苏瑶的尖叫被裂缝闭合的轰鸣碾碎。
唐婉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扑向裂缝消失的位置，指甲在石砖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张昊冲过来抱住她腰，被她踹得直踉跄："松开！
我要进去！
我要——"
"婉儿！"张昊红着眼眶把人往怀里按，"裂缝闭合了！
你进去就是死！"
唐婉儿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她望着天空中逐渐消散的天劫云，望着脚边那截被林夜扯断的鞋带——刚才他蹲下身系鞋带时，她偷偷抽了一截下来——突然就哭出了声。
眼泪砸在鞋带上，把那截沾着泥的白线泡得发亮。
云层里最后一道紫电劈下来时，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呜咽："你说要带我挑发簪...你说要回来的..."
唐婉儿的指甲在石砖上刮出五道血痕，张昊的胳膊被她咬得深可见骨，却仍像铁箍似的扣着她后腰。"松手！"她哭嚎着踢向张昊小腿，发尾沾着血痂的碎发扫过他下巴，"你没看见他连鞋带都没系完吗？
他说过要...要陪我去老巷口那家发簪店的！"
张昊喉结滚动两下，温热的血顺着被咬破的皮肤滴在唐婉儿肩头。
他低头将脸埋进她乱发里，声音闷得像浸了水的鼓："他选的这条路，是让我们能活下来的路。"这句话出口时，他自己先红了眼尾，"你记不记得上周他蹲在宿舍打游戏，突然说''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们得替我多活几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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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苏瑶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带着破碎的颤音。
她半跪在祭坛残柱旁，左手紧攥着半块古玉，右手食指在石面上划出深沟——古玉上的篆文正泛着幽蓝微光，像活过来的萤火虫在她掌心游走。"本源裂缝闭合前，我用古玉设了心灵锚点。"她额头抵着冰凉的石砖，眼泪砸在刻着符咒的石面上，"只要他还剩一丝意识...我就能..."
话音未落，古玉突然剧烈震颤。
苏瑶指尖被割出血珠，却反而攥得更紧，喉间溢出模糊的咒语。
那是她跟着图书馆古籍学了三个月的上古语，每个音节都像烧红的铁钉钉进耳膜。
唐婉儿猛地转头，眼泪糊住的视线里，苏瑶眼尾的泪痣正随着颤抖的睫毛轻颤——像极了去年跨年夜，林夜给她买的星空棒棒糖上那粒金粉。
裂缝深处，林夜的意识正被撕扯成碎片。
他能看见自己的身体：皮肤下的金纹正在崩解，像被风吹散的金箔；雷火冰三重天劫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将血肉熔成半透明的光浆。
炎冥王的嘶吼近在咫尺，那道纠缠着金线的黑色光团就在他指尖三寸处——那是天道与神魔的契约核心，是七年来所有追杀、背叛、血与火的源头。
"逆命者，你会被天道碾碎成灰！"炎冥王的竖瞳在光团里炸开，"你的朋友们会忘记你，你的名字会被风卷走，连块墓碑都不会有——"
林夜笑了。
他想起张昊上次黑进学校系统改他成绩，结果把自己绩点改成负分；想起唐婉儿第一次被他逗笑时，把刚喝的奶茶喷了他一胸口；想起苏瑶在暴雨里递给他的伞，伞骨歪了三根，却始终往他那边倾斜。
这些碎片在意识里翻涌，比任何天劫都炽热。
"忘了又怎样？"他抬手按在光团上，金纹最后一次在体表亮起，"至少他们能活着，在没有天劫追杀、没有神魔厮杀的世界里...挑发簪，打游戏，看星星。"
光团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林夜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最深处被抽离——那是他用七次天劫升级献祭的所有寿命，是刑天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魂玉，是苏瑶古玉里藏着的本源之力。
当这些全部注入光团的瞬间，整个裂缝都开始剧烈震动。
"不——！"炎冥王的尖叫被撕成碎片。
林夜看见那团黑色光团正在崩解，金线像被大火烧着的蛛丝，一截截断裂、消失。
他的右手已经透明，能看见下方城市的轮廓：医院后巷的路灯正在重新亮起，唐婉儿的哭喊声穿透层层空间，撞进他意识里。
"苏瑶...接住。"他最后一次调动天劫之力，将残留的意识裹进一道微光，顺着古玉的锚点送了出去。
地面上，苏瑶突然剧烈抽搐。
古玉"咔"地裂成两半，幽蓝光芒却更盛。
她猛地抬起头，瞳孔里映出一片金芒——那是林夜的意识碎片，带着他惯用的薄荷糖味，擦过她太阳穴。"我在。"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又像是另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等我回来。"
唐婉儿突然松开张昊。
她踉跄着扑向苏瑶，指甲掐进对方手腕："你是不是...是不是感觉到他了？"
苏瑶没有回答。
她望着天空——刚才还翻涌的黑紫色云团正在消散，最后一缕劫云化作金粉，洒在唐婉儿沾血的发梢上。
张昊的电脑突然发出蜂鸣，他手忙脚乱地打开，屏幕上跳动着乱码，最后定格成一行字：【系统重启中，请稍候。】
"这是...我黑进天道监测系统时设的提示音。"张昊手指发颤，喉结动了动，"林夜说过，要是成功重启，会给我们留个信号。"
唐婉儿突然蹲下来。
她捡起脚边那截被林夜扯断的鞋带，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泥。
鞋带是藏青色的，边缘磨得发毛——和他常穿的那双旧球鞋一模一样。"他说要回来的。"她吸了吸鼻子，把鞋带塞进校服口袋，"发簪店的老板娘说，新到了支桃花簪，要等他来挑。"
苏瑶站起身，把两半古玉收进项链盒里。
她望着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突然笑了——和七年前那个在屋檐下看闪电的小男孩，笑得一模一样。"他会回来的。"她轻声说，"因为他答应过，要带我们看新的世界。"
夜空之上，一颗金色流星突然划过。
它拖着细长的尾焰，从消散的劫云里坠落，消失在城市东边的方向。
唐婉儿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鞋带，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林夜掌心的温度。
张昊合上电脑，屏幕蓝光映着他发红的眼尾，却弯起了嘴角。
苏瑶仰头望着流星，项链盒里的古玉碎片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响。
没有人注意到，医院后巷的石砖缝隙里，一粒金粉正缓缓钻进泥土。
它很小，却亮得像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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