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一眼。”
闻知意给自己的丈夫发去最后一条消息,然后干脆利落地将对方拉黑。
他坐在路边的行李箱上,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得飞快,金黄澄澈的阳光推开树叶纷纷扰扰地落在他身上,在柏油马路上投下一个个金色光斑。
穿着牛仔裤和T恤的年轻beta在令人窒息的高温之下就像一杯清清爽爽的青柠果茶,令人见之即觉满面清风徐徐吹来。
强烈的自然光让手机屏幕显得暗淡下去,闻知意不由自主抬高了手机,在对键盘的愤然敲击中结束了聊天。
突然,一只手抽走了他的手机。
是闻知节。
穿着衬衫西裤的闻知节看着弟弟:“眼睛不想要了?”
朝闻知节伸手,表示要对方拉着站起来,闻知意嘟囔道:“大忙人怎么亲自来了?”
“就你一个弟弟,再忙也要来看看。”闻知节把一路上放在车载保温箱里的圣代递给他,“和卫煜之说清楚了么?”
闻知意的人生信条是天塌了翻个身继续睡,所以哪怕上一秒还在和卫煜之吵着离婚,下一秒就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吃起圣代。
他唇角沾了点巧克力酱,看着就甜得发慌,长相温柔的青年却经常维持着面无表情,其实他大部分时候只是懒得做表情。
闻知节看着好笑,自觉地将弟弟的行李搬上后备箱,上车后从储物格里抽了张纸巾递给闻知意,在对方茫然的表情中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漂亮冷漠的青年一边擦着唇角,一边模糊不清地说:“反正这个月无论如何也要把婚离了,研一在他家住了一年,结婚这苦我是吃不了。”
“你当初说的没错,我果然后悔了。”闻知意彻底摊在后排作八爪鱼状,生无可恋地说,“当初还是太年轻,本科都没毕业,没社会经验啊。”
“这是社会经验的事么?有几个大学生本科就结婚的,人家给你端来**汤,你傻不拉几地仰头就灌,喝完还一抹嘴甜甜地跟人说谢谢。”
以沉稳可靠博得一众亲戚夸誉的闻知节,一遇到弟弟就变得絮絮叨叨,高冷人设立了没两分钟,唠叨的本性就偷偷藏不住了。
“当时爸妈和我,谁不是苦口婆心和你说了大半天,你怎么说的?你说——‘你们都不懂我~’,是,我承认我和爸妈跟你都有代沟,那卫煜之就懂了你吗?他也没比我小几岁啊。”
将车内靠枕捂在头上,闻知意企图建立物理防御,抵挡来自亲哥的魔法攻击:“下次我不就有经验了吗?吃一堑长一智,早吃亏比晚吃亏好,现在我还年轻,再婚也有市场,等我老了离婚才惨。”
被他的诡辩气得血压上来了,闻知节一边看着前方车况一边恶狠狠地说:“你就不能盼着点自己好吗?总之,以后再有这种人生大事,千万要多听听我和爸妈的。”
“得了吧。”后座的青年目光放空地落在车顶上,“爸妈要能懂的话,也不至于走到离婚。”
被他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闻知节没话讲,气得按了几下喇叭,收获前方车主传来的几声国骂。
“对了,你知道顾砚声已经回国了吧。”短暂的沉默后,闻知节决定转移话题,把自己从爸妈那打探到的最新消息无偿分享给弟弟,“他已经收到了你们学校的offer,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成为你们学院建院以来最年轻的副教授。”
装死的闻知意立刻打起精神,摘下耳机,大惊失色道:“国内那么多大学,他干嘛非来京大?”
闻知节从车内后视镜白了他一眼:“你忘了他爸妈和咱爸都是京大博导了?你也别自作多情,人家未必冲着你们那点陈年旧事去的,到时候淡定点,别再像小时候一样看到人家就淌哈喇子。”
羞愤欲死地倒在后座上,闻知意极力劝告自己,这是亲哥,还是正在开车的亲哥,千万别把枕头丢过去,弄不好就是一车两命。
“我再重申一遍,当初是我甩的他。而且我小时候流口水是因为正好在换牙期,你最好关嘴,但凡这件事泄露出去,都是你说的。”
闻知意有一个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他会读心术。
准确地说,是他能看到别人对自己的恶感值。
从小到大,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可以被分为两类,一类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另一类则会在身边显示仅他可见的进度条。
他的父母兄长等亲人全都属于前一种,而他的几任男友则属于后一种。
至于为什么他如此确定是恶感值而非好感值,原因很简单,进度条顶端显示的是一颗破碎的灰色爱心,而每次进度条拉满的时候,就是他历任男朋友说分手的时候。
一旦进度条有所上涨,那些人对他的态度也会随之变得奇怪,要么是态度变得躲躲闪闪,要么是言辞变得支支吾吾。
他都懂,讨厌他却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只能委婉地以这种方式和他疏远。
时代进步了大家的素质也上升了,他每次无疾而终的恋情都结束得很体面,闻知意记吃不记打,总以为甜甜的爱情终于轮到自己,结局却是看着对方的恶感值日渐往上爬。
他的两个前任是其中翘楚。
顾砚声和陈阙从恋爱到分手都对他百依百顺,结果一个在高中毕业那年不辞而别孤身出国,一个在大三那年断崖式分手不肯说任何原因。
好在闻知意天生是淡人性格,惆怅过后的下一秒就转移注意力,该干什么干什么。
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不对,算上卫煜之,现在应该是三个前任。
闻知意叹了口气,为自己遥遥无期的离婚进程而感到苦闷。
他与卫煜之从相识到结婚都充满了戏剧性,以至于他至今无法给兄长一个合理解释。
大三暑假那年,闻知意为了保研连轴转多个城市参加笔面试,再加上闻家父母这对怨偶时隔多年再次闹起离婚,他终于决定逃离一次现实。
于是收到京大优营通知的当天,他没告诉任何人,一个人跑去西藏当起了背包客,户外小白闻知意被海拔六千多米的冈仁波齐教会做人,然而一切高原反应都在看到日照金山的那刻被彻底治愈。
肉.体和灵魂,总有一个要受苦。
闻知意对此深以为然,在腰酸背疼和头疼发热中,他完全没精力去想人生中那点糟心事,在天祭台烧得眼冒金星时,他觉得只要能立刻好起来,谁离婚都不关他的事。
苯教三百六十位神灵似乎是倾听到他的心愿,给他派来了带着退烧药和止疼药,并且在两年后会和他离婚的卫煜之。
很灵,但是灵得有点过分了。
当时铆足了劲要干点大事的叛逆小闻,遇到了被即将离世的祖母催婚的卫煜之,一B一O就这么眉来眼去勾搭上了,结伴回京市的第一天就在冲动之下领了结婚证。
回京市的当天正好是闻知意二十周岁的生日,他来到了法定婚龄。
所有的机缘巧合让闻知意觉得是天意要他和卫煜之结婚,哪怕这个男人比他大五岁,哪怕这个男人看上去无比冷漠,但是这个人愿意和他结婚,愿意和他一起组建一个家庭。
但是好像只有他在努力维持这段婚姻,名为卫煜之的omega甚至无意掩饰自己对闻知意的轻视,没有信息素和AO两性先天的体力智商优势,闻知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
作为一名典型意义上的天之骄子,性格强势的omega理所当然地忘记自己当初向闻知意求婚时的心情。
卫煜之以为自己天然地掌控着这个beta。
在过去长达两年的婚姻生活中,看着卫煜之的恶感值与日俱增,心灰意冷的闻知意决定没必要继续耗下去,所以在研二开学这年,他收拾了自己所有的行李离开了卫煜之的别墅,其实也只有几件卫衣和牛仔裤而已。
卫煜之给他买的东西,他连一双袜子都没有带走。
留着晦气。
给卫煜之发去离婚协议时,闻知意难得庆幸了一下自己是beta,两年了都没成功和卫煜之有孩子,否则离婚会变得很复杂。
被父母放养多年的他绝对做不到抛弃孩子,可是以他和卫煜之的财富差距以及他学生的身份,法院不太可能把孩子判给他。
他第二庆幸的是自己是法学生,起草离婚协议不用花钱,虽然在某宝上购买一次法律服务也要不了多少钱。
是的,他们法学生的劳动力就是如此廉价。
眼看思维要往奇怪的地方发散,闻知意立马打住,人生大半苦恼都来源于内耗,而他已下定决心拒绝内耗。
“什么玩意儿飞出来了?”闻知节猝然踩下刹车,奥迪A6的刹车系统发挥稳定,在撞上前车坠落的物体之前稳稳停下。
闻知意因为坐在后排所以偷懒没系安全带,在车身骤然停下的那刻猛地撞上前方副驾驶座,他捂着脑袋从车窗向外探去,愤怒地想要找出罪魁祸首。
结果便看到路边趴着一只金粽似的矮脚金渐层,正努力挣扎着从滚烫地面爬起,跌跌撞撞地想要追上前方已经绝尘而去的迈巴赫。
似乎是被迈巴赫的主人从车窗扔出来了。
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鼻嘎看上去已经筋疲力尽,在认清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主人后,惊恐万分地竭力躲避车流,两只猫耳在脑后拉平呈现飞机耳状态,显示是已经应激。
这只小猫浑身皮毛油光水滑,头大脸圆、四肢粗壮,一看便是被精心喂养的,很难理解它的主人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极端举动。
“真没公德心啊。”闻知意看着窗外被弃养的金渐层,面无表情地感叹,“小可怜。”
然而与他面无表情的神色截然相反,闻知意干脆利落地开了车门,用后排的备用薄毯一把裹住应激状态下不停哈气的小猫,动作敏捷、眼疾手快,确保它不会抓到自己的的同时,又留了呼吸的空隙,温柔而强硬地将小猫绑架到车上。
动作快到闻知节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从它被扔到你动手有没有过去五分钟?”闻知节大感纳罕,“你们宿舍能养猫?”
“流浪猫的猫语是手慢无。”闻知意安抚着怀中渐渐平静下来的小猫,“实在不行我搬出去住,假期实习也攒了点钱。”
他对着驾驶位上的哥哥扬起一个笑脸:“能不能拜托哥哥先收留我们两天?”
闻知意的外貌优势让他下定决心讨好一个人时,几乎从未失手过。
他继承了母亲偏圆润的杏眼,每每眨眼微笑时眼中微光都如同水光潋滟,含情生辉又柔软细腻,然而深刻的双眼皮与挺直的长睫又在眼尾投下带有冷意的阴影,让他不笑时就像冰天雪地里结出的柔软霜果,一口咬下去迸出的甘美汁液都透着丝丝寒意。
此刻闻知意就笑得眉眼弯弯。
闻知节举起双手示意投降:“别说两天,两年都行,你也别搬出去了,实习挣的那点窝囊费自己揣好。”
闻知意低头刮了刮怀中金渐层的小耳朵:“听到没?你不用流浪了。”
小猫的手感很好,闻知意没忍住多挼了几下。
“我看也别去学校了,这附近有家宠物医院我记得。”闻知节从前排扭身过来看猫,撇嘴道,“到时候人家转头捡回去,我看你怎么办。”
闻知意对兄长的警告充耳不闻,嘴里已经开始嘬嘬嘬地逗起猫来。
“那不是逗狗的声音吗?”闻知节没话找话,试图抽空挼几下小猫,“请尊重一下它的科属。”
“我决定就叫它壮壮。”面容漂亮的青年笑眯眯地答非所问。
“谁允许你擅自取名的——”
一阵阴影猝然从窗外投下,闻知意毫不设防地抬头,撞入车外alpha充斥着不耐与恶意的森然眼眸。
张扬恣意的男高中生站在车外,满脸寒意地盯着车内俊美的青年,一字一顿地说:“这是我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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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闻坚决离婚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