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云雪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床上的人。
是他们第一次拥抱的时候,或者是第一次一同漫步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的时候,还是说,是那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
那一天的天气不错,阳光透过窗户抚摸房间里的每一粒尘埃,一只毛茸茸的小猫悄悄地睁开了眼睛。于是那明媚的阳光落入稚嫩的瞳孔,这一方柔软又温暖的小小世界有了颜色。
云雪还记得那段他看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录像:一只小奶猫在垫子上用两只前腿拖着身体一晃一晃地慢慢向前爬,浑身白色绒毛像个潦草的羊毛毡玩偶,耳朵和爪子透出和鼻尖一样可爱的粉色,刚睁开的眼睛里只能看见黑色的瞳孔。画面外传来人类的声音:“小猫出生的第八天,老四第一个睁眼了。”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小猫和这个世界上其它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一样,吃吃睡睡,尝试驯服自己的手手脚脚,和兄弟姐妹们挤来挤去,在猫妈妈的的照顾下茁壮成长。很快,小猫的个头变得更大,毛毛变得更密,走路不再是在毯子上蛄蛹,眼中的世界也从刚睁眼时的模模糊糊逐渐变得清晰。
出生第二十天,小猫从睡梦中醒来,推开大哥的脑袋,扒开二哥的爪子,挤开三姐的屁股,绕开小妹的尾巴,成功摆脱睡成一团的兄弟姐妹们,去寻找猫妈妈。
猫妈妈已经吃过早饭,正眯着眼,揣着手,趴在不远处打盹。遵循饥饿的肚皮的指示,小猫踩着柔软的宠物尿垫,摇摇晃晃地走向猫妈妈。猫妈妈趴着的姿势完全掩盖住了小猫的目标,小猫吚吚呜呜地用湿乎乎的小鼻子在妈妈肚皮与尿垫之间的缝隙拱来拱去。猫妈妈懒洋洋地把眼睛睁开了一丁点,乜了一眼小捣蛋鬼,翻了个身。小猫立刻扑了上去,一边踩奶一边开始吃早餐。
突然,一声轻笑从上方传来,纸箱大敞的开口处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身影。
“又是你啊,老四。”突然出现的人类说道,“每次喝奶最积极的就是你,嗯?最强干饭王。”
其它的小猫崽也陆续醒来,凑近猫妈妈的肚皮。捷足先登的小猫则像往常一样完全无视了时不时冒出来的大块头,一心干饭。
过了一会儿,小猫们一个个从肚皮扁扁变成肚皮鼓鼓,离开猫妈妈身边,开始每日的活动时间。小猫们在纸箱里分散开走来走去,又三两只一起挤成一团打闹。小猫从猫团里挤出来,踉跄几步刹不住车摔倒在猫妈妈身上。
猫妈这次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只是不耐烦地甩了下尾巴。谁知小妹刚好就在尾巴旁边,看着这晃动的毛茸茸的逗猫棒,本能地扑了上去。猫妈妈这下是彻底被闹得没了睡意,猛地跳出纸箱,找了个高处蹲着,俯瞰这些做布朗运动的小毛球。
围观了这一切的人类摸了摸猫妈的脑瓜:“再烦也不能不带孩子啊,这可是亲生的。”
猫妈转头看了眼人类,捧场地喵了一声。
箱子里的小猫们依旧在玩耍,人类离开,又很快返回。
小猫正独自溜达着,突然被二哥偷袭倒地。二哥趴在小猫身上玩叠叠乐,一旁的小妹也蠢蠢欲动试图加入。不过还没等小妹开始行动,小猫凭着每日努力干饭长出的小肌肉,猛地掀开二哥,扑上去占领高地。
正在小猫因为成功战胜二哥而快乐喵喵的时候,奇怪的阴影从上方投下。所有的小猫都意识到了不妙,一边叫妈一边连滚带爬地逃离阴影覆盖的区域。很快,巨物落地,猫妈也回到了小猫们的身边。
人类把装好猫砂的大号猫砂盆放进纸箱,坐在椅子上歇了两口气,说:“网上说一个月大的小猫就会自己上厕所了,咱们先学习一下。”
猫妈挨个给自家小崽舔毛,吱哇乱叫的小猫们很快被舔得服服帖帖。人类之手趁机捏住小猫们的后颈皮,全都放进猫砂盆里。
失去后颈皮的钳制后,小猫尝试站起来。可爪下的触感如此陌生,和纸板铺尿垫的“地面”所提供的些许柔软又带着平稳支撑的感觉完全不同。小猫不知所措,像是忘记了这十多天来努力练习的走路方式,胡乱地指挥自己的四肢,然后成功地摔了个屁股蹲。
不过,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催促着小猫探索未知的事物。小猫用前爪试探着爪下的猫砂,按按戳戳又扒拉扒拉,熟悉这种奇妙的触感。在做好准备之后,小猫尝试着慢慢站起来。很好,没摔。然后,小猫小心翼翼地向前迈步,一步,两步,没摔;再来,三步四步,还是没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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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小小地得意了一下,接着正式开始探索。低头,鼻尖靠近猫砂,小猫轻轻吸气,分析空气中的信息。有一点点像奶香味,又有些刺鼻,有点臭臭的熟悉气味,但进入鼻腔的更多的是陌生气味。
小猫头也不抬,向前一步,再闻一闻前面。还是一样的气味,那就再闻一闻前面。小猫一步一闻,低着头也不看路,歪歪扭扭的往前走着,深深地沉迷在了闻气味这项活动中。
不知不觉,小猫一路从猫砂盆的中央闻到了猫砂盆边缘。这边的气味好像有了不明显的变化,小猫正聚精会神,然后脑门就和猫砂盆来个了亲密接触。
小猫吓了一跳,抬头,看着眼前高高的塑料墙壁,一脸懵逼。不过,什么也阻止小猫继续它的闻闻大业,很快小猫重新低头,开始闻猫砂和猫砂盆接触的地方。
小猫身体右边贴着猫砂盆墙壁,继续边走边闻。这倒是个不错的前进线路,猫砂盆虽然大体呈长方形,但四个角都是安全的圆角,顺着边缘走,自然而然就拐过了弯,不会再直直地撞向猫砂盆壁。不过可惜,聪明的小家伙不只有小猫一个。很快,小猫就撞到了一样靠着边缘走走闻闻但是方向相反的大哥。
大哥的体格远不如干饭王小猫,直接被撞翻了车。而小猫还沉浸在闻闻活动中无法自拔,冷漠地抛下大哥,肇事逃逸。
然后没走多远,小猫又追尾了仔细闻好多次才往前挪一步的三姐。这是真·追尾,小猫一脚踩到了三姐的尾巴。被偷袭的三姐发出喵的一声,迅速转身,开启战斗模式。
猫妈站在猫砂盆边上,看着这群把猫砂盆当做新的玩耍场地的小崽子,再看看只顾着拍照的罪魁祸首人类,又一次生出了一种想要逃避的想法。
小猫出生第二十九天。
正是饭后活动时间,小猫们在纸箱里挤来滚去。自出生以来,营养充足的小猫们像吹气球一样飞速长个,运动量也成倍增加。如今,纸箱里的空间已经不足以满足小猫们的活动所需了。
小猫站在猫砂盆出入口的小平台处,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刚拉完臭臭的小猫很是兴奋,捕猎**高涨。小猫前半身压低,屁股尾巴高高翘起,瞄准背对自己的小妹,扭一扭腰,猛地扑上去。
受害猫吓了一跳,却又跳不起来。小猫压在小妹身上,愉快地玩叠叠乐。正快乐着,突然一只大手出现,拎起小猫。
小猫丝毫不慌,这只手上全是熟悉的气味,安全感满满。被手拎起来和被猫妈叼起来,在小猫看来都差不多,不过是转移到另一个位置待着罢了。
可很快,不断上升的高度透露出这一次的转移不同寻常。后颈皮上传来的信号告诉小猫不要乱动,小猫只好呆呆地看着“尿垫地板”离自己越来越远,兄弟姐妹们变得越来越小,往常活动的空间逐渐被完整的收纳于视野中,接着整个身体被带着往边上一晃,尾巴尖尖越过“纸板山脊”,另一片从未见过的地面出现在眼前,然后距离越来越近。
屁股最先接触到冰凉坚硬的地面,随后结结实实地坐在了上面,后颈皮被放开。来到陌生的地方,又没有了不要乱动的命令,有些害怕的小猫立刻就想喊妈。就在小猫张开嘴正准备发出声音的时候,猫妈及时赶到,大力舔毛安抚,成功地避免了一次小孩哭闹。
人类把小猫们一个个的全都拎到纸箱外面,猫妈挨个安抚。小猫独自坐在地上,看着猫妈的背影,注意力又很快被这个陌生的空间吸引。
这地方可真大啊。纸箱里不过一米见方的空间,哪里比得过眼前的广阔无垠?小猫用前脚肉垫快速感受了一下坚硬地面的新奇触感,然后迫不及待地站起来,用蓝色的大眼睛四处张望,努力地观察新世界。
可惜蓝膜未退的眼睛视力实在有限,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小猫只好使用老办法,用鼻子闻闻闻。
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嗅觉上,就难免忽视了其它感官反馈来的信息。小猫边走边闻,然后歪歪扭扭地撞到了椅子腿。
小猫感觉鼻子一痛,暂停气味的采集和分析工作,抬头看见面前是一根柱子。原本撞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毕竟小猫走得很慢。不过小猫看见正对着自己的方形柱子的棱,刚才肯定是撞在棱上面了,怪不得鼻子痛痛的。
撞鼻子的小意外到此结束,小猫重新沉浸回探索新世界的兴奋中。小猫的世界不再是柔软的尿垫地面,四面高高的纸板墙壁和方形的天空,而是宽广的,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陌生的,但又充满了安全、熟悉气味的空间。懵懂稚嫩的小猫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只是很快乐。
为来到更大的活动空间而快乐的,自然不止小猫一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默契不用多说。等匆匆赶来的猫妈给孩子们舔完毛,就看见五只小猫化身五个行走的猫鼻子,在地板上胡乱移动,连一个老实待在原地的都没有。
人类不理解猫妈的无奈,坐在小凳子上,拿着美工刀咔咔咔咔地切割纸箱。
猫妈跳到桌子上,坐在高处以便监护自己逐渐分散开的崽子们。
人类在纸箱上切出了一个拱形的小门,再把纸箱放回原处。
猫妈又从桌子上跳下来,在老三差点把自己卡进家具间缝隙之前,飞速叼住老三的后颈肉,把老三移回房间中间的地板上。
人类离开又回来,抱着一张老旧的花里胡哨的小毯子。
房间里混乱的场面依旧,小猫们闻来闻去,猫妈叼了这个又跑了那个。
人类把旧毯子铺在纸箱里:“这可是我小时候睡的,你们不许在上面尿哦 。”
无猫在意人类的自言自语,猫妈和小猫们各忙各的。
人类看了一会儿这一家子,然后把猫妈抱了起来:“就让它们自己探索一下吧,家里难道还能有什么危险,嗯?”
猫妈稍微平静了一下,然后不满意人类的怀抱,翻过人类的肩膀跳到桌子上,没再强求小猫们一定要待在视线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