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陈憬渊放学到家时，他同年级的龙凤胎姐姐陈憬仪早已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吹着空调看电视。
她还跟个大爷样，一手撩起衣服下摆给自己扇风，一手按着遥控器不断换台。
“你们班下课这么早？体育课啊？”他有些稀奇地看了眼时间。
“嗯呢，”陈憬仪脑袋都没抬，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了放了八百回的《甄嬛传》，“今中午吃什么？”
而进家门后，陈憬渊包都还没放下，就已经触发了对方的命令机制。
“陈憬渊！给我拿根巧乐兹！”
“把饭拿来客厅吃吧。”
“空调再调低点！”
陈憬渊无语地把打包好的盒饭放在桌上，又先去厨房拿了碗筷和冰棍给她，顺手把空调按低两度后，从房间拿了张毯子盖她肚子上。
“就等着我回来伺候你是吧，让妈看到你这个懒样子得骂死你。”
陈憬仪嘿嘿一笑，抱着饭继续盯着电视不放：“家里有一个勤快的弟弟就够了，算命的说了，我天生就是来享福的。对了，爸妈问我们暑假想去斐济还是新西兰旅游？”
桌上还摆着她月考的卷子，是她拿来让陈憬渊仿陈父的字迹签字。
陈憬渊看着数学答题卡上的35就觉得头疼。
一边庆幸不是自己教出来的，一边又不禁好奇，是不是往答题卡上随便踩一脚都能有这个分数。
等等......
教？
下一秒，陈憬仪就惊悚地发现，自己这个常年冷着脸的弟弟，居然难得朝她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暑假给你找个家教补数学吧？”
吓得陈憬仪一屁股坐起来，都顾不上掉地上的毯子，飞快站沙发上朝陈憬渊怒吼：“我可没同意啊，我不干，我要去斐济我要去看碧海蓝天！”
“我看你这卷子比较像碧海蓝天，我初三时候写这张卷子都不止这个分了好吗？”陈憬渊挑着眉，将卷子上的分数往陈憬仪面前抖了抖，“那我只好找你班主任把家长号码换回咱妈的了，再把这半年我手机上的成绩短信打包转发给他们。”
在他们家，月考成绩和下个月的零花钱挂钩。
一分十块。
这一年来，陈家父母因为生意在外地到处跑，没空管他俩。
陈憬仪偷偷摸摸地把学校登记的家长号码换成了陈憬渊的，每个月定时编辑一条假成绩短信发给爸妈。
被抓住把柄，陈憬仪再不爽也只能朝陈憬渊呲牙咧嘴。
“行吧，但我要找个温柔点的老师，还要年轻、有耐心。对了，还要漂亮！”
陈憬渊低头在四人的家族群里回了条信息，对于陈憬仪的条件照单全收。
“包你满意。”
*
“听平康说，淼淼这次估分很不错啊。我以前就总想要个像淼淼这样乖巧聪明的女儿，还好淼淼来了，圆了我这个梦。”季母许君和带着笑容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俩人，更觉郎才女貌。
她想到前几天和季垚聊到的话题，越看越觉得满意：“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平康和淼淼都这么大了，再过几年就要看他们成家咯。”
坐在她另一侧的纪母范春红同样扭头笑着望向二人，适时恭维了几句：“平康也是越长越出色，处事沉稳，在学校淼淼还多亏你家平康照料。从小到大，我们家淼淼就喜欢跟在平康后面玩，回家嘴里都要嘟囔‘平康哥哥’呢，得亏平康不嫌弃这个小跟屁虫。”
两位母亲相视一笑，范春红率先举起红酒杯，微微压低了杯沿，同许君和碰杯：“都是缘分。”
许君和略微抬了抬酒杯，捂着嘴笑着在她耳边小声说：“从你调来我们学校那天我就有感觉，咱们得是天注定的一家人。”
处在话题中心的纪淼握着刀叉，游离在这场觥筹交错的家宴之外，只垂着头仔仔细细地将盘中的牛排分成大小相等的小块。
不参与桌上的谈笑，也不好奇季平康低头敲个不停的手机是在同谁聊天。
她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林愿那群人定下的毕业聚会，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KTV环节。
饭后，范春红惯例会陪许君和同相熟的太太们搓麻将。
至于两位父亲，大概率会去书房聊事。
最近纪实明承接了季垚公司的一个项目，每天带着学生们在实验室加班加点，周末也时常来季家喝茶。
加上看季平康的样子，晚上一定有约。
纪淼应该以他为借口，能趁父母回家前，溜去和朋友们唱几首歌。
她还惦记着要送给林愿的毕业礼物。
因为范春红一向觉得林愿总带纪淼玩物丧志，纪淼原先不敢填家里的地址，只能寄存在学校旁边的驿站。
刚和朋友定完酒吧的台，季平康总算收了手机，陪母亲们聊了会新出的珠宝，同父亲们讨论了几句国际形势，这才分出几分心思来观察沉默了一整晚的纪淼。
视线从纪淼弯长的睫毛，一路滑落到了对方空落落的手腕。
“怎么没戴手表？不喜欢这个款式？”季平康回想了下品牌送来的杂志，想起另一款更小巧甜美的手表。
只是，送她觉得又觉得有点可惜。
季平康对于送礼物还算有经验。
他脑子里已经飞快列出几家他常挑的品牌店：“毕业还没送淼淼礼物，一会儿带你去商场挑？你们小女孩好像都喜欢手链。”
不用翻手机，他便已经报出了几家奢侈品牌，还附带上了热门款式的介绍。
纪淼配合地放下刀叉，礼貌地看向他等他说完。
其实她心里对那些五颜六色的四叶草手链并不感冒，更别说那一大串的陌生品牌名。
只好默默在心底为冷却的牛排惋惜。
“你要不要去打个耳钉，我看今天好多人都戴了耳钉来拍毕业照......”
季平康说完手链又说起耳钉、项链，压根没注意纪淼的走神。
纪淼不想看向对方喋喋不休的嘴，又不敢对视，只好将视线聚焦于季平康眼角下方的小疤上。
说起来，这疤还是拜她所赐。
六岁时候纪淼沉迷于爬树捉蝉。
某次下树时，她一不留神，没抓稳树干，从树上摔下来。
在树底下接应她的季平康，二话不说护着她垫在了她底下。
纪淼人没什么事，掌心还牢牢握着刚抓的知了，却被这一摔吓得哇哇大哭。
反倒是被她压着的季平康，摔地上时眼角处被小石子划了个血印。
他也不哭，还不忘先扶纪淼起来，帮她拍白裙子上的灰，担心她回家被范春红骂。
同样六岁的季平康也没擦自己眼角的血迹，没顾上自己裤子上的草，只捏着手绢帮纪淼擦去眼泪，安慰她：“淼淼妹妹，没事的，我都帮你拍干净啦！”
等到他俩各回各家，纪淼跟范春红嘚瑟自己抓来的知了时，季平康才冷静地打电话给在上班的许君和，让她带自己去医院缝针。
至此，纪淼彻底成为季平康的跟屁虫。
从五岁，到十三岁，只要在季平康的周围，都能找到一个坠在他后面的纪淼。
从喜羊羊、大耳朵图图看到了老友记，两家的电视机柜下塞满了二人的动画碟片。
纪淼对很多东西不自信，但可以肯定的是，季平康就是当时自己最最最最最好的玩伴。
什么时候，他变得越来越陌生了呢？变得越来越远了呢？
每次说的话题，都是纪淼不了解的领域。
热门游戏，会所的酒，台球，赛车，昂贵到可以买下他们幼年时所有动画碟片的腕表和手提包......
一直到，他们再也没话聊。
季平康看她的视线里，也总参杂着几分瞧不起。
他以为她不知道。
但纪淼只是习惯了对一切照单全收。
“谢谢平康哥，不用了，我就是不习惯戴首饰。”总算等到季平康的句号，纪淼在心底长舒了口气。
季平康一直很看不惯纪淼的性格和不修边幅的样子，不像他认识的其他女生有着精致外表，她总是穿着宽松的T恤牛仔裤。
“现在都成年了，年轻女孩就是要打扮给男生看，才好找男友。如果不是我......”
“吃得差不多了，你们小年轻偷偷聊了这么久，是不是早就想出去玩了？赶紧去吧！”许君和注意到俩人挨靠在一起的耳朵，朝他俩挥挥手，笑着催二人出门。
季垚率先站起身来，搂着纪实明的肩膀准备带他上楼喝茶：“好不容易高考完，我们大人也要恢复一点娱乐活动。”
餐桌上的时针指向8，长辈们都已离席，就剩下在同朋友打电话的季平康，和等待出租车到达的纪淼。
纪淼手机里一大摞林愿发来的催促消息，以及群里众人的艾特。
她看季平康这个电话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犹豫着要不要打断他，说一声告别。
只是每次张口时，又被他那边连续不断的笑声打断。
听着时钟摆动的嘀嗒声，纪淼瞥见手机上快车到达的信息，最后还是低头先给司机发消息道歉，发去红包，让他再等一会儿。
恰巧季平康电话挂断，他笑着站起身来，将手搭在纪淼肩上：“一会儿和我朋友们一起去酒吧玩，开好台了，他们一直想见见你？”
餐厅的灯光将他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照得分外清晰，而他虚虚看了眼纪淼后，又继续低着头单手在手机上回复消息。
纪淼微微前倾身子，等搭在她身上的那只手自然从她肩上落下去后，顺势站起身来，恰好站在了椅子的另一边。
“不用了，林愿喊我和她出去唱歌。”
又是林愿。
提到这个名字，季平康就想皱眉头。
一直以来，他就看林愿很不顺眼。小时候和他抢小跟班，长大后她总带坏纪淼。
但手机上收到的消息，又立马让季平康不禁笑起来，更加顾不上纪淼了，只随口“哦”了一声，便朝她挥手。
“行吧，那你们去玩，注意安全，结束了给我发消息，如果我有空就去接你。现在暑假总有时间了吧？下次我再带你去和他们聚会，可别再推脱了。”说完，季平康拿着手机上楼了。
纪淼还能听到他边走边发送的语音，语气轻快、带着笑意。
再远，就听不清了。
等纪淼进入KTV包厢时，里头正在嗨唱《月亮之上》，林愿抱着话筒，站在大屏前鬼哭狼嚎。
她眼尖看到纪淼，随手把话筒塞给了其他同学，就跑来一把抱住纪淼：“怎么这么迟？三水你想唱什么，我给你插队顶上来！”
今晚的局是林愿组的，包厢里只有几个是班上的同学，其他都是纪淼不认识的外班学生，甚至还有高一高二的。
想到面对这么多人唱歌，纪淼仿佛已经感觉到浸湿后背的汗了。
她赶忙摆摆手，找了靠门的沙发角落坐下。
“不用啦，我就坐会儿听你们唱歌就好。”
林愿劝了好一会，见纪淼真没有想唱歌的想法，这才放弃把话筒塞她手里，也跟着坐纪淼旁边，给她介绍其他同学。
林愿每喊一个人的名字，纪淼就讪讪摆手朝对方打招呼，小声补上自己的名字。
说到后面，纪淼感觉自己就像个无情的招财猫摆件，只会微笑和挥手。
一整圈下来，纪淼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好一会了。
还没多说几句话，林愿就已经跳去包厢的另一边抢夺话筒：“陈高浩！赶紧下去，别折磨我们的耳朵。”
“是郎给的诱惑，我唱起了情歌~”陈高浩围着桌子跑，来躲避林愿的追逐，边跑边大声唱着自己独创的调子。
逗得其他人捧腹大笑，甚至还有人也加入进来帮他和声。
就连瘫在沙发上自闭的纪淼，都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你们终于来了！不是逃晚自习吗，这和你们高二的放学时间也没差多少啊。”跑到一半，正好在歌曲中间的间奏，陈高浩立马注意到推门进来的三人。
“唉，我们考完小测就准备从高三楼后面的小门翻栏杆出去的，往常这儿又没监控又没人巡逻，谁晓得保安今天发什么疯，搬了张椅子坐在栏杆下守着。”说起这件事，费翟就一股怒火，连口水没来得及喝，就叭叭得跟众人吐槽。
旁边的李一恒也跟着叹气，恨不得抢过话筒来讲述他们的“逃学”之旅。
俩人起伏的语调像在说二人转，逗得纪淼一直在捂着嘴憋笑。
忽然感觉到身边狭小的沙发空间再度挤下一人，她刚想往右挪位置，耳边就响起一道低哑的声音。
吐露出来的每个字都仿佛是被拉得紧紧的琴弦。
下一秒就要崩盘。
让她没由来地也有几分紧张。
“学姐，毕业快乐。”
cjy今日某书帖子：以后不能在学校碰到她了......不过，我想了个办法，可以再多见她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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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