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微觉得绿珠的脑回路转得很是清奇。
“月褚宁对我下毒作甚?”
绿珠却已经陷在“下毒”的猜测中,“奴婢听说月国人极善用毒,尤其月国皇室中人,听说他们自小就会服用各种毒草,不仅百毒不侵,还能用毒杀人于无形。”
她神经兮兮道:“我原先还不太信,现在想想万一传言是真,那……事出反常必有妖!昨日府中混乱,可不正是下手的好时候!”
听她话里意思,简直是已经给月褚宁定了罪。
翡微听她说起毒,却隐隐忆起另一件事。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月褚宁曾救下她。虽说当时的黑熊已经被她重伤,月褚宁应该是在之后又补了三箭,但即便如此,也不太可能在那么短的一瞬让黑熊立时毙命。
当时她就猜测过,月褚宁所用之箭,应是事先涂了剧毒。
如今再听绿珠的一番话,看来月国人善毒的传言不假。
其实黑熊一事凌国双也曾觉得蹊跷,不仅叫她过去问了其中细节,又特地命人去查验黑熊的尸体。只是后来并没有在黑熊身上查到任何毒药的残留,此事便也只能当成一个意外。
翡微初来乍到要应对的事多,又一门心思想要赶紧修炼,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若此时她说出月褚宁当日很有可能箭上涂毒,不知又要在将军府掀起什么惊涛骇浪。况且,她也不敢确定月褚宁是不是真的用了毒。如果他真有杀人于无形的本事,又为什么要默默忍受从前那些非人的待遇?
思及此,翡微便道:“他没事害我做什么?”真有心报复,何必等到现在才下手,黑熊那次便可借机下手。
绿珠却一脸严肃:“姑爷当然有足够的理由害姑娘!”
“?”
也不知绿珠想起什么,眼神颇有几分不认同地看了翡微一眼,嘟囔道:“毕竟四姑娘您当初可是差点把姑爷给迷——”
——她倏地打住。
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绿珠拍了拍自己的嘴,两只眼睛惊慌地瞪大。
翡微瞧她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一副小兔子受惊状的无措模样,不禁暗暗奇怪。
说起来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有关这个世界和将军府里的人和事多多少少能从别人口中了解不少。可只要一旦轮到有关原主的事,尤其是她与月褚宁之间的事,所有人都像提前说好了似的守口如瓶。
翡微隐约想起凌宇乔之前好像说漏过嘴,说“她”做了什么极其丢脸的事,让整个家族都失了体面。当时她刚到就要应对各种错综复杂的情况,便没对他的话太上心,如今再看绿珠反应这般大,想来当初那件极其丢脸的事多半与她和月褚宁有关。
绿珠看出翡微目中的探究之色,心下一慌,没头没脑地跪下请罪:“奴婢多嘴!奴婢……奴婢不该随意议论主子!奴婢该死!还请四姑娘责罚!”
翡微一怔:“你这是做什么?!”
她不曾将绿珠视为仆从,私下里相处从不让绿珠以奴婢相称,绿珠一开始不习惯,后面也渐渐习惯了与她随意相处。
绿珠已许久未曾在她面前以奴婢自称,现下突然来这么一下,可见对话题的回避。
翡微叹了口气,伸手去扶她:“你别慌,你不想说便不说。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绿珠见她当真没再追问,才放心地站起身。
转眸间瞥见翡微扶自己起来的手,不由心中感叹如今的姑娘当真脾气好的没话说。换做从前,若是姑娘问话,答不出姑娘想要的答案,一顿掌嘴铁定是免不了的。
她忍不住想,姑娘现在这样是因为忘记了一切。以后等姑娘想起了所有,会不会又重新变回从前那个可怕的四姑娘?
绿珠垂了垂眼眸,尽管明知不该这么想,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盼望姑娘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失忆下去。
回到院中,已经有人等在门口。
柳莹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四姑娘。”
回来的一路上翡微已经听绿珠讲了有关柳莹的事,听了半天她最后得出两个重点。
一是柳莹不想嫁人。
二是柳莹想投靠她。
翡微弯腰扶了扶柳莹,“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不用这么拘谨。”随即道:“我都听绿珠说了。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寻个机会与父亲说明。”
柳莹抬头,目中似有盈盈水意。
“奴婢谢四姑娘仁德。”
她说着又要跪下,被翡微抬手阻止:“女子婚嫁乃大事,断没有逼迫你嫁给不愿嫁之人的道理。”
“四姑娘……”柳莹眸中湿润,想了想,却是摇头道:“只是四姑娘刚刚受完罚,奴婢唯恐四姑娘为了奴婢一事再触怒老爷。奴婢身份低微倒没什么,但四姑娘贵比金玉,若是为了奴婢之事受了委屈,奴婢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够!不如姑娘暂避些时日,待老爷彻底气消了再提不迟。”
她一番话周周全全,方方面面都为凌棠考虑周到,顺带还极其自然的掺了几句马屁。
翡微没太听出其中门道,同为下人的绿珠却是听得一愣一愣。
好家伙,这献殷勤的功夫可谓炉火纯青!
感叹之余,绿珠隐隐觉出哪里不太对劲,仔细想想,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便一言不发地拿眼睛打量她。
翡微到底对内宅里的弯弯绕绕知之甚少,当下也只觉得柳莹十分细心,会替人着想,就是……表达方式夸张了点。
贵比金玉……死一万次都不够……
这么夸张的形容,直听的翡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她还是确认道:“你确定要等吗?一旦夫人给你指了婚事,彼时我再开口就没那么容易了。”
柳莹半垂眼帘,看不清脸上神情,轻声说:“奴婢既已认四姑娘为主,一切便该以四姑娘的得失为先。若奴婢当真未能等到那日,也只能怪奴婢命不好……只盼姑娘能记住奴婢,待日后得了机会,柳莹定好好侍奉四姑娘!”
翡微闻言一愣。
柳莹有意投靠,她却无意将人收为己用。
首先她觉得既然她的魂魄能落在此地,代表这个世界一定有什么地方与原来所在的世界是相连的。所以她终是要离开将军府,跑去山上潜心修炼,待她灵力充沛后便可四处寻找能够回去原来世界的方法。
其次她并不是原主那样的贵女,活的没那么精细,并不需要太多下人伺候左右。
一旦她准备离开,绿珠和晚晴她尚不知该如何安顿,如今再来个柳莹,更是难办。
原是打算跟凌国双提一嘴纵使是下人,婚配之事也理应自愿。但现在听柳莹这一番忠言,赫然已是认她为主,打算全心全意投靠她了。
面对如此讨好和依赖,翡微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拒绝。
她不想贸然答应便寻思起旁的话题,想起柳莹身在二夫人院下,昨夜火事离二夫人院子很近,便问:“昨夜突然起火,都没事吧?”
柳莹忙道:“还好发现的及时,救下不少珍贵字画物什。我听内院的喜鹊姐姐说,损失没有预想的那般大。”
翡微摇摇头:“我是问人都没事吧?伤员多吗?”
柳莹愣了下,如实答:“谢四姑娘挂心,昨夜有五名家丁和奴婢被发现的太晚,找到时已经断了气,还有一些伤势十分严重,今晨听说有几名没能撑住,剩下的奴婢就不太清楚了……”
她埋下头,没接着说下去。
翡微沉默须臾,道:“绿珠,你去拿些细软给她,再去屋内把我那瓶刚做好的药也一并拿来。”
绿珠一怔:“啊?”随即明白过来,忙凑过去小声提醒:“姑娘,咱们也不宽裕啊!您那个药不说材料繁多昂贵,便是炼制都花费了不少时间。再说……前些日子才花了大把银子给姑爷做一堆新衣,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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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得选那些个上好料子!如今不过月中,下个月的月钱还有些时候,总要留点应急才是!”
“还有您那药不是给晚晴调的吗?”
翡微好笑地看她一副貔貅样:“事急从权。而且晚晴的伤都快长好了,那药纯粹是给她祛疤的。”
“可是……”绿珠到底舍不得。
翡微点了下下巴,平和却果断道:“去罢。”
绿珠无法,耷拉着一张小脸去屋内取东西。
翡微见绿珠走了,才转头对柳莹道:“烦劳你把药交给府内郎中,就说是我送的,看看能不能帮上那些伤重的人。还有一些碎银首饰,若有亡者亲属前来收尸,麻烦你将这些转交给他们。”
柳莹诧异:“四姑娘这是……?”
“在世的亲旧安好,或许能慰亡者魂。”
柳莹有一瞬的无言,她的面上快速闪过一丝匪夷所思的神情,但很快隐没在无害的眉眼下。
她静静看了会儿翡微,再开口时声音竟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闷暗。
“若人人都能如四姑娘这般,世上该是何等清平和煦……”她微微笑了笑,抬头对翡微祝福道:“四姑娘心地慈善,日后定有福报相候。”
……
夜阑人静,浓云遮月。
今夜星光微弱,乌黑的夜空如墨汁泼洒天际。
月褚宁一直躺到夜深,床榻上的人却还不断动静。他叹了口气,终于道:“还不睡。”
翡微翻了个身,略带歉意:“吵醒你了?”
月褚宁从被子里伸出两条手臂枕在头下,一边漫不经心道:“你作息准得荒唐,竟也有睡不着的时候。”
翡微面朝床顶,像回答又像自言自语的轻声说:“我只是忽然觉得,大家都是同样生而为人,却是命运大不相同。”
月褚宁静静躺着,等待她的下文。
“有的人生来尊贵,有父母疼爱,仆从成群;而有的人身世可怜,生来艰苦,哪怕关乎一辈子的婚事也能被主人家草草打发。”
“我从前坚信人只要竭尽心力,天自无绝意。那些在凡尘苦苦挣扎的人,不过是心志不坚。可如今看多了身不由己、倚草附木才能前行的人,方才明白,原来身在低处的人连自己的生死都无能为力。”
“所谓人定胜天,所谓命运由己,或许只是得运者的傲慢。”
月褚宁沉默听她说完:“你想这么多,是因为柳莹?”
翡微不置可否,只叹:“人活一世本就要面对诸多困难,俗世的女子在其中更是生存不易。”
月褚宁却露出一抹冷笑,只是月色太过浅淡,昏暗的夜掩盖了他面上的嘲讽。他声音凉凉:“女子可怜或许是真,但她却未必。”
翡微坐起半个身子,疑惑看他。
月褚宁盯着房顶,语气冷淡:“若她当真怕被指了人,应是心急如焚才对。明明先前还可怜兮兮地说只有你能救她,状似走投无路。可今日你松口愿意帮她,她却又推三阻四。”
末了,他评价:“如此反复,心性难测。”
翡微被他一番分析绕的头晕,反而没注意他一日不见人影,却对她今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了如指掌。
“那照你的意思,她是为了什么?总不会只是为了给自己谋个差使吧?”
月褚宁:“……你就没想过她是有人指示,故意为之?”
翡微摇摇头,她实在是想不到内宅里面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兜兜绕绕、煞费苦心去冀求。
月褚宁侧目,见她眼神茫然,冷哼一声,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她。
翡微看出他不愿搭理自己,便识趣地躺了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生了困意,迷迷糊糊间听到月褚宁的声音仿佛透过一层薄纱朦朦胧胧地传入耳中。
“我认好人未必行。”
“但认坏人的眼光,从未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