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把那些眼睛全部挤出来了，眼球噼里啪啦落在盘子里的时候还会用末端黏连的小须蠕动。
丽莎看呆。
原来如此，这些日子里她吃的“眼球”就是这样来的，所以“眼球”其实只是一种植物的果实吗？
这种猜想让她松了一口气，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一种冲动从丽莎的心中生出，她非常想将看到的内容都画下来，但暂时没有纸和笔，只好搁置。
怪物把那柱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植物放在一旁，失去所有果实的母体迅速变得干瘪枯萎像是脱了水一样，她看了一眼，感觉自己也渴的厉害。
丽莎在想要怎么样能让他也分自己一点。
眼球虽然看起来很诡异，但拿在手里的份量沉甸甸的感觉就像冻梨，而且上面干瘪的脉络也和冰屑一样脆，只要咬开一个小口，里面微微发甜的汁水非常解渴。
她啊啊了几声，成功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
他的触手爬上她的脸和喉咙来回揉捏盘弄，灵活柔韧的末端甚至想探进嘴里去，好像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这样叫。
丽莎赶紧一把捉住制止。
开玩笑，她刚刚才看见这触手尖利得可以划开地面和墙壁，要是把她像人皮袋子一样划破那场面简直不要太血腥。
触手僵住。
罗伊不明白丽莎怎么了。
她迫切地看向自己，还不停地挥舞着小小的指头，出什么问题了吗，还是昨天吃坏嘴巴了？
是饿了吗？
丽莎精准地指了指眼球草。
啊，果然是饿了啊，罗伊不再分心，加快备餐的速度。
丽莎又是叫又是比划，对方完全不明白，甚至还不搭理她了，那种巨大的挫败感再一次浮现心头。
她坐在地上，眼睛酸酸涩涩。
“哭哭哭，一点用都没有，遇到问题只会哭。”丽莎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眼泪，又猛地弹起来。
她努力把自己手上湿漉漉的痕迹展示给触手：“水。”
“我要喝水，我很渴。”
这一次，他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了，他收回触手，又一次划开地面，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
触手的动作掀起湿漉漉带着水汽的风。
丽莎觉得自己终于有水喝了。
然后，她得到了一颗水球，一颗比她整个人还大的水球。
“……”丽莎看着这玩意儿，陷入了沉思。
虽然她已经见过奇怪的漂浮小水球了，在某些时刻就会出现在关她的房间里，她用小水球来擦脸和擦身子，有时候也用来喝。
但这么大的，还是第一次见。
这有点违反重力定律了吧，如果牛顿老人家还在的话，一定会被吓得够呛。
但管他的呢，丽莎渴极了，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嘴，她不确定这个水球咬一下会发生什么，之前的小水球是会自己往喉咙里呲溜的，眼下这个这么大，如果全部挤进肚子里一定会把她撑爆。
罗伊不太明白，难道不是要水清洁自己吗？
他特意把水球控制成可以让人类钻进去的大小。
然后他就看到，丽莎小小的手，挖掉了一块水球……
啊，是想玩水吗？
“！”丽莎吃了洗澡水。
“丽莎。”罗伊一下子就慌了，又是捏嘴又是摸肚子，想让她吐出来，可又怕自己的力气太大，“不会生病吧，这可是冷水，吐出来，快点吐出来啊。”
丽莎喝了个够，她才不管身上扒拉她的触手，甚至还抓了团水球在它身上胡乱拍。
罗伊震惊了。
没人告诉他，人类玩洗澡水要怎么处理，好在丽莎只是玩了一会儿就失去兴趣，又好像在看他的触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事实上，丽莎在想一件事情。
她看见触手上面的，那些黑色像泥又像石屑状的东西，在她用水拍过之后居然会融化。
所以，果然是没洗过澡的怪物吧，真不爱干净啊……
她大着胆子捉过来一条触手，拿到自己脸前。
昨天晚上只是摸了一下，在白天这样近距离观察，显然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但直觉本能告诉她，这只怪物不会伤害自己，如果他真的想要杀死她，恐怕比拍死一个蚊子还容易。
很粗壮的圆锥形延伸体，就像她习惯画的那些，
触手静止的时候蜷曲起来就像蟒蛇一样，在没有黑泥的部分，能看到它表面有一层湿润的黏液层，摸上去却很并没有很潮或者黏糊糊。
有点凉凉，像阴天晾的毛巾，分辨不出是湿的还是干的。
丽莎将它举起来，发现里面有什么在动，一下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
透明的尖尖好似果冻外壳，内里流动着，宛如熔浆的半透明凝胶质地液体。它们在惨白的光线下呈现出淡淡的虹彩反光。
有点好看啊……
她的手指不自觉顺着那个纹路摸了过去。
罗伊要凌乱了，不，他已经凌乱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小人类柔软的手掌，细细的手指触感。
有一些还有吸盘欸。
丽莎完全入了迷，甚至伸出手指想戳进去试试：“阿——嚏！”
罗伊从陶醉的状态里回过神来，听见小人类发出了一声短短的急促叫声，就哆哆嗦嗦地缩起来。
不能让她玩冷水啊，会生病的。
他有些发愁，试探地想要拿走剩下的洗澡水，好在丽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该死。”丽莎吸了吸鼻子，弄了自己一身水，风一吹冷得两股战战。
她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看见怪物把触手伸进剩下的水球里，直接把一整颗水球又卷到了地里藏起来，还好她已经喝够了。
不会感冒吧。
这里可没有药物，她还在想这个可能会要自己小命的问题，一块有些份量的黑色东西兜头落下来。
“要擦干才行，一定要擦干才行。”罗伊能感觉到帕子下面的小东西在不安分地扭动想要钻出来，他又不敢下手重去限制她的行动。
丽莎顶着一头乱毛终于挤出个脑袋。
“什么全自动加热皮革大毛毯……”等她看清楚头上的东西，后半句感慨就咽在了嘴里。
是活的。
不算薄的不规整怪异“布块”上面痉挛跳动的红色脉络宛如血管，正是那些血管一样的东西让整块“布”烫烫热热的。
这玩意不是什么东西的皮吧……
丽莎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的，但很快又说服自己：“淡定，淡定，也许只是看起来很恐怖而已。”
于是她闭上眼睛。
闭上眼更可怕了。
那上面跳动的“血管”给她的感觉完全和活物没什么区别，丽莎尝试反抗，她受不了这种被揉来擦去全无尊严的行为。
反抗无效……这怪物的力气太大，光是一条触手就能卷住她的两个手腕，禁锢着完全动弹不得。
丽莎视死如归睁着眼睛说服自己：“尊严又不能当饭吃。”
直到身上上下，连脚趾缝里的水珠都被擦得干干净净，她意识到，他可能是在给她清洁身体。在触手放开她的同时，笼罩着的“皮”或者“布”上面的热意也消失了。
丽莎发现，比起刚刚第一眼看到的样子，现在，“皮”上那些黑色的实心部分也变成了“血管”的样子，呈半透明的管状，整块“黑皮”好像一层细密又厚实的蛛网薄膜。
不管这是什么东西，至少他使用着的功能之一是擦自己身上的水珠，说明功能也许和布料差不多，而且会发热，有这么一块儿的话，至少晚上睡觉不用担心冻死。
罗伊现在有了新的难题。
丽莎的注意力好像转移到了那块洗浴皮上面。
玩够了洗澡水，现在是把洗浴用的蛛皮当成新的玩具了吗？
他绝对不能这样纵容她。
罗伊这么想着，坚定地伸出触手，然后，他就看到了丽莎一眨不眨的眼睛，亮晶晶。
他艰难吐出一个字：“不。”
闪亮亮的黑眼睛完全充满期待。
“不不不。”罗伊重复道，“不可以。”
他尝试将手里的料子卷起来，却被丽莎揪住了一个角。
“不，不行，就算你用这种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我也……”罗伊听见什么东西细小的碎裂声。
哦，原来是自己坚守的底线。
他没办法：“你要听我的。”
如果好好吃饭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把触手举举高，然后端出处理好的眼球草：“先吃早餐。”
她似乎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把手手收了回去，乖乖地抱着膝盖坐在那儿，等他把碟子放下，然后，拿起来了一枚眼球草。
丽莎用白色的牙齿咬破眼球草一个小口子，粉色的小舌头舔掉手指上沾着的一点点汁液。
看起来非常乖巧，完全没有昨天的应激反应。
罗伊松了一口气。
“吃得真香啊。”他把那块蛛皮放在丽莎的脚边。
果然，她想要这个，只见她用手把蛛皮扒拉成一大张，然后，包裹到自己那具小小的身躯上。
玩耍吗？真可爱啊……
罗伊忽然感觉自己不太称职，他连个像样的玩具都没有为丽莎准备。
人类是有着很旺盛好奇心和活力的生物，会制造各种各样不知道有什么用途的奇怪小东西来消耗多余的精力。
他明显忽略了这一点。
罗伊想着还要弄些什么东西来，盯着丽莎吮吸眼球草的动作看出了神。
丽莎也在悄悄观察他。
怪物专心地看着她吃东西，断断续续发出咕哝声，两条触手弯弯得在身躯前部的位置比着爱心的形状，剩下的触手末端微微翘起，在地面上左右缓缓摇动，时不时轻轻地拍拍。
丽莎感觉这些触手和猫的尾巴很像，她家养的小猫对什么东西非常感兴趣尾巴就会这样。
而且，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因为她吃了他给的食物。
为什么？
她回想起这些日子隔着监狱见到的怪物们，记忆，那些怪物的神态，似乎也是这样。
未知来源的残缺情报：
蛛皮
——呈细密透气网状结构。
——对温度和湿度变化都具有活跃反应。
——会将储存的热量在低温时释放，会将汲取的水分在干燥时释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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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