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斯允趴在床上,在iPad上玩植物大战僵尸这款怎么都不腻的游戏,手机搁在枕头旁边。
床头的小夜灯在黑夜中发出橙黄色的光,温馨又温暖。
“我今天和同事出去逛街,打折季还要过几天才开始呢,我们在巴黎的行程就只剩下最后两天了,还有,你给我推荐的好几家餐厅和古着店我都还没来得及去!”
陶斯允隔着大半个地球都能感觉到边澄子此时的绝望,一边心不在焉地种着向日葵,一边轻声安慰闺蜜:“那就下次再去好了,如果实在觉得行李箱太空的话,那……你就在机场免税店里随便逛逛吧。”
“说好的法国半月游,没想到中途还带反悔的。”边澄子对老板私自缩短行程的做法表示出了强烈的不满。
“这什么人啊!买打折机票折腾我们转了两次机就算了,现在又玩儿这一套!你都不知道,我跟你说,和他出一趟门,运气真够差的,我就没这么倒霉过!上次高速爆胎没把我给吓死,这次他也不知道在网上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群,租的黑车差一点把我们一群人的行李全搞丢了,就真的让人很没有安全感!可这并不是他提前让我们回国的理由啊!还有,你见过一大群人穿得跟过年一样在埃菲尔铁塔下面比心摆广场舞大妈的经典造型拍宣传片的吗?这都是什么破创意,他还觉得自己特别有范儿,简直尬得我想死,真的跟有病似的!”
陶斯允听她吐槽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你老板不是九零后吗?怎么跟年轻人也有这么深的代沟啊?”
“你说对了,他跟我们真的有代沟……”边澄子叹了口气,对此深感无力,“国内现在都十一点多了吧?你困了吗?”
“没有……”
“哦……”
最近边澄子去法国玩儿,每天的行程安排得特别满,也腾不出多少时间和她聊天。
陶斯允摸着压在枕头下面的信封,想了想,决定还是等边澄子回来以后再告诉她。
睡前周余发来了一张照片,陶斯允点开,瞌睡一下就没了。
拍立得拍出的效果很有氛围感,只拍到了她的侧脸。
看到身上那件费尔岛毛衣,陶斯允一下就想起来了。
那是在法国的第一年,赵一然和周余邀请她去他们合租的公寓里吃年夜饭的那天。
过年的时候她特意穿的红色。
严格来说这算是一张“偷拍”。
因为这张照片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拍的,今天以前,她从来不知道有这张照片的存在。
当时她正认真地包饺子,赵一然突然使坏,用沾了面粉的手去摸她的脸,陶斯允压根没反应过来,鼻尖和下巴就都沾上了白色的面粉,像只小花猫一样,手里拿着一只刚包好的饺子,脸上的表情懵懵的。
赵一然对着镜头狡黠一笑,偷偷比了个“耶”。
回忆在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时候由于时差关系,他们把年夜饭改到了中午,一切按照国内的时间。
现在已经不记得那几天学校为什么放假了,但她可以确定绝不会是因为中国的新年。
陶斯允刚上大学的时候其实很孤独,因为班里只有她一个中国人。
外国人也挺爱抱团的,尤其是还不熟悉的时候,大家都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
不过好在陶斯允有一口流利的英语,让她一开始在法语尚且不能很好地和老师同学交流的情况下弥补了语言上的不足。一两次小组作业以后,陶斯允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她凭借认真和优秀的能力让其他组员看到了这个中国学生有多努力,后来自然而然就融入了他们。
虽然同学和老师对她都很友好,但文化差异始终存在。
过年的前一天,陶斯允在学校里收获了很多的"HappyChinesenewyear"的祝福。
可即使再好的英语也不能避免把“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饱含深切思念的诗翻译成“今天这个日子我突然好想我爸妈和我哥”这样的大白话……
翻译起到的作用是层层递减,让别人知道她想家了而已,可她不仅仅只是想家。
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将汉语古诗词里的意境和她此时的心境准确无误地表达出来。
外语所能表达出的感情如此匮乏和贫穷,那一刻,没有任何人能懂她。
真正意义上的孤独是,所有人以你为讨论的中心,让你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却没有一个人能与你感同身受。
人是热闹的,孤独的是心。
只有四天的假期,回趟国还不够倒时差,还要在短时间内经历一遍团聚与离别的大喜大悲,在阖家团圆的时候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离开……
光是想想就难过。
陶斯允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能很好调整自身状态的人,于是决定放暑假的时候再回国。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课,赵一然突然过来找她。
陶斯允和组员分配完小组作业,正saygoodbye,看到她以后眼睛都亮了起来,甜甜地叫了一声学姐。
“你今天不是没课吗,怎么来学校了?”
“亲爱的,一起过年啊!”
陶斯允脸上的表情瞬间由惊讶变成了惊喜,甚至还有点想哭,内心的感动全部变成了说不出口的酸涩。
中午,赵一然拉着她去了华人街。
陶斯允很少来这边,因为这里有国内的一切,会让人格外想家。
从进了中国超市,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汉字,这儿盯盯,那儿看看,思乡之情全寄托在一个眼神里了。
“亲爱的,你知道你现在的目光有多贪婪吗?”赵一然手上拿了瓶蚝油,身体夸张得抖了抖,“像是要把汉字全吞进肚子里一样,你感受到没有,‘赵一然’三个字在瑟瑟发抖。”
陶斯允被她说得不好意思:“来法国以后,这是我觉得最亲切的地方了。”
赵一然拍拍她的肩,一副资深留子过来人的口气对她说:“待几年就习惯了,我刚来的时候也这样,一天恨不得给我妈打八百个电话,慢慢就好了。诶,我们明天包饺子,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
“牛肉香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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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赵一然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食材,“牛肉香菇,素三鲜,芹菜肉,今年我们包这三种馅儿的饺子。”
陶斯允以为学姐这是有意迁就她的口味,于是立马说:“不用麻烦了,我不挑的,吃什么都可以。”
“没关系,不麻烦,我和周余每年都包两种馅的,我喜欢吃芹菜肉馅,他爱吃素饺子。”
“哦,那好吧。”
认识这几个月以来,她和周余的接触其实并不多。
基本上都是和赵一然有关。
赵一然本科的专业课教授是个特别难搞的人,如今刚好教陶斯允。由于那门课的考试通过率特别低,所以有时候陶斯允会因为课业的事情去找她帮忙。
周余很少在家,至少陶斯允每周六去公寓找赵一然的时候没有见过他。
偶尔有两次,她走的时候比较晚了,两人在门口碰到,简单打个招呼,仅此而已。
过年那天,三个人一人端着盘饺子,像电线上的小鸟一样坐成了一排,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边吃饭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春节联欢晚会。
一个个节目登上了热搜,被一部分网友嫌弃毫无新意,无聊透顶。可对于留学生这个群体来说却是他们在异国他乡仅能感受到的年味。
……
后来,赵一然偶然得知陶斯允的二房东室友晚上经常带一些男男女女回家整宿开party,于是就让她搬到公寓和他们一起合租。
“这套房子是我租下来的,之前就我和周余,还有另一个女生住,去年那个女生毕业回国了。嗯,怎么说呢,由于上一个室友的某些行为实在太过奇葩,你懂的。”赵一然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和周余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所以我们很怕再遇到她那种人,就懒得找新室友了,不过姐姐喜欢你,非常愿意你搬进来。”
陶斯允犹豫了一下,“那……你室友同意吗?”
会不会不太方便……
“怎么会不同意。”赵一然不以为意道:“周余要是不同意的话就让他搬出去住好了~”
“……啊?哦。”
赵一然见她这模样,忽然反应了过来,“喂,亲爱的,你该不会以为我和他是一对吧?”
陶斯允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嗯……一开始觉得是。”
赵一然扶额,一脸被误会的尴尬,“拜托,我和他一点CP感都没有好不好,而且他这人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嗯,我知道了。”
……
后来,赵一然去了米兰,陶斯允一直住到研究生毕业,她和周余当了快五年的室友,两个人在赵一然走后一起度过了三个新年。
三个人有一个微信群,赵一然离巴黎之后他们就很少在群里聊天了,陶斯允本想把这张照片转发到群里,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有这个必要,说不定周余已经给赵一然发过了,再发一遍的话显得她多此一举。
陶斯允把那张拍立得照片点了保存,犹豫几秒,回复他:【新年快乐】
随后,周余发来两个字:【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