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呦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她坐在副驾驶座上，心跳得厉害，忍不住偷偷瞄向身旁的石也。
外套给了自己，他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T恤，右手懒洋洋地搭在方向盘上，抿着唇，脸色黑成锅底，看起来心情很差的样子。
车厢安静，鹿鸣呦感觉鼻尖萦绕的都是男生衣服上散发的好闻的味道，她看着窗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没话找话：“今天这条路车还挺少，平时堵车都上了好几次新闻。”
石也闻言斜睨她一眼，嘴角淡淡一勾：“现在是晚上九点半。”
鹿鸣呦顿时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
晚上九点半，南城不比京沪这样的城市，既不是早高峰也不是晚高峰，堵哪门子车啊......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大四在律所实习时那个巧舌如簧的她去哪了？
她打算闭眼假寐，多说多错，况且...她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和石也的关系。
要说他喜欢自己吧，可为什么一直没有行动？
正打算歪头装睡的时候，石也的手机突然连续响起几条微信语音，他顺手点开。
车厢里瞬间炸出周天激动又夸张的声音：“你到底出不出手啊？我告诉你，以我的观察，我哥肯定对鹿姐有意思，你要是再不出手就做好跟我一起孤寡的准备吧。”
一条播完，后面两条自动接连播放。
“你小子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的小动作！刚才在饭桌上你把我哥切好的牛排推到角落里，鹿姐一口都没吃上。光这样有什么用？喜欢就直接上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叽了？”
“不过我跟你说，我敢肯定鹿姐也对你有意思！今晚我数了，她坐你旁边偷看你好多次......至少十二次！绝对的！”
噗....鹿鸣呦觉得自己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听见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她脸“滕”的一下刷红。
好你个周天...下次再给你免费吃面包我就不姓鹿！！！
再说了...自己哪有偷看这么多次啊..顶多，顶多三四五六七八次吧..鹿鸣呦撇撇嘴，内心疯狂反驳。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也“叮”了一声，收到一条微信。
是周恒发来的一条语音，鹿鸣呦点开。
还没来得及拿到耳边，语音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从扬声器传出：
“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
音量不小，在安静的车厢里甚至仿佛带着回音。鹿鸣呦强装镇定地把手机放下。
“鹿鸣呦。”左侧突然传来石也冷淡清冽的声音。
“嗯？”
他扭头瞥了她一眼，语出惊人：“你喜欢他？”
仔细一听，这语气里还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可还没等鹿鸣呦侧头与他对上视线，他又迅速转了回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没有啊。”
“怎么可能。”
“你别瞎说。”
否认三连。
话音落下，车厢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时间仿佛突然被拉长，鹿鸣呦只觉得坐立难安。
片刻后，石也幽幽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不喜欢，那抱什么抱。”
鹿鸣呦听出他语气里的醋意，忽然想起闺蜜党芝芝教她的：你可以试探或者刺激他一下，让他有点危机感。如果他这样还不主动，那你也不必太着急，感情里可以主动，但不能太上赶着。
她咽下原本想解释的话，嘴角悄悄扬起，故意说道：“谁规定只有喜欢才能抱？说不定抱一下才知道喜不喜欢呢？”
石也本以为会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听完她的话，趁着礼让行人的空隙，他扭头看了她好几秒。
一股烦躁再次涌上胸口，难以压制。
他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沉默许久。
就在鹿鸣呦以为他是不是真的不在意时，他终于缓缓开口：“鹿鸣呦，我...明年九月会出国。”
鹿鸣呦在他开口的瞬间就浑身紧绷严阵以待，她以为石也酝酿这么久是想和她的关系有所进展，譬如，表白。
谁知男生一开口就是王炸！这话什么意思？
她一时愣怔，双唇微张：“啊？”
“本来打算后天跟你说清楚，但我看我再不说，”石也瞥她一眼，“没准真得像周天说的，得陪他一起孤寡下去了。”
鹿鸣呦还沉浸在他要出国的消息里，呆呆地问：“说清楚什么？”
夜色深沉，窗外的路灯接连闪过，昏黄的灯光映在他脸上。他一手搭着车窗，一手握方向盘，轻轻笑了一下，
“说....我喜欢你。”
“啊？”鹿鸣呦怔怔地看着他。
石也说完，心里顿时一松，指尖轻点方向盘，不动声色地问：“你之前说不接受比自己年龄小的，所以....真的完全不接受吗？”
鹿鸣呦默默咽了咽口水，一时沉默。正好前方就是万芳庭，她想着马上就到了，不如先装会儿哑巴。
可谁知车子行驶到小区门口时调转车头变了方向，她连忙出声：“诶诶，走错了，小区向右转啊。”
石也抿抿唇，睨她两眼不紧不慢地开口：“夜景不错，带你兜两圈，免得一会儿停车，你又像上次一样跑得比兔子还快。”
......
我是这么怂的人吗？鹿鸣呦内心嘀咕。
她尴尬地笑了笑：“怎么会呢，呵呵....”
男生的侧脸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鹿鸣呦看着石也干净利落的轮廓，突然觉得以前自己信誓旦旦说自己找男友绝对不会只看颜值这种话纯属放屁，一个男的要是连颜值都没有，哪个女生有耐心去好好了解他的内在美啊。
许久没等到回应，石也依然耐心十足，面色平静：“能接受吗？”
鹿鸣呦觉得自己的脸慢慢烧了起来，晚上只喝了两口红酒，怎么这时候反而像上了头？
半晌，她回过神来，勉强冷静：“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看是谁吧....”顿了顿又说：“你刚才说出国是什么意思？”
“不出意外年后应该能收到RISD的offer，这就是我退学的原因。”石也说完这话喉结滚了两下，深吸一口气：“还是你不能接受...暂时异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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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SD是什么？”鹿鸣呦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抓错了重点，听到这陌生名词，睁大眼睛反问。
她只知道PTSD。
石也叹了口气，认真解释：“罗德岛设计学院。”
“在哪？”
“美国，罗德岛州普罗维登斯市。”
“哦。”她闷闷地应了声，心里突然觉得堵的厉害，叽里咕噜这么一长串名字，鹿鸣呦觉得自己听了也记不住。
车厢内不知第几次陷入沉默。
石也专心开车，偶尔不经意瞥一眼副驾上的女生，鹿鸣呦抿着唇皱着眉，始终没再开口。
直到车辆驶入万芳庭，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回到1201，鹿鸣呦感到一阵莫名的疲惫，一头栽进软被里，望着顶灯发呆，慢慢回忆从初识石也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片刻后，憋闷的心情稍缓，她伸手摸来手机，熟练地点开某乎搜索：半年后要出国留学的男生向我表白，该不该接受。
本以为只是随便试试，没想到这么精准的问题居然真有人问过，底下的回答还不少。
鹿鸣呦点开点赞最高的回答，答主头像是个叼着玫瑰的卡通狐狸。
「谢邀。姐们儿，这题我太会了，本人就是异国恋的亲身经历者，姐妹听我一句劝，先看脸！要是男生帅到爆表，那还犹豫啥？半年后就算他飞国外，你至少拥有过和帅哥谈恋爱的体验，发朋友圈都比别人有素材，这波血赚不亏！」
鹿鸣呦刚把手机贴在脸上憋笑，刷到第二个类似回答：
「我同意楼上，要是帅哥的话，什么时差异地都是后话！反正还有半年呢，先拿下再说啊！他现在对你表白，说明眼里有你，就算最后走不到一起，你也没损失。」
鹿鸣呦不自觉笑出了声，突然刷到条戳心回答：
「异国恋靠不靠谱看人，靠谱的人异国恋照样靠谱，不靠谱的人就算你俩天天见面也无济于事。姐妹儿，你能问这个问题就代表你是喜欢他的，喜欢就试试呗，万一呢。」
就是，试试呗，万一呢。
她甚至没意识到，此时最让她纠结的早已不是年龄问题。
想明白的鹿鸣呦猛地起身，从衣柜中拿了件干净舒服的卫衣换上，又坐到梳妆台面前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刚才在床上躺乱的发型，深吸一口气向门口走去。
从进门起，石也就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他望着次卧紧闭的房门和门缝下透出的亮光，松散地倚靠着，手里一上一下把玩着烟盒。
石也烟瘾不大，只在高三失眠那段日子偶尔抽过，此时一直等不到鹿鸣呦的回应，他难得地有点犯瘾。
他眉头紧皱，原本想后天借画展的机会正式说清楚，谁知计划提前。迟迟得不到答案，他感到罕见的紧张，这种不确定性让他压抑烦躁。
难道...鹿鸣呦是不确定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石也心里五味杂陈，刚才女生说，抱一下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要不然.....
抱一下？
他刚走到次卧门口，还没抬手敲门，房门突然被“刷”的一下从里面打开。